第1046章 碎繭成灰,第二次涅槃!煉氣根基!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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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頂死寂。
    初陽熔金,刺破終南山巔的薄霧,卻穿不透玉髓池廢墟上彌漫的灰燼塵埃。
    昨夜那場滅絕生機的星煞光柱,將方圓數十丈的岩層犁低了半尺,留下放射狀的、凝固著灰白色冰晶的恐怖溝壑。
    池水早已蒸發殆盡,池底光滑的黑曜石麵龜裂如蛛網,中央一個焦黑的人形凹坑,邊緣還殘留著高溫熔融後又急速冷卻的琉璃質光澤。
    李辰安就盤坐在那凹坑邊緣。
    初陽的光落在他新生的軀體上,嶙峋的骨骼包裹著薄薄一層被極致淬煉過的肌肉,皮膚呈現出一種冰冷的玉白色,不見血色,唯有淡青色的血管在皮下清晰蜿蜒。他周身覆蓋著一層細密的灰白色粉塵,那是昨夜被星煞焚滅的生機殘骸。
    他低垂著頭,濕漉漉的墨色碎發黏在蒼白的額角,遮住了眼睛,隻露出挺直卻毫無血色的鼻梁和緊抿的、幹裂的唇。
    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幾乎不可見。
    但那縷縈繞在蜷曲指尖、淡金近於透明的微弱氣流,卻頑強地盤旋著,如同宣告存在。
    蘿絲蜷縮在一塊巨大的、被昨夜衝擊掀翻的斷岩後麵。
    小小的身子裹在扯破的雪白練功裙裏,瑟瑟發抖。金色的長發失去了光澤,沾滿灰塵和幹涸的淚痕,淩亂地貼在臉頰和頸側。碧綠的翡翠眸子空洞地望著廢墟中央那個沉寂的身影,瞳孔深處殘留著巨大的恐懼和茫然。
    師兄……真的活下來了?
    那非人的慘嚎……那灰白死寂的光……那凍結一切的冰坨……那碎裂後露出的焦枯骸骨……一幕幕如同最恐怖的夢魘,反複撕扯著她的神經。她甚至不敢靠近那片被毀滅氣息徹底浸透的區域,那裏殘留的寂滅寒意讓她元嬰都在本能地戰栗。
    時間流逝得異常緩慢。
    直到日頭徹底越過東邊的山頭,將峰頂染上一層虛假的暖色,池底那個如同玉雕般冰冷沉寂的身體,才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覆蓋全身的灰白粉塵簌簌滑落。
    李辰安緩緩抬起頭。
    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滑開,露出那雙眼睛。
    瞳孔深邃如古井,昨夜那被痛苦點燃的瘋狂火焰已然沉寂,沉澱下來的,是一種近乎漠然的死寂。疲憊如同刻入骨頭的紋路,深嵌在眼窩周圍,但那冰冷卻更加堅硬,像被雷霆淬煉過億萬次的頑鐵,所有的脆弱和動搖都被碾成了齏粉。
    他的視線沒有焦距,空洞地掠過滿目瘡痍的峰頂,掠過遠處蜷縮的蘿絲,最終落回自己蒼白嶙峋、卻蘊藏著一絲新生力量的指尖。
    那縷淡金氣流,微弱,卻無比真實地存在著。
    他極其緩慢地抬起手,動作僵硬,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牽扯著新生經脈,帶來細密如針紮的銳痛。
    指尖觸碰到胸口上大片幹涸發硬的黑紅色汙漬——那是他昨夜咳出的、混雜著內髒碎末的冰碴血塊。
    指尖撚動,汙漬碎裂成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同樣蒼白冰冷的胸膛肌膚。
    他沉默地看著。
    然後,他嚐試移動身體,想要站立。
    隻是一個輕微的動作意圖傳遞到下肢,劇痛如同電流瞬間貫穿脊髓!新生如同琉璃般脆弱的腿部經脈驟然扭曲、抽搐!他身體猛地一晃,失去平衡,額頭重重磕在冰冷龜裂的池底黑曜石上!
    咚!
