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凱申之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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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6日的早上,仍然有霧,仍然能見度很差。
    金山衛灘頭一線陣地雖然部分失守,但整個防禦體係並沒有全麵崩塌。
    除了斷後與鬼子同歸於盡的少數戰士,日軍並沒有發現大量守軍戰士的遺體。
    傷員以及槍支彈藥戰備物資,更是一點沒有,全都撤的幹幹淨淨!
    最重要的,做為整條防線製高點和支撐點的金山衛城,還在!
    磚石結構的房子,扛不住小鬼子一發大口徑艦炮的炮彈轟炸!
    但是金山衛城四百多年前修建的城牆,雖然已經被炸的到處都是豁口,雖然城內建築物將近一半被炸成了廢墟,但卻依然頑強地屹立著。
    防炮洞挖在東側和西側兩個城牆的城牆根位置,內城牆也有,外城牆也有。
    彭小文說那玩意叫“貓耳洞”。
    管傑寶啥耳洞,反正大家測試了一下,相當有效。
    在這個“貓耳洞”裏躲炮彈,存活率相當相當高!
    城頭現在有兩麵軍旗,一麵是28軍的軍旗,彈孔累累,煙熏火燎,但依然還在那裏飄著!
    另一麵軍旗是新的,上麵寫著“四行倉庫英雄團”!
    這是教導團的軍旗,軍事委員會親自授予的旗幟!
    做了兩麵,一麵在這裏,另一麵旗幟,已經請夢普帶進了租界。
    在孤軍營裏那根旗杆上,今天,11月6日的早上,那麵旗幟也會伴隨著國歌和另一麵國旗一起升起來!
    城頭上有神槍手,有輕重機槍,城內有隨時移動的迫擊炮陣地……
    負責攻擊金山衛城的第六師團很是惱火,但卻並沒有什麽好辦法。
    二線陣地,已經構築完畢,守軍們在二線陣地裏,嚴陣以待!
    全公亭以西和以北區域,以自然河流東岸為界,一直到公路和河堤,與日軍形成了對峙。
    衛城東側有兩條幾乎平行的小河,從金山嘴到漕涇。
    靠近沿海公路的那條小河,日軍在王宅、陳家莊等幾個重點位置上形成了突破,但是突破之後就遭遇到了守軍猛烈阻擊!
    這一帶,兩條小河之間,雙方形成犬牙交錯形狀存在,因此日軍艦炮也隻能放棄了對這一區域的轟炸。
    其實金山衛東側,那條小河是在沿海公路南側靠海的位置!
    要不是這邊死板執行出擊命令,以及撤退時候出現猶豫和反複造成人員損失,這一帶形成犬牙交錯局麵限製住日軍艦炮使用,這邊應該比衛城西側更占據地形優勢!
    但即便是金山衛城西側未能達成預期,而是啟用了二號預案,守軍僅僅是後撤了兩三公裏左右,依托著一條叫做漢塘河的小河建立了一個野戰防禦陣地與日軍形成了對峙。
    甚至就在新倉鎮前麵,守軍還構築了一個倒三角形狀的野戰工事群……
    平原地形上設置野戰工事?
    這不是找死嗎?
    國崎支隊先頭部隊想都沒想,派了半個小隊,一個衝鋒就衝了過去,手榴彈準備扔進戰壕之後,日軍跳進戰壕用刺刀開始了清掃……
    跳進去之後小鬼子們發現,八格牙路的,這個戰壕怎麽那麽深!
    比步兵操典幾乎要深一米……
    “轟!轟!轟!”
    隨著一陣手榴彈雨,半個小隊的鬼子一命歸西。
    這個倒三角防禦體係中,最前沿一個戰壕比操典要求往深處再多挖一米。
    日軍火力太猛的時候,指揮官可以命令一線士兵沿著交通壕往後麵撤30米時候,所有人一定記著把板凳帶上!
    《三毛從軍記》裏曾經有過這麽個鏡頭。
    這並不是藝術杜撰,而是確有其事,“板凳戰術”創造者為桂軍師長淩壓西,這是他1940年首創的。
    穿越者彭小文讓這個戰術提前誕生了,反正曆史上淩壓西師長也沒藏著掖著而是大張旗鼓地推廣讓兄弟部隊使用。
    炸完之後,守軍又拎著板凳重新返回,鬼子再衝上來之後,守軍拎著板凳又撤了回去!
