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劍光如天河倒灌，尚未落地，靈珠島那鋪著青石板的主街已不堪重負，哢嚓作響，裂開蛛網般的深痕。
    街道兩側的建築在這股威壓下瑟瑟發抖，瓦片崩飛。
    “死吧！都給我死！”
    貪狼麵容扭曲，雙眼赤紅，望著那個站在裂縫中心的渺小身影。這是元嬰後期的一擊，是絕對的力量，是規則的碾壓！金丹期再強，在這一劍麵前，也隻是稍微強壯一點的螻蟻。
    李辰安衣衫獵獵作響。
    他沒有退。
    他眼中倒映著足以毀滅半個島嶼的紫光，無懼無畏，燃起一簇灰色火苗。
    “元嬰後期？不過如此。”
    他右手虛握，空氣中的塵埃、光線、甚至連恐懼的情緒都被強行抽取，在他掌心匯聚成一柄灰暗模糊的劍影。
    歸墟劍意·九龍怒斬！
    吼——！
    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龍吟炸響。
    李辰安腳下地麵塌陷，身形逆流而上，不閃不避，正對著那道不可一世的紫色符籙劍光，狠狠劈下。
    沒有花哨的技巧。
    隻有極致的霸道，極致的毀滅。
    灰色劍影化作一條猙獰的怒龍，張開足以吞噬日月的巨口，一口咬在了紫色劍光之上。
    滋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徹雲霄。
    貪狼臉上的狂笑凝固了。
    他眼睜睜看著那道代表著老祖威嚴、無堅不摧的紫色劍氣，在灰色怒龍的獠牙下，就像一根酥脆的琉璃，寸寸崩裂，化作漫天紫雨。
    “不……這不可能……這是什麽力量？！”
    貪狼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轉身欲逃。
    晚了。
    灰色怒龍撕碎符籙後，餘威未減，甚至更加狂暴，帶著一股視萬物為芻狗的漠然，橫掃而過。
    噗。
    聲音很輕。
    貪狼逃遁的身影在半空中突兀地停滯。
    他低下頭，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腰間。那裏出現了一條細如發絲的血線。
    “我的……前程……”
    血線驟然擴大。
    貪狼的上半身緩緩滑落，斷口處平滑如鏡，內髒尚未流出，便已被那殘留的灰色劍氣侵蝕成灰燼。元神剛想遁出，便被歸墟之力一口吞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啪嗒。
    兩截殘軀墜地，激起一蓬灰塵。
    全場無聲。
    那些原本圍在四周，準備痛打落水狗的天劍宗執事和死士們，此刻一個個被掐住脖子，張大了嘴，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
    一劍。
    斬碎元嬰符籙，秒殺。
    這還是人嗎？
    “跑……跑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數百名平日裏作威作福的修士，此刻恨不得多生兩條腿，丟盔棄甲，狼狽逃竄。什麽宗門命令，什麽賞賜，在絕對的死亡麵前，全是狗屁。
    李辰安看都沒看那些雜魚一眼。
    他散去手中劍意，臉色微微發白。這一劍，抽幹了他體內近半的靈力。
    身形一閃，出現在貪狼的屍體旁。
    此時的貪狼，隻剩下一枚儲物戒還算完好。
    李辰安神識強行衝破禁製，快速掃過。靈石、丹藥、法寶……全是垃圾。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一個散發著滄桑氣息的黑色玉盒上。
    打開。
    一股濃鬱的海腥味撲麵而來。
    裏麵躺著一張不知用什麽海獸皮製成的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紅線和骷髏標誌，比那獨眼老頭的殘圖詳細了百倍。
    《東海深淵全圖·天劍宗秘錄》。
    “找到了。”
    李辰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反手將地圖收入自己的歸墟空間。
    “辰……辰哥！”
    包三金從廢墟堆裏爬出來，滿臉灰土，哆哆嗦嗦地指著遠處的海麵，“別摸屍了！快看那邊！”
    李辰安抬頭。
    隻見極遠處的海天交接處，原本漆黑的夜空被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紅。一股令天地變色的恐怖威壓，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跨海而來。