    一聲悶響。
    “師兄!”蘿絲驚叫一聲,下意識地就想衝過去。
    李辰安卻已經用雙臂死死撐住了身體。
    他沒有抬頭,肩膀因為劇痛和極致的用力而劇烈顫抖。
    額頭磕碰處迅速紅腫淤青,甚至有細微的血珠滲出,沿著挺直的鼻梁滑下,滴落在灰白的塵埃裏。
    他沒理會額頭的傷。
    支撐著手臂的骨節因為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一點點,極其艱難地,如同從泥沼深處拖拽萬鈞巨石,將自己的身體重新撐起,回到盤坐的姿態。
    汗水瞬間布滿他冰冷的額頭和脊背,單衣緊緊貼在嶙峋的背脊上。
    整個過程,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隻有粗重壓抑到了極致的喘息,在死寂的廢墟中回蕩。
    他重新垂下了頭,墨發遮住了臉。
    唯有那撐在冰冷地麵、指節繃緊到發白的手,暴露著他正承受著何等非人的痛苦與新生的折磨。
    蘿絲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涼。碧綠的眸子裏,恐懼漸漸被一種更深的、鈍刀子割肉般的心疼和無助取代。她看著師兄如同破碎後又強行粘合的瓷器,每一次挪動都帶著自我毀滅般的痛苦。
    她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最終,她頹然地垂下手臂,默默地退回到斷岩的陰影裏,抱著膝蓋,將自己蜷縮得更緊。
    接下來的幾日,終南山峰之一巔成了一片被遺忘的廢墟死地。
    被星煞徹底汙染的玉髓池周圍數十丈,寸草不生,蟲蟻絕跡。灰白色的湮滅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盤踞不散。白日裏陽光熾烈時,那些龜裂的地縫中偶爾會蒸騰起一絲絲肉眼可見的灰白寒氣,所過之處,空氣都發出細微的凍結聲響。
    李辰安成了這片死地中央唯一的活物。
    他沒有離開那片冰冷的池底廢墟。
    他的生活隻剩下最原始、最殘酷的重複:引氣,導流,忍受痛苦。
    天地間稀薄的靈氣,被他體內那點純粹的本源金芒艱難地牽引著,絲絲縷縷地滲透那層無處不在的灰白死寂屏障,匯入他體內。每一次吸納,都如同將冰冷的刀片吸入肺腑,在那些焦黑脆弱的經脈通道中艱難跋涉。靈氣運行得無比滯澀,每一次搬運周天,都伴隨著經脈被砂紙反複摩擦的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細針在體內遊走穿刺。
    他盤坐著,身體如同石雕。隻有額角不斷滾落的冷汗,和偶爾因劇痛而驟然繃緊又緩緩鬆弛的背脊肌肉,昭示著那非人的折磨。
    餓了,便從蘇清寒留下的儲物袋中取出幾粒辟穀丹,機械地塞入口中,艱難吞咽。丹藥化開的微薄熱流,瞬間被體內那些貪婪的殘餘穢物吞噬大半,能滋養本源的少之又少。渴了,便抓一把廢墟邊緣尚未被完全汙染的積雪,含在口中,待其融化,冰冷的雪水滑過幹裂灼痛的喉嚨。
    他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也越來越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那雙曾倒映星空的星眸,大部分時間都空洞地望著前方的虛空,失去了焦距。隻有在極度痛苦襲來,身體控製不住地痙攣時,那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野獸般的凶戾和瘋狂,隨即又被更深的漠然壓下。
    他在磨損自己。用痛苦和近乎自虐的堅持,一點一滴地從寂滅的灰燼裏摳出那點微弱的新生之力。
    蘿絲退到了廢墟邊緣,在一塊背風的巨岩下清理出一小塊勉強能落腳的地方。她不敢靠近中心區域,那裏的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和排斥。她大部分時間都蜷縮在岩石的陰影裏,抱著膝蓋,碧綠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廢墟中央那個沉默自毀的身影。
    看著他一次次吸納靈氣時身體難以抑製的顫抖。
    看著他搬運周天時額角凸起的青筋和暴起的冷汗。
    看著他吞咽辟穀丹時幹裂的唇角滲出的血絲。
    看著他抓起冰冷的雪塞進口中,凍得嘴唇發紫。
    她看著,咬著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心口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反複揉捏、攥緊,疼得她無法呼吸。好幾次,當看到李辰安因為劇痛蜷縮在地,身體繃緊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喉嚨裏溢出壓抑到扭曲的悶哼時,她幾乎要衝過去,不管不顧地用自己磅礴的乙木生氣將他包裹起來。
    可師兄那冰冷徹骨的拒絕眼神,那句“我的道,隻信自己手中的劍”,如同無形的冰錐,將她死死釘在原地。
    她能做什麽?
