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床後。

    他把她攬在自己的胸前，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

    莫念初怕壓到他的心髒，令他不舒服，“你不是累了嗎？這樣不累？”

    “想抱著你睡，讓我抱抱吧。”他氣息越來越弱，她便沒跟他計較，“那你胳膊要是酸了，就跟我講啊。”

    “好，跟你講。”

    聽著他還算均勻的呼吸。

    莫念初靠在他的胸口，安心地睡著了。

    ……

    回到酒店後的顧聿一，右眼皮一直在跳。

    跳得他心慌。

    他撕了塊紙片，貼到了自己的眼皮上。

    沈沐歡笑他，“貼個紙就不跳了？”

    “我眼皮從來沒有跳成過這樣。”他不迷信的，但他心底越來越不安，“你說，這會不會是什麽預兆？”

    “能有什麽預兆？爸媽的身體，看起來還不錯啊，你在擔心什麽？”

    顧聿一搖頭。

    他不知道，他就是心裏不安穩。

    拿出手機，他就要給莫念初打個電話。

    被沈沐歡攔下，“這都幾點了，爸媽應該早休息了，明天一早再打吧。”

    顧聿一隻好收起手機。

    “那就一早打吧。”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

    但他一晚上翻來覆去，沒怎麽睡著。

    ……

    莫念初晚上睡得很好。

    她已經好久沒有挨著顧少霆，睡得這麽踏實了。

    早上醒來時。

    她還在顧少霆的懷裏。

    她想輕輕的拿開他的胳膊，握他手時候，她猛然驚覺，他的手是涼的。

    “少霆，少霆……”

    她心中掠過一抹不祥的預感。

    “少霆，你醒醒，你別嚇我……”

    “少霆，你醒醒啊少霆……”

    莫念初拚命地喊著顧少霆的名字。

    但是男人沒有給她半點回應。

    “少霆……”

    聽到莫念初撕心裂肺的哭聲。

    顧慕初知道出了事，連鞋都沒穿，就從自己的房間也跑了出來。

    “媽，怎麽了？”

    “你爸他……”莫念初哽咽到說不出話來，眼淚瞬間掛滿了臉龐，“……你，你叫他起床，快，叫他……”

    “爸，爸？”顧慕初握起顧少霆的手。

    手，很涼。

    她似乎明白了什麽，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顧慕初的瞳仁猛地收緊，又慢慢瀉開，像是喪失所有的力氣，淚水一下就湧出了眼底。

    不。

    她不願意相信，是這樣的結果。

    可她又不得不接受……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媽，我爸他……”

    “不，不可能，昨天他還好好的，昨天晚上，他還跟我聊天了，不會的，他不會離開我的……打電話，叫救護車，他不會，他不會……”

    莫念初搖著頭。

    她不接受。

    指尖顫抖著，去摸自己的手機。

    可能是她的心太疼了。

    握著手機，愣是撥不出這三個數字的電話。

    “媽，我爸他真的……已經離開了……”顧慕初抱緊了莫念初，哭的像個孩子，“媽……爸爸他走了。”

    “不，他不會走的，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他說過要陪著我的，他不會這麽狠心的，他要走……”莫念初木然又有些呆滯的，任由的淚水模糊了眼眶，“……他要走，會跟我講一聲的。”

    隔壁的關韋和夏柔柔聽到哭聲。

    驚覺事情不妙。

    趕緊跑了過來。

    看到床上已經沒有呼吸的顧少霆。

    關韋眼眶一紅，跪到了他的床前。

    “霆哥，你怎麽走的這麽急啊……”

    他哭的很傷心，也很自責。

    如果他堅持送顧少霆去醫院。

    應該還可以挺一段時間的。

    “霆哥，你放心吧，你交待我的事情，我一定幫你辦好。”

    大家都陷入了沉痛當中。

    顧聿一給莫念初打去了電話。

    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都沒人接聽。

    越是沒人接聽。

    他心越慌。

    在酒店裏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我感覺出事了。”顧聿一抓起外套，跑出自己的房間，敲響了顧之珩的房門。

    顧之珩也是剛剛穿好衣服，同樣，他也打了很多電話，無人接聽。

    兩兄弟一對視。

    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走，回漁村。”

    兩兄弟幾乎用了最快的速度，開車回了漁村。

    聽到院子裏的哭聲。

    顧聿一腳下一個踉蹌。

    “真……出事了。”

    “爸，媽……”他顧不得扭到的腳腕，跑進屋內。

    看到床上閉起眼睛的顧少霆。

    他再控製不住，內心的悲慟，放聲大哭起來。

    “爸，爸……”

    顧之珩也哭著，跪到了顧少霆的床前，“爸……”

    昨天還跟他們聊天的父親。

    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就陰陽兩隔。

    顧家所有的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悲痛如地動山搖。

    顧少霆終是走了，他沒有熬到十年。

    也沒有發生什麽奇跡。

    他走得很安詳。

    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麽痛苦。

    可他的離開，也把莫念初的心帶走了。

    孩子們包機，把顧少霆的骨灰帶回了江城。

    吊唁，葬禮，入土為安。

    人來人往。

    大家都說著節哀順變，這樣的場麵話。

    莫念初都像隻木偶一般的，被孩子們，從這兒攙扶到那兒。

    孩子們的哭聲，響徹整個墓園。

    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下雨了。

    風一吹，雨絲就會飛到她的臉上，像他輕拂著她的臉。

    莫念初像是做了一場夢。

    一場她怕醒來，又不得不醒來的夢。

    走到顧少霆的墓碑前。

    她輕輕地撫著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選得很好。

    一點都不老，英氣勃發的模樣。

    她想跟他說些什麽。

    但她的喉嚨，已經沙啞到說不出話來。

    顧慕初給母親撐著傘，輕輕地攙扶起她，“媽，咱們該回去了。”

    莫念初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走得很體麵，她給他染了頭發。

    她想跟他道別。

    她想跟他說，她有多不舍，讓他一個人躺在那麽冰冷的地方。

    可他再也聽不到了……

    不知不覺。

    淚水又模糊了她的視線。

    從墓地回來後。

    莫念初失聲了很多天。

    她經常在那兒，一坐就是一天。

    她身體好些以後。

    顧慕初陪著她，回了趟小漁村，收拾顧少霆的遺物。

    這個小平房裏，到處都是兩個人生活的痕跡。

    她指了指掛在水龍頭上的毛巾。

    顧慕初便趕緊收了起來。

    顧少霆的魚竿，魚箱，他凍在冰箱裏的果醬，還有沒來得及吃掉的魚。

    為什麽他在計劃著離開。

    而她卻一無所知。

    所有屬於顧少霆的東西，莫念初都帶回了江城。

    包括他的枕頭和被子。

    看著媽媽一直紅著的眼眶，顧慕初的心裏一片潮濕。

    關叔叔說，爸爸早已經知道自己要離開了。

    他誰都沒讓知道。

    就這樣獨自地忍受著即將離別的痛苦。

    他說，爸爸的心願是幫媽媽過個快樂的生日。

    爸爸做到了。

    爸爸走的沒有遺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