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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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後爹’這麽一遭,交談的和諧氛圍蕩然無存,雖然霍去病後來臉色緩和了些許,可場間依舊有些冷了。
    這種情況下。
    劉據也不好再扯些別的,更不好說什麽‘我見表兄的弟弟天資不凡、根骨奇佳,一起叫出來聊兩句?’
    嗯……之所以表述的比較生分,是因為,劉據跟霍光本就生分,兩人之間並沒有親緣關係。
    頂多。
    就是劉據喊霍去病表兄,霍光喊霍去病兄長,僅此一個紐帶。
    總而言之。
    由於氣氛劃入尬點,劉據主動提出了告辭,霍去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並未強留。
    “今天怠慢了殿下。”
    “表兄言重。”
    正廳前,劉據止住了霍去病相送的步伐,拱手道:“改日太子宮晏飲,表兄可將弟弟一同帶上,今日便不叨擾。”
    “留步。”
    隨後在家臣的引導下,劉據草草結束了這趟拜訪旅程,出府離去。
    待太子走後,霍去病獨自坐在廳內,沉默無言。
    這一刻,他的內心很複雜,腦中時而閃過拋棄自己的父親,時而又浮現不知該怎樣麵對的母親。
    對比自己不堪的經曆,霍去病難免想起表弟,姨母疼愛有加,陛下關懷備至。
    而他自己呢?
    誰都不會知道,在外人眼中或鋒芒畢露、或不可一世的驃騎將軍,其實也有軟弱的一麵。
    他是人。
    一個剛到二十歲,有血有肉的人,誰又能清楚,他時刻淩厲、強硬的外表,不是故意展現出的一種遮掩呢?
    可能是,可能不是。
    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霍去病自己真正清楚……
    不過。
    每當情緒低落時,他總能想起一個人的教導,那人與他有著相同遭遇,乃至更淒涼,卻爬了起來、最後站至頂峰!
    那人,是霍去病的舅舅,衛青。
    同為私生子,衛青幼年有機會去到父親家,但親生父親並不將其視為兒子,其父的嫡子,也不將衛青視為兄弟。
    衛青在那裏,被當作奴仆呼來喝去,肆意羞辱。
    以至於。
    年長一些後,衛青寧肯去做平陽公主的騎奴,也不願再留在親生父親的家中!
    再後來,衛子夫入宮,衛青一路高歌猛進,官拜大將軍!
    霍去病始終記得。
    在自己的童年裏,舅舅曾對他說過的一番話:“出身卑微,便用你手中的槍、胯下的馬,殺出一個高貴!”
    “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屆時,且問一句,到底是他們不認兒子,還是兒子,要不要認他們,到底誰高攀,誰不配!?”
    霍去病從不做以德報怨的事情,向來有仇報仇,敢愛敢恨。
    官拜驃騎將軍,打下河西之地,創下赫赫威名後,他衣錦還鄉了,去見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昔日相逢的場景,仍在霍去病腦中清晰可見。
    那天。
    河東太守出迎至平陽侯國的傳舍,遣人將一個拘著身子、麵露窘迫的小吏請來。
    父子間,二十年來第一次見麵。
    整整二十年,這是霍去病第一次見到父親,也是霍仲孺,第一次見到那個‘流浪在外’的兒子。
    當河東太守恭敬地向自己施禮時,仍是小吏之身的霍仲孺一時無措,竟也呐呐行禮,口稱:“拜見驃騎將軍!”
    那一刻。
    霍去病沒有感到舒爽,反而索然無味。
    什麽怒斥、悲憤、火氣,通通消失無蹤影,看著這個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霍去病還施一禮,平靜道:“父親。”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置田買地,轉身走人……
    他不應該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任何負麵情緒,不值當,霍去病相信,自己以後一輩子都不會再去河東郡,那裏已經沒有能讓自己記掛的人!
    唯一一個,他也帶到了長安。
    大人的過錯是大人們,霍去病不會遷怒孩子,既然和自己同一血脈,該照顧還是會照顧。
    廳內。
    收起雜亂的思緒,片刻間,霍去病又成了那個自信、強大的冠軍侯,麵露嚴肅冷峻。
    即使在後院見到霍光時,仍舊是這幅麵孔,與父親二十年初見,與這個弟弟何嚐不是如此。
    對待他,霍去病心中湧現的更多是身為兄長的責任。
    出於責,自然嚴。
    “今日帶你見了太子,你們都是少年人,以後可以多親近親近。”後宅內,霍去病對弟弟道。
    霍光放下手中物件,雖同為一父,他卻與霍去病性格截然相反,恭敬守禮,一絲不苟地作揖行禮。
    “是,兄長。”
    “嗯。”霍去病點了點頭。
    屋中沉默一陣,他才接著道:“我準備給你安排個職位,讀再多典籍,也得以識人會用為主。”
    “如果跟太子說一聲,能安排一個太子舍人,我舉薦的話,也能讓你入宮,在陛下身邊做個郎官,你自行斟酌。”
    聞言。
    霍光掃了眼剛剛放下的竹簡,又行一禮,“敢問兄長,兩者職責有何異同?”
    “都有護衛、以備谘詢之責,區別是一個經常出入未央宮,一個來往於太子宮。”
    聽完這話,霍光目露思索。
    片刻後,應道:“以兄長與太子的關係,入太子宮恐受優待,弟不願徒耗兄長情分,請入未央。”
    “好!”
    ……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劉據這頭,回了太子宮,他便張羅起宴席,準備宴請賓客。
    先前與霍去病說的改日晏飲,並不是一句客套話。
    隻不過請霍去病吃飯,確實是改天。
    而今天。
    得先請太子太傅、太子少傅!
    劉據出宮以來,朝中與他有些關聯的大臣都有賀禮送到,簡單粗暴的,如霍去病一百親兵,含蓄文雅的,如司馬相如寫的辭賦。
    更多的,還是美酒、玉器一類。
    既然出了宮單幹,就得一一回敬,拉攏維持關係也好,全當禮節也罷,總得有個表示。
    談起‘敬’,自然得先敬師者,也就是太傅、少傅。
    請客吃飯,也得講究個順序不是。
    敬之後,便是禮了,關係不遠不近,有點交情的那種‘禮’。
    這一波客人,有張騫、司馬相如、東方朔,以及李廣。
    是的。
    李老頭為了感謝河西之戰中,太子賣的那個‘西去掃除殘餘匈奴’人情,也送了賀禮。
    盡管他們都是朝中大臣,可人一多,又是開著殿門,光明正大的宴請,反而不必忌諱了。
    最後。
    折騰了兩天,終於輪到請霍去病搓一頓,同席的有霍光,還有舅舅衛青,以及他的三個兒子,衛伉、衛不疑等。
    很顯然,這是一場家宴。
    關係親近,自然不用講究什麽‘敬’‘禮’一類虛的,放在最後,他們不會介意,也樂得自在。
    這一套,就好比送禮吃席,主辦方總是先禮讓長者,再讓客人,最後,自家人才會上桌,一個道理。
    說了這麽久的請客吃飯,又扯到送禮吃席,一直都圍繞著吃吃吃展開。
    自不是無的放矢。
    因為劉據搗鼓出來的這個‘吃’,他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