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徐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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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賢婿!
    李墨也不知是因為什麽,每回看到大小姐擺出一副教育人的模樣就忍不住要爭辯幾句。事後想想,如何教育二小姐原本就是韓家的家務事,自己這個外人總是摻和在裏麵,與情與理似乎都有點說不過去。
    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來是不太可能了,李墨也隻能硬著頭皮應下,同意了大小姐要讓李墨陪著二小姐去讀書的要求。
    韓家是有西席先生的,姓徐,人稱徐夫子。平日裏徐夫子的事情並不多,也就是教導一下韓琪以及二小姐,自從韓琪去了官學以後,徐夫子的事情就更少了,除了偶爾教導一下二小姐,檢查一下韓琪在官學的課業,也就沒徐夫子什麽事情了。韓府三大閑人,除了老管家、李墨二人外,就剩下這位徐夫子。
    對於李墨,徐夫子也是有所耳聞的,從內心來講,徐夫子是挺感激李墨的。徐夫子與老管家一樣也屬於韓家的老人,在韓尚書尚在時,徐夫子就是韓尚書的幕僚,後來韓尚書辭官歸鄉,徐夫子也就隨著一起到了杭州。徐夫子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什麽親人在世,韓家就相當於是徐夫子的家。李墨為韓家所做的事情,作為韓家的老人,徐夫子內心是很感激的。所以當看到李墨愁眉苦臉的陪著二小姐走進學堂的時候,徐夫子的心裏也是一笑。
    早在三天前,徐夫子就同意了韓夫人對他所提的請求,答應教授韓家的家生子讀書識字。所謂的家生子,就是家中簽了死契的奴仆所生養的孩子,這些孩子自出生開始,就算是家中的仆人。
    其實徐夫子知道,教授家生子學問這件事是李墨在背後攛掇的。原本徐夫子是不願將學問傳授給這些家生子的,但在聽了韓夫人轉述的理由以後,徐夫子又改了主意。韓家雖然出過尚書,但終究早已不在其位,正所謂人走茶涼,日後韓家的買賣肯定還會繼續壯大,在這期間如果得不到來自官麵的照拂,那日後終究是個麻煩。
    與其花費大代價去交好那些官員,倒不如自己培養一些心向韓家的後起之秀。官字兩張口,上下都說得,那些與韓家交好的官員要是想翻臉那也是會很快的。但如果是出身韓家的官員,他想要跟韓家翻臉那就不容易了。
    官聲、官聲,做官最緊要的就是一個官聲,誰也不會願意重用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但凡是從韓家走出去的官員,那本身就烙上了韓家的印記。既然日後不會幫著韓家,但也不會明目張膽的與韓家作對。
    徐夫子對仕途早已沒了雄心壯誌,但他又與安心在花圃養老的老管家不同,他還希望為韓家發揮一下餘熱,李墨的建議也算是了了徐夫子一樁心願。而更讓李墨沒想到的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原本是用來說服韓夫人的理由,結果卻讓徐夫子起了讓李墨做官維護韓家的念頭。
    看到李墨出現在眼前,徐夫子頓時就動了考校一下李墨學問的念頭。在徐夫子的眼裏,李墨已經成了自己願意傾囊相授的對象,絲毫沒有去考慮李墨願不願意這個問題。
    一個是對當官沒什麽興趣的年輕人,一個是將希望寄托在年輕人身上的老人,二者的第一次見麵並不愉快,老徐很生氣李墨的胸無大誌,而李墨也對徐夫子多管閑事的舉動很是不解。
    陪二小姐讀書在李墨看來自己就是來打醬油的,可這個徐夫子卻擺出一副想要專心教授自己的模樣,這可不是李墨想要看到的。自己的日子過得悠閑,吃飽了撐的非得找個人在身邊不停的嘮叨勸自己上進,李墨不犯那個傻。隻是李墨不肯再去韓家的家學,可徐夫子這個老頑固卻主動找上了門,看著堆在桌上的那一遝厚厚的書,李墨苦笑著對徐夫子說道“徐夫子,我不打算考狀元。”
    “多讀點書,總是沒有壞處的。這些書你先看著,一個月後給我寫份心得。”徐夫子微笑著說道,言下之意就是這些書李墨必須一個月內看完。
    “我看你大爺!還他媽寫心得?”李墨心裏暗罵,隱約察覺到了大小姐的惡毒用心,這娘們肯定知道這個徐夫子的難纏,這才騙自己陪二小姐去了學堂,好讓這個徐夫子盯上自己。
    “徐夫子,我對看書沒什麽興趣,平時也就是偶爾翻翻,你讓我在一個月內看完這些書,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
    “一寸光陰一寸金,你不趁著年輕多學點,將來老了再後悔可就晚了。”
    一見徐夫子那副一心為你好的樣子,李墨就感到哭笑不得,為了避免自己日後被埋在書海裏,李墨隻能把心一橫,得罪一下這個徐夫子了。
    “徐夫子,我又不打算做官,讀那麽多的書做什麽?”