    那是真正的元嬰後期大圓滿，半步化神的老怪物。
    劍塵子，到了。
    “走。”
    李辰安一把抓起包三金，腳下九龍遊雲步爆發，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港口。
    這一次，不是獵殺。
    是逃命。
    ……
    靈珠島碼頭。
    海浪拍打著棧橋，發出沉悶的轟鳴。
    一艘通體流線型、外殼泛著金屬冷光的法舟，正靜靜地停泊在隱蔽的船塢中。這便是包家的傳家寶——神行法舟，經過李辰安的改良，此刻正如同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
    “快！啟動！”
    李辰安將包三金甩進駕駛艙，自己則一步跨上主控台，雙手按在靈力樞紐上。
    嗡——！
    法舟內部的玄紋陣列瞬間亮起，發出低沉的咆哮。船尾噴射出兩道幽藍色的靈焰，推著法舟如離弦之箭，轟然撞碎船塢的大門，衝入茫茫大海。
    就在法舟衝出港口的刹那。
    “豎子爾敢！”
    一道蒼老而充滿殺意的怒吼，如同九天驚雷，在整個靈珠島上空炸響。
    緊接著，數道長達百丈的璀璨劍氣，從天邊呼嘯而至，撕裂夜幕，帶著必殺的意誌，狠狠斬向那艘剛剛起步的小小法舟。
    海水被劍氣逼開，形成兩道高達數十丈的水牆。
    “完了完了！要被劈成兩半了！”包三金看著後視鏡裏那毀天滅地的劍光，嚇得鼻涕眼淚橫流。
    “閉嘴。”
    李辰安眼神冷靜得可怕。
    他沒有試圖硬抗，而是猛地一轉靈力樞紐，十指如飛，在操控盤上打出殘影。
    歸墟·流波！
    巨大的法舟在高速行進中，竟然做出了一個違反物理規則的詭異動作——
    它的船頭猛地抬起，船身側傾，利用海浪的波峰作為一個支點，像一塊打水漂的石頭，在海麵上“蹭”地一下彈起，橫移出數百米。
    轟隆！
    劍氣斬在法舟原本的位置。
    海水瞬間蒸發，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隨後四周海水倒灌，激起千層巨浪。
    法舟劇烈顛簸，但毫發無損，反而借著這股爆炸的衝擊波，速度再增三成！
    “這……這是什麽開船法？”包三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想活命就抓穩了。”
    李辰安麵沉如水，體內的歸墟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法舟動力核心。
    後方，一艘巨型戰艦破雲而出。艦首之上，一名須發皆白、背負長劍的老者負手而立，目光冷冽。
    正是劍塵子。
    “滑溜的小泥鰍。”
    劍塵子冷哼一聲，雙指並攏，對著虛空連點。
    休休休休！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劍氣，而是數百道飛劍流光，鋪天蓋地，封鎖了法舟所有的閃避空間。
    “坐穩！”
    李辰安低喝一聲，不再保留。
    他猛地一拍胸口，一口精血噴在控製台上。
    神行法舟表麵的隱匿陣紋全開，船體周圍的空間似乎扭曲了一下。緊接著，整艘船開始在海麵上進行超高頻率的跳躍。
    左閃，右突，急停，加速。
    每一次變向，都在毫厘之間避開一道致命劍光。
    遠遠看去，那艘小小的法舟在密集的劍雨中穿梭自如。
    追逐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
    劍塵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堂堂元嬰老祖，親自出手追殺兩個金丹小輩，竟然遲遲拿不下？
    “前麵是……”
    李辰安看著前方海域，瞳孔微微一縮。
    那裏的海水不再是深藍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濃稠的墨汁般的漆黑。海麵平靜得詭異，無波無紋，是一塊巨大的黑色死鏡。
    連天空中的星光到了這裏，都被吞噬殆盡。
    無盡海域。
    也是通往神殿的必經之路，被譽為修仙者禁區的死亡之海。
    “進！”
    李辰安沒有絲毫猶豫，操控法舟，一頭紮進了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之中。
    身後，劍塵子的戰艦猛地停在了黑色水域的邊緣。
    老者死死盯著法舟消失的方向，臉上閃過一絲忌憚，最終沒有追進去。
