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不顧死活，不知疲憊。
    逮著蘇槿，就像上去亂咬一通。
    可他和蘇槿之間就像是隔了個天塹，明明隻有一米不到的距離，他卻怎麽都碰不到蘇槿。
    惡鬼似乎有無限的精力，蘇槿卻沒有耐心看著他繼續發瘋下去。
    蘇槿從搖搖椅上下來，玉白的腳落在瓷磚上，舉步走到惡鬼麵前。
    隨著蘇槿的靠近，惡鬼麵上的瘋狂之色越盛，朝著蘇槿張開嘴，喉嚨裏發出嘶吼，仿佛他的世界裏隻剩下蘇槿這一個食物。
    高大、凶狠、猙獰。
    蘇槿在他麵前，顯得弱小，仿佛一口就能被惡鬼給吞下。
    即便如此，蘇槿臉上卻不見任何恐懼之色，反而麵色從容地在惡鬼麵前停下腳步，清澈的目眸對上惡鬼的眼睛。
    蘇槿“看著我。”
    她的聲音猶如遠古而來，帶著立體環繞的空靈感，在惡鬼耳邊炸響。
    在空中蕩開一圈又一圈漣漪似的聲波，波紋蕩進惡鬼的耳朵裏。
    瘋狂咆哮的惡鬼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他呆愣愣地低下頭，對上蘇槿的眼睛。
    視線撞上蘇槿瞳孔的那一瞬間，惡鬼的眼神先是呆滯，而後又變得迷茫。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現在置身何處，又在做什麽。
    偏了偏頭。
    惡鬼的喉嚨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蘇槿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聲線不變，聲波再次裹挾著靈氣，鑽進惡鬼的腦中。
    “你是誰？”蘇槿問。
    惡鬼搖了搖頭。
    眼神越發迷茫了。
    他是誰？
    蘇槿又問“你是怎麽死的？”
    惡鬼再次搖頭。
    蘇槿繼續問“你為什麽要殺莫向維？”
    是了，他要殺死莫向維！
    莫向維在哪裏？
    “莫向維”三個字就像是惡鬼身上的一個開關，瞬間啟動惡鬼的瘋狂模式。
    隻是這次，他的瘋狂不再衝著蘇槿，而是想要衝破蘇槿的禁錮，去尋找莫向維並殺了他。
    莫向維該死！
    蘇槿似乎聽到了惡鬼的心聲，再次問道“莫向維為什麽該死？”
    為什麽該死？
    這個問題又讓惡鬼停下了掙紮的動作，偏頭思索著答案。
    許久，他張開嘴，艱澀且沙啞地開口“他……他換……我命。”
    莫向維換了他的命，該死的人本是莫向維！
    是的，他是被莫向維害死的！
    所以莫向維該死！
    蘇槿聽懂了惡鬼想要表達的邏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憐憫之心，反而反問道“不是你自願要和莫向維換命的嗎？怎麽現在後悔了？”
    惡鬼再次茫然。
    是他自己自願和莫向維換命的？
    怎麽可能？
    明明是莫向維害死他的！
    惡鬼不相信蘇槿說的話，然而進入惡鬼體內的靈氣卻在此刻起了作用。
    在惡鬼體內，心髒的位置，蠕動著一條漆黑的蟲子。
    蟲子周圍散發著濃烈的陰氣，如濃霧一般籠罩了惡鬼的全部魂體，也奪走了惡鬼的理智，讓他成為一具沒有思想、沒有理智的傀儡，也成了一些人手中的刀。
    精純的靈氣將那隻蟲子纏繞在其中，化作千萬把鋒銳的刀，想要將這隻蟲子絞殺。
    蟲子為了對抗靈氣，隻能將逸散在惡鬼魂體裏的陰氣收回。
    這是他的力量。
    陰氣漸淡，撥雲見月。
    惡鬼的理智和記憶逐漸回籠。
    過往的畫麵一幀一幀地在他的眼前閃動。
    蘇槿說得沒錯，確實是他自願和莫向維換命的。
    當時，他妻子重病在床，每天的醫藥費就足夠壓垮他了。
    才剛過周歲的兒子也沒人照顧。
    所以為了妻子可以得到治療，也為了兒子有良好的未來，他接受了莫家的請求，和莫向維換命。
    完成換命儀式的大師曾告訴過他，換命之後，他會魂飛魄散。
    可為什麽他現在還存在？並且還要殺了莫向維？
    想到某種可能，惡鬼忽然爆起“難道莫家沒有按照約定，善待我妻兒？還是他們不想換命的事敗露，所以要斬草除根，害了我妻兒？”
    也隻有如此，他才會徹底恨上莫向維，心心念念想要殺了莫向維償命。
    除此之外，惡鬼想不到其他想要殺害莫向維的理由。
    蘇槿再次坐回搖搖椅上，聞言否認了惡鬼的猜測。
    “你妻子本就得了不治之症，是莫家讓醫院不計成本全力救治她讓她多活了一年。”
    “你妻子病逝之後，莫向維收養了你的兒子，這幾十年來，莫向維把你兒子視若己出，除了當年的知情人，外界都以為莫家大少爺就是莫向維的親生兒子。莫家人該有的，他都有，包括莫家的繼承權。”
    莫向維對養子和親子一視同仁，並未區別對待。
    他的命是那人給的，所以那人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這就是事實。
    莫向維和莫家確實履行了當初的承諾，善待惡鬼的妻兒。
    隻是換命的手段不受法律保護，所以惡鬼若是真反悔了，想要殺了莫向維，蘇槿是不會插手的。
    這也是剛開始莫向維向蘇槿求助時，蘇槿拒絕的原因。
    然而隨著蘇槿對這件事的深入了解，也親眼看到惡鬼背後的黑手想要將與這件事無關的人牽扯進去，屠害無辜的生命時。
    蘇槿自然不會再坐視不管。
    惡鬼卻對蘇槿的話半信半疑。
    他始終想不明白，若是莫家履行了當初的承諾，那他為何會對莫向維不依不饒，殺死莫向維更是成為他的執念。
    不。
    他的執念不僅是殺死莫向維，而是向所有莫家人複仇。
    今晚的壽宴上，他想要讓水晶燈砸下，製造一場意外事故，殺死水晶燈下的莫向維親兒子，莫許河。
    可當初換命的時候，莫許河也隻是一個剛出生沒滿月的嬰兒，是最無辜的存在，他為什麽想要殺他呢？
    惡鬼想不通。
    答案卻自動浮現。
    惡鬼忽然感覺胸口的位置有一股力量湧動，要破開他的魂體，鑽出來。
    他不禁低頭看去。
    他的感覺並沒有出錯。
    隻見他的胸口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忽然裂開一道縫隙。
    縫隙越來越大，一團金光不知攏著什麽東西，從縫隙裏擠了出來。
    “吧嗒！”
    一聲脆響，金光掉落在地上，散開，露出裏麵那東西的真麵目。
    那是一條被陰氣染成墨玉質地的蟲子。
    這會兒蟲子身體僵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