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4章 神王隕落,醒來被村姑當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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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無邊無際的痛,宛如靈魂被投入了研磨宇宙的巨型磨盤。每一寸骨骼,每一絲神魂,都在被無情地碾碎、剝離、還原成最原始的粒子。這不是比喻,而是他此刻唯一能感知的、切實的真實。
他模糊地記得,自己曾以身為陣眼,構建了覆蓋整個星係的誅魔陣圖。在太陽係的邊緣,他引爆了積蓄萬年的磅礴靈能,將那尊不可一世的魔主和它那顆吞噬光明的黑色星球,一同拖入了名為“歸墟”的絕對虛無。
歸墟,是法則的終點,是存在的盡頭。是從“有”坍縮為“無”的絕對寂滅。
按理說,他應該已經化為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塵埃,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可這痛覺,為何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緊接著,是窒息。
不是真空中的死寂,而是像溺水者被強行拖出水麵,肺部在撕裂的劇痛中,被灌入了完全陌生的東西。那是一種駁雜的空氣,帶著青草的芬芳、濕潤的泥土腥氣,以及……某種原始而旺盛的生機。
他猛地睜開眼。
沒有億萬星辰,沒有無垠深空,沒有冰冷的金屬指揮台。
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布滿裂紋的木製屋頂。幾縷天光不屈不撓地從瓦片的縫隙中擠進來,在昏暗的房間裏投下斑駁的光柱,能看見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漫無目的地浮沉,像迷失的星屑。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鋪著一層薄薄的幹草,散發著枯槁與陽光混合的氣味。空氣裏,一股濃鬱刺鼻的草藥苦味霸道地占據了所有嗅覺。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一種源於四肢百骸的虛弱感和撕裂般的酸痛如潮水般湧來。這具身體宛如一件不合身的劣質外衣,沉重、遲鈍,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無數肌肉與骨骼的激烈抗議。
他下意識地嚐試調動體內的靈能。
沒有。
空空如也。那曾經如同星河倒灌、足以撼動星辰的磅礴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經脈晦澀如幹涸的河床,丹田死寂如萬古的荒漠,宛如從未有過任何能量流轉過的痕跡。
他又試著探入自己的識海。
一片空白。
沒有那浩如煙海、包羅萬象的記憶,沒有那足以推演萬物的恐怖計算力,更沒有那柄懸於識海中央、代表著絕對理性和守護意誌的“歸墟”劍影。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混沌翻湧的迷霧。
我是誰?
這個問題像一道創世的驚雷,在空白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想不起來。
他隻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化的本能。戰鬥的本能,思考的本能,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對周遭一切都保持絕對警惕的本能。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個梳著雙丫髻、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端著一個豁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粗布麻衣,臉蛋被山風吹得有些微紅,一雙眼睛卻又大又亮,像山澗裏未被驚擾過的清泉,澄澈見底。
看到他睜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屋頂,小姑娘嚇了一跳,手裏的陶碗猛地一晃,渾濁的湯水差點灑出來。
“你……你醒啦?”她的聲音清脆,帶著幾分山裏孩子的怯生生,但更多的是驚喜。
他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向她。沒有說話。空白的大腦讓他無法處理“對話”這種複雜的交互,隻能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觀察、分析。
小姑娘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那眼神太空了,太冷了,像深冬裏一夜凍結的湖麵,幽深得看不到底。她鼓起勇氣,把碗遞到他麵前,語氣卻不自覺地快了些:“你都昏迷三天了,我爺爺說你要是再不醒,就隻能把你拖到後山埋了。快,喝點米湯,你身上有傷,不吃東西不行。”
他低頭,看著碗裏渾濁的、隻能勉強稱為“米湯”的東西,幾粒可憐的碎米在裏麵無力地沉浮。生理上的饑餓感如野獸般咆哮,讓他最終還是接過了碗。他的手很穩,穩得不像一個重傷初愈的人,即使身體虛弱到了極點,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小姑娘好奇地蹲在他床邊,雙手托著下巴打量他:“你是誰呀?從哪裏來的?我們是在村口的溪水邊發現你的,你渾身是血,衣服都碎成布條了,還以為是山裏被野獸咬了的獵人呢。可你的手……一點也不像獵人。”
他喝著米湯,喉嚨幹澀如火燒,動作很慢。他無法回答她的任何一個問題。
“你……不會說話嗎?”小姑娘歪著頭,大眼睛裏滿是探究,“還是……被打傻了?”
他終於喝完了那碗米湯,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胃裏散開,讓他有了一點真實活著的力氣。他抬起頭,看著小姑娘,沙啞地、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水。”
這是他醒來後說的第一個字。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劇烈摩擦,難聽至極。
“哦哦!你等等!”小姑娘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事物,眼睛一亮,高興地跑了出去,很快又端來一碗清水。
喝完水,他感覺腦子裏的混沌消散了一些。他開始嚐試梳理現狀。
一,我還活著。
二,我失去了記憶和力量。
三,這裏不是我熟悉的環境,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凡人世界。
他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很年輕,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身上纏著粗糙的麻布繃帶,能聞到草藥的味道。皮膚下,肌肉的輪廓還在,但已經有些鬆弛,顯然是虛弱所致。最關鍵的是,這具身體裏感受不到任何超凡力量的痕存。一個徹頭徹尾的凡人。
“你叫什麽名字呀?”小姑娘看他精神了些,又湊過來不知疲倦地問道。
他沉默。
“沒有名字嗎?”小姑娘想了想,眼睛一亮,自告奮勇地說,“要不,我給你起一個?你是在溪邊被發現的,當時就像一塊大石頭一樣躺在那兒……就叫你……石溪?”