    “哼，慌不擇路，自尋死路。”劍塵子冷冷一笑，“進了無盡海域，便是化神期也不敢亂闖。本座就在此守著，看你們怎麽死。”
    一入黑水，世界沒了聲響。
    剛才驚濤駭浪的轟鳴聲消失，耳邊隻剩下法舟引擎壓抑的低鳴，和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這裏的海水極其粘稠，法舟的速度被迫降了一半。
    一種無法言喻的寒意，透過特製的船殼，滲入骨髓。
    “辰……辰哥……”包三金抱著胳膊，牙齒打顫，“你有沒有覺得，這裏……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看著我們？”
    李辰安沒說話。
    他關掉了法舟的大部分燈光，隻留下一盞微弱的探路燈。
    歸墟之眼悄然開啟。
    在他的視界裏，四周的黑暗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充斥著無數混亂、扭曲的靈力線條。這裏是天地的垃圾場，有暴虐和死寂的氣息。
    “保持安靜。”
    李辰安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們已經進入了‘它們’的領地。”
    “它們？”包三金剛想問，忽然感覺腳下的地板猛地一震。
    咚。
    這聲音不像撞擊，更像是一聲沉悶有力的心跳。
    咚。
    咚。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震得人心髒都要隨之停擺。
    包三金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側麵的靈力探測鏡。
    隻見原本空空蕩蕩的鏡麵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點。不，那不是點，而是一大片紅色的陰影，幾乎占據了整個屏幕。
    “在……在下麵……”包三金帶著哭腔。
    李辰安走到舷窗邊，向下看去。
    深不見底的黑色海水中，兩盞如同燈籠般慘綠色的光點亮了起來。
    那是一雙眼睛。
    每一隻眼睛，都有法舟那麽大。
    隨著這雙眼睛的主人緩緩上浮，一個長達千丈、如同海底山脈般的龐大陰影，逐漸顯露出了輪廓。
    那是一頭巨鯨模樣的海獸，但全身覆蓋著布滿倒刺的骨甲，背脊上生長著無數扭動的觸手，散發著足以讓人窒息的恐怖氣息。
    元嬰後期……不，半步化神級的深海霸主！
    “冥海骨鯨。”
    李辰安認出了這東西。前世他來這裏時，這玩意兒還隻是一條小魚苗，沒想到萬年過去，竟長成了這般龐然大物。
    嗡——
    骨鯨張開巨口，發出一道人耳聽不見的次聲波。
    法舟的防禦陣法光幕瞬間布滿裂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完了完了，這次真完了！”包三金癱軟在地，“前有巨獸後有追兵，咱們這是要變成魚飼料了！”
    在這等巨獸麵前，所謂的反抗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然而，李辰安的神色依舊平靜。
    他甚至連歸墟劍都沒有拔出。
    他隻是從懷中掏出一枚古樸的玉佩——九龍禦神佩。
    “老朋友的看門狗麽……”
    李辰安手指輕輕摩挲著玉佩表麵溫潤的紋路，體內歸墟之力緩緩注入其中。
    玉佩亮起一抹柔和的金光。
    那光芒不強，但在漆黑的無盡海域中，卻顯得格外刺眼。
    原本正準備張口吞下法舟的冥海骨鯨，看到這抹金光的瞬間，那雙巨大眼瞳中，流露出擬人化的困惑。
    緊接著，是深深的恐懼。
    它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原本上浮的動作驟然停止，甚至像是見到了什麽天敵一般，開始緩緩下潛。
    “這……這是怎麽回事？”包三金從指縫裏偷看，一臉懵逼。
    “它是神殿的守門人。”
    李辰安收起玉佩，目光穿透黑暗的海水，看向更深處的那抹幽光。
    “既然它放行了，說明……”
    他的話還沒說完，法舟下方的海水突然劇烈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強大的吸力瞬間捕獲了法舟。
    “啊啊啊啊！”
    在包三金的慘叫聲中，法舟如同一片枯葉，被拽入了深淵。
    “……說明我們到了。”李辰安在墜落的失重感中，輕聲補完了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