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PUA指導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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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團副話說了一半就不說了。
    這不是明擺著嘛,他規劃的線路,朱勝忠帶著童子標出去偵察,很順利就回來了,後來童子標自己帶人出去,雖然小有坎坷,但也還是回來了。
    “你出去之後,有啥計劃,直接去找那個大洋馬?”老謝想了想,指指上官團副,說道“要不然讓上官團副給你寫個條子,你去找軍統上海站裏上官團副的熟人?”
    “不行!”上官團副擺著手,看向老謝說道“暫時還是別去找軍統站吧,太亂了,咱們也不知道軍統上海站有沒有被鬼子滲透……”
    老楊也覺得上官團副說的有道理。
    三人一起看向彭小文。
    彭小文說道“長官們說的這個情況,我考慮到了,我的想法是這樣這樣這樣這樣事……”
    簡單一說,仨人一個個眼睛放光,稍微推敲討論一番就同意了彭小文的提議。
    但其實他們都知道,彭小文應該打了埋伏,不知道這說出來的能有幾成。
    彭小文領命前去準備,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什麽話想說。
    楊瑞福輕輕搖著頭感慨道“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怎麽我都不信,平時那麽不著調的家夥,逼到死地之後,居然一下子開竅了似的!”
    “你呀!老楊,你這人就是太實誠,太直!依我看,小文這小子,他那是假癡不癲!他那是大智若愚!”
    上官團副笑眯眯的,仿佛他早已看破真相似的。
    謝金元皺著眉頭,慢慢說道“這兩天給我的感受,我講講啊,我覺得,我們對他個人安全的擔心,尤其是我……我覺得,反而咱們限製了他能力的發揮!”
    “說起來,我也慚愧!”
    上官團副輕輕搖著頭,說道“要是我們早上放他出去,就按他說的,鑽到鐵扇公主肚子裏去鬧上一通,說不定真的是效果非常好呢!”
    “誰說不是啊!”
    楊瑞福站起身,從旁邊拿出來一個文件夾,翻了翻拿出來一張圖紙,是上海火車站的示意圖,拿過來放在桌子,用手指頭指了指,說道“你們看這個圖,這是他昨晚上的規劃,今天早上小童過去時候,咱們拿掉了裏麵大概三分之一的目標……你看這個目標,還有這個目標……”
    “對呀對呀,當時我真是沒想到在這個位置上放個定時炸彈有什麽意義,又不是什麽重要價值的目標,所以小童執行任務時候我就把這個目標劃掉了,沒讓他們去。”
    上官團副說話的時候非常懊惱。
    好多目標,彭小文並沒有解釋為啥要做。
    那確實也不好一個一個解釋的那麽細,那個都是長時間磨合形成的默契。
    謝金元點點頭,說道“你說的這個點,我也是下午才想到的……”
    下午日軍反撲,試圖清理並占領了這片區域,但最終吃了鍋夾生飯撤了回去。
    再後來租界工部局洋鬼子這麽協調下,烏鎮路和曲阜路成了分界線。
    這樣的分界線,坦白說洋鬼子這是拉偏架了……因為這樣一來,華夏軍隊就有了在臨近烏鎮路的建築群內部署迫擊炮陣地了。
    在那裏部署陣地的話,與四行倉庫直線距離隻有2點幾公裏的上海火車站,就連火車站貨場最北邊的那兩條鐵路線,也都已經在82迫擊炮射程之內!
    下午對麵樓上有人用黑板報信,說小鬼子調來了兩輛運送軍用物資的軍列停到了那條鐵路線上,那顯然是鬼子用於明天向四行倉庫發起進攻的軍用物資。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三個才猛然發現一個問題!
    今天早上沒讓彭小文出去冒險,讓童子標帶隊過去,執行的那個“簡化版本”方案中,經過他們討論劃掉了幾處他們覺得價值不大的目標,其中有三個要放置定時炸彈和燃燒彈的位置,並且設置在淩晨爆炸,那居然是為了給迫擊炮敲掉鬼子最北邊鐵路線上軍列提供坐標定位的!
    可是,這玩意……他不解釋,這特麽誰能想那麽遠啊!
    這不僅僅是腦子的問題,這很顯然是經驗非常豐富和老道的老兵油子,身經百戰而且心黑手毒!