    她什麽也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像一個無用的旁觀者。
    巨大的無力感和心疼如同藤蔓般纏繞住她的心髒,越收越緊,讓她窒息。碧綠的眸子裏,水汽彌漫了又幹,幹了又彌漫。曾經靈動狡黠的眼眸,漸漸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和擔憂。
    她開始嚐試做些什麽。
    她遠遠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精純的乙木靈力凝聚最純淨的露水,引向廢墟邊緣尚未被死寂完全汙染的土地。幾天過去,幾株極其頑強、葉片肥厚的墨綠色地衣苔蘚,竟真的在灰白的死寂邊緣,艱難地冒出了一點嫩芽。
    這點微不足道的生機,是她唯一能在這片絕望之地裏抓住的稻草。
    她守著那幾點可憐的綠意,如同守著某種渺茫的希望。
    第十日,黃昏。
    殘陽如血,潑灑在終南山巔的廢墟和遠處的雲海上,淒豔而蒼涼。
    蘿絲正蹲在自己催生出的那幾小片墨綠苔蘚旁,指尖縈繞著淡青色的乙木靈氣,小心地滋養著它們脆弱的生機。這幾片可憐的綠意,是她對抗這片死寂的唯一慰藉。
    突然!
    廢墟中心,一股冰冷、銳利、帶著決絕毀滅意誌的氣息猛地衝天而起!
    比虛弱的煉氣強大得多!玉石俱焚般的瘋狂!
    蘿絲駭然抬頭!
    隻見池底中央,李辰安不知何時已長身而起!雖然身形依舊單薄得如同一張紙,卻在殘陽血色裏站得筆直!如同一柄即將折斷、卻依舊指天的殘劍!
    他周身那縷微弱的新生淡金氣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到極致、壓抑著風暴的毀滅灰芒!那光芒源自他丹田深處,正在瘋狂流轉、壓縮、凝聚!
    他那雙沉寂了數日的寒眸,此刻亮得驚人!瞳孔深處仿佛有灰白色的寂滅星雲在旋轉!裏麵燃燒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種近乎殉道般的熾熱瘋狂!
    他的右手高高舉起,五指箕張,對著天穹!
    “引煞!!”
    一聲嘶啞、卻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般的低吼,猛地從他喉嚨裏迸發出來!
    轟隆隆——!!!
    黃昏血色的天穹,仿佛被無形巨斧悍然劈開!
    一道遠比第一次更加粗壯、更加凝練、散發著純粹寂滅與終結氣息的灰白光柱,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如同來自宇宙墓園的審判之槍,帶著凍結靈魂、終結萬物的死寂意誌,轟然貫穿而下!
    目標,依舊是李辰安!
    “不——!!師兄!停下!!!”蘿絲目眥欲裂,發出淒厲的尖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次那般慘狀曆曆在目,才過了十天!十天!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好不容易重新踏入煉氣!他怎麽能……怎麽敢再次引動那毀滅的星煞?!
    灰白光柱瞬間吞噬了李辰安的身影!
    滋滋滋滋——!!!
    比第一次更加劇烈、更加殘酷的焚燒凍結聲瞬間爆發!無數灰白色的冰晶以光柱為中心瘋狂蔓延,將整個池底廢墟再次冰封!
    “呃啊——!!!”
    一聲比先前更加扭曲、更不像人類的淒厲嚎叫從灰白光柱中炸開!那聲音裏蘊含的痛苦,幾乎要撕裂聽者的神魂!