    這一次鬼子們沒有再往坑裏跳了,他們直接利用坑沿上的沙包胸牆構築了一道防線,前麵那道深溝,恰好可以防止華夏軍隊向他們發起反撲。
    於是,衛城西側也打成了對峙局麵!
    金山衛城雖然轟塌了多處豁口,但日軍想要攻進城裏,卻還要先過那道護城河!
    日軍雖然攻占了一線灘頭陣地,但由於沒有能夠控製住金山衛城,所以東西不能連通,而且還沒有戰場製高點!
    製高點不在手裏,護城河過不去,打成這種局麵之後,其實小鬼子挺難受的!
    所以現在,以金山衛城為支撐,日軍被切割成了兩部分,西邊是國崎支隊和第6師團,東邊是第18師團。
    他們倒是想要呼叫艦炮,然而除非艦炮不惜代價把金山衛城全部拆了,否則的話,最終解決問題,那還是要靠步兵才行!
    而步兵攻擊這麽高還帶護城河的城牆,要麽就炮火足夠,要麽就夜晚偷襲。
    這繞來繞去,總而言之,就是現在隻有輕武器的小鬼子,一時半會兒對這個古老的衛城,沒招!
    關鍵的問題是,目前守軍讓出來的陣地,幾乎全都是碎的,天色一旦亮起來,日軍就要麵臨著被人家居高臨下吊打的局麵!
    因為當頭幾棒挨的太狠了,所以小鬼子們沒有敢連夜向縱深奔襲,而是趕緊加固工事和清理戰場。
    這種小心,也讓狗日的逃過了一劫。
    “什麽?灘頭失守了?戴春風到底會不會打仗!果然還是不能信他!果然還是不能信他!”
    對於金山衛城兩翼陣地失守,對於28軍居然沒有能夠一舉全殲日軍,常凱申表示很不滿意!
    常凱申嘉興臨時官邸裏,常凱申怒不可遏,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俞濟世看的都眼睛發暈,但他肯定不敢說你特麽別晃了,他肯定不敢吱聲。
    “提前獲悉了這麽重要的情報,做出了針對性的安排,我給他這麽大的權力,他居然他連24個小時都沒能堅持住!娘希匹的,飯桶!就是個飯桶!”
    “委座,其實並不是……”
    俞濟世實在忍不住了,他覺得自己怎麽也得張個嘴,怎麽也要替前線將士講句公道話。
    就算是他俞濟世帶著74軍,也就隻能撐到這個程度,隻能撐到炮彈打光……
    當然了74軍火炮多一些彈藥也多一些,能撐的時間稍微久一些。
    不等俞濟世開口說內容,常凱申就擺著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用替他開脫!我明白,這件事情不能全都怪在他的身上,那個彭小文,要不是那個彭小文跑到前線去瞎攪合,斷然不會讓我金山衛作戰陷入如此之境地!”
    “不不不!委座,您恐怕這是有什麽誤會吧!”
    俞濟世眼睛都瞪起來了。
    這特麽的,誰傑寶給常凱申做的匯報啊!
    做人不能葬良心吧!
    要不是彭小文及時跑過去一線,要是按照戴春風的狗屁拚刺刀全殲灘頭守敵的命令,灘頭陣地守軍撐不到中午就全特麽被這麽個命令給霍霍掉了!
    哦……
    俞濟世突然閉口不說話了。
    莫不是,那個狗屁命令,是……
    “一個小屁孩子,毛都沒長齊!也不是讀軍校的,逞什麽英雄!他懂打仗嗎?他懂個屁!”
    “……”
    俞濟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彭小文剛剛20出頭,說他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也沒毛病吧,而且他也確實沒讀過軍校。
    至於逞英雄嘛,那特麽開著斯蒂龐克衝過去前線的畫麵,真被洋人記者拍到了,前麵斯蒂龐克開的像特麽坦克似的,後麵跟著他的狙殺七組全都騎著馬,那特麽的,那是很拉風,是有點瞎搞……
    你要是說他逞英雄,俞濟世不反對。
    但要是說他不懂打仗,俞濟世不同意這個說法。
    74軍的軍部裏,也有不少軍階不高的小參謀,偶爾也有幾個能想出來好點子的,但是像彭小文這種滿腦子都是歪招鬼點子,那就真沒有!
    就剛剛這過去的一天一夜,從那個“沒良心炮”開始,到後麵島上的“炮兵觀察組”和煙霧遮蔽下的150重炮陣地、七五山炮陣地,精準時機對鬼子造成的殺傷力……
    俞濟世懷疑這個戰術方案,應該是彭小文他叔叔彭孟緝重炮團哪個參謀提供的,隻是人家沒署名在幕後而已!