    他那個什麽美國化學老師,姓白的,說不定真是參加過西班牙內戰的國際縱隊成員!
    而且應該還不是個小兵,至少是有過豐富步炮協同指揮經驗的長官!
    所以說,外麵的傳言,也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
    四行倉庫裏雖然沒有德國教官和國際縱隊,但是有個神秘化學老師的徒弟……
    也正是因為這一係列的事情,謝金元隱隱約約覺得,彭小文有一些話,似乎並不是吹牛逼說狂話,似乎他不是不怕死的二愣子。
    他說,他是過來救這支孤軍的。
    那所以,是不是可以信他一次?
    仨人溝通討論著,大家都覺得,在對彭小文的使用上,可以適當再放點手,再放開點,大家都有這種想法,所以很快達成一致。
    10月28日深夜十一點,和平飯店320房。
    十點鍾觀察團從蘇州河北岸返回,夢普直接就返回了住處,現在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
    夢普有點後悔自己相信那個華夏醫生的話了,他怎麽可能過得來蘇州河南岸!
    早知道就不拒絕那個意大利武官了,說不定能打探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有那麽一瞬間,夢普都開始自我懷疑了,自己到底不是當特工這塊料啊!
    要不然,這個兼職就不幹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當小記者算了,拿不到獨家新聞,拿不到普利策獎,那就算了唄。
    都是命吧……
    但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不就又被打回原形了嗎?
    自己才23歲,還這麽年輕,真就要認命了嗎?
    要不然不等了?去百樂門坐一會?
    夢普猶豫著,起身整理手包。
    剛剛整理好準備出門,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夢普嚇了一跳。
    趕緊跑過去接起電話說了聲“he”。
    “你下樓來到和平飯店門口,會有黃包車夫向你招攬生意,其中一個拿著你給我的名片,你上那輛車。”
    “啊?我上那輛車,然後呢?”
    “你想要拿到的頭條,在車上,坐墊下麵一個油紙包,你記得帶照相機,不是記者那個大的,是微縮膠卷那個。”
    “啊?可是,我沒有那種相機。”
    “你居然連……好吧。”電話那邊停頓了一會,也就是一兩秒鍾,那個華夏醫生的聲音又說道“你跟著黃包車去一個地方,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可是,你讓我過去哪裏,你在那裏等我嗎?”
    “你過去上海難民救濟協會,不是南市那個,是虞洽青辦的那個。”
    “嗯,我知道這個地方,去過。”
    “那就更好了!你聽我說,你去了之後,就說有人讓你來找虞會長,你亮你名片,老虞會見你的,見了之後你就實話告訴他,說一個姓彭的獸醫,從倉庫裏出來的,你在那等著,一會有人送相機過去給你。”
    “等會等會,你說慢點,我有點亂。”
    “真笨!誰是你進這行的介紹人啊,你是接受了什麽潛規則才入的行吧!”
    “hut&nbp;up!你就是個混蛋!我憑什麽相信……”
    “算了算了,我還是找奧黛麗幹這個活吧,掛了掛了。”
    “等下!等下!別掛……rry……rry……”
    “唉。”彭小文歎了口氣,說道“算了你也別太自卑,慢慢來吧,你也不是沒有優點,哦對了,你經費應該夠吧,我答應那個黃包車夫,說你會給他五個大洋……”
    “五個大洋,你怎麽不去搶!嗯,籲,呼……”夢普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然後瞬間逼迫自己冷靜,深呼吸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單詞“成交。”
    “那就這樣吧,等我電話!”
    彭小文咣當撂了電話,再見都沒說,一點禮貌都沒有。
    夢普氣得渾身發抖……菜鳥特工慘遭pua,分寸已經有些錯亂,主動權已經喪失。
    暫且忍讓,回頭一定要報複,可怎麽報複他呢?夢普氣哼哼地一邊想著一邊快步下樓。
    和平飯店不遠處一個投幣式公用電話亭,掛斷電話後彭小文聳起鼻子聞了聞,拎著身上的粗布衣服聞了聞,汗餿味還有魚腥味……這黃包車夫老哥應該還幫著魚檔給飯店酒樓送貨吧,真是夠辛苦的。
    左右瞅瞅,看到一個穿黑綢衣褲的家夥腳步踉蹌著,在喊黃包車,說是去虹口,黃包車猶猶豫豫不想過來,這家夥拍著腰裏的盒子槍哇啦哇啦罵人家鄉下人……
    嘖嘖嘖,日本人的包打聽線人,現在都傑寶這麽明目張膽了嗎?