    蘿絲被那恐怖的聲勢和慘嚎震得心神劇顫,腳下踉蹌著後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
    她死死捂住耳朵,眼淚洶湧而出,碧綠的瞳孔裏隻剩下那通天徹地的灰白死光,和光柱中那個瘋狂抽搐、扭曲、如同被投入地獄油鍋反複煎炸的模糊人形!
    這一次,沒有封禁光幕!
    那滅絕一切的寂滅寒意和直刺靈魂的痛苦嘶嚎,毫無遮攔地衝擊著蘿絲的神魂和感官!
    她能清晰地“看”到,或者說感受到!
    光柱內,李辰安體內那些剛剛重新構建、如同新生蛛網般纖細脆弱的淡金脈絡,在狂暴的灰白星煞湧入的瞬間,如同被億萬柄冰錘同時狠狠砸中!
    寸寸凍結!寸寸爆裂!
    噗!噗!噗!噗!
    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碎裂聲,如同冰雹砸在琉璃瓦上,在他體內瘋狂炸響!
    丹田深處,那點好不容易才重新凝聚、搏動有力的純粹金芒,瞬間被灰白死寂的洪流淹沒!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瘋狂搖曳、黯淡、收縮!金芒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聲撕裂靈魂的慘嚎!
    焚身!鍛魂!碎脈!
    這一次,他是在清醒地、主動地承受!主動將自己這十天來用無盡痛苦換取的新生根基,親手粉碎!
    “師兄……”蘿絲癱軟在地,指甲深深摳進身下冰冷的岩石,指縫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巨大的痛苦和不解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心髒。她不明白!她永遠也無法理解這種近乎自毀的瘋狂!
    時間在極致的酷刑中被無限拉長。
    終於。
    灰白光柱開始減弱。
    光柱中心,瘋狂抽搐的身影動作幅度越來越小,嘶嚎聲也漸漸微弱下去,隻剩下斷斷續續、如同破風箱拉動般的抽氣聲。
    當最後一縷灰白光芒徹底消失。
    廢墟中心,隻剩下一個更大、更加渾濁灰暗、散發著森森死氣的巨大冰坨。
    冰坨中心,那道蜷縮的身影,氣息徹底湮滅。
    死寂。
    比上一次更加徹底的死寂籠罩了峰頂。
    隻有寒風嗚咽著掠過灰白色的冰晶地麵,發出如同鬼泣般的聲響。
    蘿絲的心沉到了冰冷的穀底。這一次……師兄真的……撐不過去了嗎?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徹底將她吞沒。
    哢……哢嚓嚓嚓……
    極其細微的碎裂聲,再次從冰坨內部傳來!
    聲音比上一次更加沉悶,更加艱難!
    緊接著!
    一道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卻帶著一種曆經千劫百難、從死亡灰燼深處掙紮而出的頑強氣息,如同被巨石壓著的幼芽,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穿透了層層死寂冰殼!
    那氣息依舊微弱,依舊是煉氣期。
    但!其凝練程度,其純粹程度,其蘊含的那種破滅後涅槃而出的堅韌意誌——
    遠超第一次!
    轟——!!!
    一股更加凝實、更加精純、雖然依舊微弱卻如同磐石般穩固堅韌的淡金色氣流,猛地從冰坨中心炸開!將厚重的灰白冰殼徹底衝碎!
    第二次涅槃!
    煉氣根基!
    重塑!
    飛濺的冰屑如同灰色的雪,簌簌落下。冰坨中心,李辰安的身體緩緩顯露。
    更加消瘦,幾乎隻剩下一副包裹著玉白色堅韌肌膚的骨架輪廓,嶙峋得觸目驚心。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如同盤踞的虯根,異常清晰。臉上毫無血色,嘴唇幹裂發紫,眼窩深陷,唯有那雙重新睜開的眸子,疲憊如淵,深處卻沉澱著一種被地獄之火反複淬煉後、足以斬斷一切虛妄的冰冷意誌。
    他緩緩抬起右臂,動作依舊牽扯著劇痛,卻比上次穩定了一絲。
    五指張開,掌心向上。
    一縷凝練如絲、堅韌如鋼的淡金色氣流,如同擁有生命的小龍,盤旋、遊弋於他的掌心之上。
    氣息,穩穩停留在煉氣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