    但是那個“沒良心炮”……那個俞濟世真不知道是哪個野路子參謀的點子。
    至於後麵的水上飛機一係列戰術悲壯慘烈,那全是人家海軍兄弟們給力,彭小文自己都說了那不是他設計的。
    早上彭小文把斯蒂龐克當坦克開,馮森發告訴俞濟世了,前因後果都是因為那個要求守軍主動出擊的命令,俞濟世也就不想評價這個事情了。
    當然,軍令如山,哪怕是錯的,也必須執行下去,這是校長的教導。
    彭小文以下犯上,確實是踩了校長的尾巴,哦不,底線。
    “海軍那邊,那幫胡建佬,覺得我對海軍什麽都不懂嗎?覺得我是白癡嗎?哼!哼哼!”
    “……”
    俞濟世懵擦擦看著跟在常凱申旁邊的白健生。
    海軍胡建佬,人家又給炮又給飛機,人家連命都送過來了,可常凱申怎麽這麽生氣?
    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白健生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好了,我想想,我想想……對,對對,主要是那個軍長,陶什麽來著了,主要是他的問題!這些地方部隊,一心隻想保存實力!隻知道要番號要地盤要物資裝備……”
    “……”
    好吧,又怪罪到人家28軍頭上了。
    俞濟世並不知道常凱申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了,到底什麽事才能讓他如此暴躁。
    暴躁到,連基本常識都扭曲了。
    俞濟世嘴巴張了張,想要解釋解釋。
    白健生抬眼微微皺了下眉頭,俞濟世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想要暗示什麽。
    雖然不明白,但俞濟世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氣哼哼地坐了下來,半晌,常凱申重重地歎了口氣,吩咐道“健生啊,上午的新聞發布會,就由你去和大家見麵吧。”
    “是。”
    白健生小心翼翼地說道。
    常凱申非常非常非常生氣。
    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戴笠務必堅守一線陣地到6號中午,就是為了這個麵對西方記者的新聞發布會。
    擋住這次攻勢之後,下一次日軍的登陸,就是6號下午兩點左右了!
    哪怕你那個時候你再撤到二線去呢?
    就差這幾個小時,怎麽就不能守住!
    懂不懂慈不掌兵的道理!唉,太令人失望了!
    蠢貨,飯桶,一點政治都不懂!
    氣哼哼地背著手離開的時候,常凱申還無法壓抑內心的憤怒。
    怎麽就守不住呢?怎麽就守不住呢?
    倆個步兵團打殘了?
    隻是打殘了,又不是全部死光了!
    而且,你兩個師,你總共應該是每個師四個團吧……算你吃空餉,你至少你得有三個團吧!
    算了算了,不能想了,一說起來,就又開始說裝備不足彈藥不足訓練不夠……
    娘希匹的!娘希匹的!
    全都是飯桶,全都是蠢貨!
    “委座,委座!”
    侍衛組長陳方輕輕喊了一聲。
    沉浸在憤怒情緒中的常凱申怔了一下,這才鬆開使勁按揉太陽穴的右手,緩緩睜開眼睛。
    陳方是江西人,其父親是清末秀才,陳方12歲時候就是遠近聞名的“江西才子”,17歲時得到另一位“廣東才子”楊永泰的賞識,成為時任北洋政府眾議員兼財經委員會主任楊永泰的秘書。
    楊永泰1936年被刺殺身亡之後,陳方投奔到了張群門下,經張群和陳布雷推薦,抗戰爆發後,陳方先擔任軍委秘書處機要組組長,後又調任侍從室四組組長,是常凱申為數不多身邊信得過的人中的一個,被外界成為常凱申的“大內總管”。
    “芷町,什麽事情啊。”
    常凱申對於文人還是比較客氣和尊重的,盡量語氣保持平和。
    “多家洋人報紙發表了金山衛抗戰的文章,都很正麵,輿情效果不錯……”
    “哦?”
    常凱申詫異了一下,新聞發布會不是還沒開嗎?怎麽消息都已經發布了?
    “夫人那邊安排的,材料都是她從戴雨濃那裏拿到的,稿子和照片都是夫人親自挑選的……”
    常凱申鬆了一口氣,伸手從陳方手裏接過幾張黑白的樣報,簡單瀏覽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