他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一種本能的抗拒。
“不好聽嗎?”小姑娘又想,“那……阿石?”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哎呀,真難伺候。”小姑娘嘟囔著,“那你自己說嘛。”
他張了張嘴,腦海深處的混沌迷霧中,似乎有一個名字在激烈地回蕩,像遙遠的星辰在呼喚,卻怎麽也抓不住。最終,在無數破碎的光影中,他隻模糊地捕捉到了一個清晰的音節。
“……辰。”
“辰?哪個辰?是星辰的辰嗎?”小姑娘的眼睛更亮了。
他點了點頭。這似乎是一種本能的確認,說出這個字時,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
“阿辰哥!”小姑娘立刻脆生生地叫了一聲,顯得很是親近,“我叫阿梨,梨花的梨。這裏是下溪村,你放心,我爺爺是村裏最好的郎中,你的傷很快就能好。”
接下來的幾天,“阿辰”就在這間簡陋的木屋裏養傷。
他知道了阿梨的爺爺叫黎爺,是個麵容清瘦、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老人。黎爺每天會來給他換藥,檢查傷勢,但很少說話,隻是用一種審視、探究的目光,一遍遍地打量他,宛如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阿辰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快到讓黎爺都感到驚訝。那些足以讓壯漢躺上一個月的恐怖傷口,在他身上不過十天就開始愈合結痂。他開始能下地行走,在小小的院子裏活動。
這個過程,充滿了新奇與……深入骨髓的屈辱。
他第一次嚐試自己走路時,大腦下達了“行走”的指令,身體卻像一堆不聽使喚的零件,軟綿綿地差點一頭栽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阿梨扶住。
他第一次嚐試拿起劈柴的斧頭時,那在他眼中輕如鴻毛的鐵器,卻讓他的手臂陣陣發酸,僅僅劈了三五下,便虎口發麻,氣喘籲籲。
他第一次吃阿梨做的飯菜,那種混著野菜的、粗糙的窩頭,差點把他噎得翻白眼。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一種強烈的割裂感。他的本能告訴他,他應該能輕易劈開山峰,而不是被一把斧頭難住;他應該能餐風飲露、辟穀不食,而不是被一個窩頭折磨得狼狽不堪。
這種割裂感,讓他愈發沉默,也讓他眼中的冰冷愈發濃重。
這天,阿梨去山裏采藥,黎爺在裏屋搗藥,阿辰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的石墩上,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是一雙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掌心和指腹因為這幾天的笨拙勞作磨出了一些薄繭,但更多的是一種天生的、宛如就是為了握住某種東西而生的形態。
握住……劍?
為什麽會冒出這個詞?
他鬼使神差地並起食指和中指,對著前方空處,隨意地向前一劃。
一個最簡單、最基礎的劍招起手式。
然而,就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他的手臂,他的腰腹,他的整個身體,都在一瞬間被一種沉睡的本能所支配,瞬間繃緊,形成了一個無比完美的、協調至極的發力整體。一股無形的、鋒銳無匹的氣息,似乎在他指尖一閃而逝!
“啪!”
一聲輕響。院子另一頭用來晾曬草藥的粗麻繩,應聲而斷。
切口平滑如鏡。
阿辰自己都愣住了。他緩緩放下手,看著自己的手指,又難以置信地看向那斷開的繩子,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迷茫之外的情緒——極致的驚愕。
他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僅僅是一個動作。
這是……肌肉記憶?還是某種他已經遺忘的、卻早已深刻入靈魂深處的法則?
“咳。”
一聲極輕的、壓抑的咳嗽從屋裏傳來。
阿辰猛地回頭,看見黎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的陰影裏,正幽幽地看著他。那雙銳利的眼睛裏,此刻沒有了審視,而是充滿了複雜難明的震驚和一絲……忌憚。
黎爺緩緩走出陰影,沒有去看阿辰,而是走到那斷裂的草繩前,撿起一頭,用粗糙的指腹摩挲著那光滑如鏡的切口。
院子裏的氣氛瞬間凝固。
良久,黎爺才抬起頭,目光如刀,直刺阿辰的雙眼,聲音沙啞而低沉:
“劈柴、挑水,這些都不是你這種人該做的事。”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究竟是誰?”
……
他的人生,似乎真的像一塊被溪水衝刷到岸邊的石頭,過去的一切都被磨平,隻剩下最堅硬的內核。
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先生存下去。
就在他打滿一桶水,準備換另一隻桶時,一陣喧嘩聲從村口的方向傳來。
“這個月的‘供奉’怎麽才這麽點?打發叫花子呢!”一個囂張的聲音響起。
“仙師,實在……實在是對不住,前陣子山裏鬧野獸,收成不好……”村長蒼老而謙卑的聲音在求饒。
“少廢話!收成不好是你們的事!青雲宗的規矩不能破!交不出靈米,就拿東西抵!我看你孫女身上那根簪子就不錯!”
阿辰挑水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望向村口。
幾個穿著統一青色短衫、腰間配著長劍的年輕人,正圍著村長和幾個村民,為首一人滿臉橫肉,正伸手去抓一個女孩頭上的銀簪。
阿——梨。
阿辰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