    “你不準備做官?”徐夫子聞言一愣,用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上下打量著李墨,吃驚的說道“李墨,從你這段時間的所為來看,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所缺的也不過是一個功名。你為何不願做官?”
    “做官又有什麽好處?”李墨反問道。
    “做官可以名留青史,受世人尊崇……”
    “可我並不打算名留青史呀,我隻想要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對國家大事,民族興衰不感興趣。”
    “你,你怎麽如此胸無大誌!你身為男兒身,就算不願名留青史,難道就沒想過光宗耀祖?”
    “徐夫子,我連自己的祖宗是誰都不記得了,怎麽光宗耀祖?”
    “唔?此話怎講?”徐夫子一愣,不解的問道。作為一個人,怎麽會連自己的祖宗是誰都不記得。
    “我這裏好像受過傷,結果對於以前的事情就都不記得了,有印象的事情得從來杭州以後算起,至於我以前住在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我是一點都記不得了。”李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苦笑著對徐夫子解釋道。
    “這,這事你為何不曾對人說過?”
    “又不是什麽露臉的事情,有什麽好說的。更何況我眼下的生活還算過得去,也沒必要非給自己自尋麻煩。”
    “……你倒還真是隨遇而安。”
    “嗬嗬……過獎過獎。”
    “……我不是誇你。你可曾找大夫為你看過?”徐夫子沒好氣的白了李墨一眼,又關心的問道。
    “沒病沒災的,找哪門子大夫呀。不就是不記得以前的一些事情了嘛,忘了就忘了吧,說不定哪天腦子裏靈光一閃,我就又想起來了。”李墨笑著答道。
    徐夫子見狀搖了搖頭,起身向外走,李墨一見連忙提醒道“徐夫子,你的書。”
    “留著慢慢看吧。”
    徐夫子離開了李墨的住處,邁步去了韓夫人那裏。李墨失憶這件事徐夫子覺得還是要跟韓夫人說一聲比較好。原本以為李墨是個知根知底的人,卻沒想到這裏麵還藏著這件不為人知的事。為了韓家考慮,徐夫子認為有必要弄清楚李墨的過去。
    而韓夫人也是頭回聽說李墨失憶這件事,聞言也是一愣,不過隨即拒絕了徐夫子為李墨請大夫的提議。對於李墨,韓夫人自問應該要比眼前的徐夫子要了解。別看李墨平時嘻嘻哈哈,總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但韓夫人也清楚,李墨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真要是觸及了李墨的底線,那他也是寸步不讓的。對韓家來說,李墨的過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李墨留在韓家,並且不讓李墨把自己的兩個女兒給勾搭走了。
    當然這後半段話韓夫人是不可能跟徐夫子說的,用以說服徐夫子的話自然還是那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理論。韓家的買賣如今雖說已經步入了正軌,但卻依然離不了李墨的從旁協助。可以這麽說,隻要有李墨在韓家待著,韓夫人與大小姐做起事來就心裏有底,即便遇上了突發狀況也不會手足無措。而李墨卻並不是非要留在韓家不可,暗中調查李墨過去這種事明顯有可能引起李墨的反感,萬一將李墨激怒,憤而離開韓家,那對韓家來說就是一筆不可估量的損失。
    沒有從韓夫人那裏得到首肯令徐夫子感到有些失望,不過他也沒有就此死心。已經將韓家視為自己最終歸宿的徐夫子不允許出現任何有可能會傷害到韓家的事情發生,李墨的失憶在極短的時間內已經成了徐夫子的心病,他十分想要弄清楚李墨到底是什麽人。