    去虹口道場那邊的話,車夫們經常會走條近路,那個地兒是個廢品站垃圾場。
    一個黃包車夫怯生生把車子停過來,包打聽嘰哩哇啦罵著,踉踉蹌蹌抬腳上車,差點一腳踩空,這看樣子是特麽貓尿喝美了……
    黃包車夫拉著這個包打聽離開一小會兒,彭小文就看到夢普出現在和平飯店門口,那打扮,應該是準備過去百樂門混圈子打探消息的吧,真特麽幼稚,就差把“我是間諜”四個字寫腦門上了。
    車夫們跑過去攬生意,其中一個車夫喊著he拿著名片滿臉堆笑走了過去,夢普接過名片,上車前還東張西望,往電話亭這邊瞅了好幾眼。
    挺笨的,真是挺笨的。
    下一次還是試試那個叫奧黛麗的英國護士妹子吧,雖然看起來也是個菜鳥,但人家畢竟有個醫護人員的專業身份,還有個國聯什麽機構的名頭。
    看著夢普坐上黃包車離去,彭小文左右瞅了瞅,裹了裹單薄的衣服,低著頭迎著寒風朝著某個方向快步走去。
    1867年出生的虞洽青已經七十高齡了。
    十五歲經人介紹來淞滬,在望平街瑞康顏料行當學徒,因為家裏窮,很會過日子。經常雨天來店裏時候將新布鞋挾在腋下,後來發達之後,有個外號叫“赤腳財神”。
    但這個外號還有另外一重意思,是指虞洽青吃得開,“光腳不怕穿鞋的”。
    十裏洋場上左右逢源的虞洽青,有點類似三個雞蛋上跳舞的閻老西,那時候的淞滬,城頭變幻大王旗,虞洽青能夠在多股勢力之間遊走,左右逢源,八麵玲瓏。
    和閻老西有所不同的是,虞洽青隻做生意,在各方勢力中盡其所能保持中立,不和任何一方攪合的特別深,當然很顯然的道理,但凡能夠做到這種“超然”的人,那並不是成仙得道,而是因為,他自己已經成了一股獨立的勢力。
    人家虞洽青原本就是顏料行學徒出身嘛,黑白紅,藍黃灰,大染缸似的十裏洋場如魚得水,沒毛病!
    十年前,1927年,北伐軍總司令常凱申進入淞滬,與時年六旬的虞洽青相談甚歡,有意請老人家出山擔任財政部長,當然雙方都知道那是客氣客氣,後來虞洽青以淞滬商業聯合會會戰身份為蔣總司令承銷債券籌集經費。
    “八一三事變”之後,虞洽青以年邁為理由謝絕了各方邀約,既沒有倒向日本,也沒有撤往山城,而是就地在淞滬設立了“上海難民救濟協會”,親任會長,在全市設立30多處難民收容所,幫助10多萬人輾轉返回故土原籍。
    當然最後他還是離開淞滬了,那是1941年3月,他以治病為借口前往香港轉道山城,購置進口重卡組建物流公司,從滇緬公路到川沙航線,從雲貴川到大西北的蘭州,大力發展運輸和創辦工廠。
    1945年春天,抗戰勝利前夕,老虞罹患急性淋巴腺炎在山城病逝。
    有人說,老虞發了一輩子國難財。
    也沒說錯吧,但估摸著老虞聽到了也無所吊謂。
    他倒是想要盛世祥和,但他傑寶運氣不好啊,從生到死這79年,恰好是華夏最黑暗最低迷的那幾十年光陰。
    突然聽說有個大洋馬女記者深夜來訪,而且助理還報告說,這個大洋馬女記者,傍晚時候剛去過蘇州河北邊那個倉庫。老虞不清楚這個不速之客的來意,但還是不顧已經吃過安眠藥進了熱被窩,還是掙紮著趕快穿好衣服坐車來到了救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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