    既然韓夫人不肯幫忙,那徐夫子隻好選擇另找隊員。也沒找旁人,就找了如今在韓家花圃養老的老管家。徐夫子跟老管家的關係很好,二人彼此之間很是熟悉,一個是韓尚書的書童,一個是韓尚書的幕僚,用朝夕相處這個詞來形容也不過分。
    比起徐夫子的緊張,老管家明顯要顯得淡定許多。麵對徐夫子的憂慮,老管家搖頭反對道“老徐你多慮了,依我看來,李墨那小子不是壞人。”
    “那是在他失憶的前提下,萬一他在來杭州之前是個江洋大盜,又或者是什麽朝廷欽犯……”徐夫子擔心的說道。
    “……老徐,你現在的樣子就讓我想起李墨那小子以前跟我閑聊時提到過的一個詞。”老管家有些無語看著老隊友說道。
    “什麽詞?”
    “被害妄想症。那個李墨怎麽可能會是什麽江洋大盜,你見過絲毫不會功夫的江洋大盜?”
    “那可能是他忘記了。”
    “招式能忘記,可內力這種東西又怎麽可能會隨著失憶而消失。你忘了我以前出了是老爺的書童外,更是老爺的護衛這件事了嗎?”
    被老管家這麽一提醒,徐夫子頓時想起了眼前這個老管家可不同於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既然他說李墨不會武,那想必就沒有江洋大盜這種可能。可讓他就此死心又有點不甘心,“那朝廷欽犯嗎?朝廷欽犯可不需要個個都會武,說不定他是什麽犯官之後……”
    “你不會不知道前陣子朝廷才剛剛賞賜了他一個功名吧?要是朝廷欽犯,犯官之後,朝廷瘋了?會給他功名?”
    “呃……反正我還是覺得應該弄清楚他的過去。”
    老管家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準備怎麽辦?我可事先提醒你,李墨對韓家很重要,但韓家對李墨卻不見得有多重要。要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把李墨給逼走,我看你死後有什麽臉去見老爺。”
    “……李墨即便再有本事,如今也是我韓家的下人,把他逼走會有那麽嚴重?”徐夫子皺眉,不相信的問道。
    “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躲在屋裏看書,抽時間也要出來多了解了解外麵的事情。你隻知道韓家如今的買賣變了,可你知道這些事情都是誰在背後指點,夫人跟大小姐什麽時候懂得這麽多事情了。夫人與我們也是老相識,大小姐也是你看著長大的,那些新奇的事情,你覺得是誰教給她們的?”
    “……難道都是那個李墨?”
    “所以我才提醒你,不要因為自己的一點好奇就逼走了韓家的一個人才。還有,我要再提醒你一點,李墨與韓家所簽的契約不是死契,時限一到他就能恢複自由身,我可還指望著他繼續留在韓家幫忙出謀劃策呢。”
    “……既然李墨對韓家如此重要,可為何我看夫人與大小姐對拉攏李墨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很上心呢?”
    “誰說沒拉攏,隻是對待不同的人,拉攏的方式也有區別。虧你當年還是老爺身邊的幕僚,怎麽連這點道理都忘了。李墨那家酒樓開業時陳知府為何親臨道賀,還不是夫人用了咱們家的人情,這人情並不需要非得當麵說出來,隻要讓當事人記在心裏,日後韓家若是出事,那受了咱們家人情的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可我還是想要弄清楚他的過去。”
    “……隨你便吧,不過你最好事先征得那個李墨的同意。”
    “你開玩笑吧?他要是知道了還會讓我去查?喂……喂!”不等徐夫子把話說完,老管家幹脆把門一關,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