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4章 夢遊的莫文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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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飄著,像一片真正的羽毛,被無形的力量托舉著,悠悠上升。四周是純粹的黑,比最深的夜還要濃重,卻並不令人恐懼,反而透著一種浩瀚的溫柔。偶爾有細碎的星塵從他身邊掠過,那些光芒微弱而遙遠,像記憶裏被遺忘的碎片,在黑暗中緩慢旋轉。
莫文傑他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沒有四肢,沒有軀幹,隻有一縷輕飄飄的意識,如同風中的蒲公英種子。萬籟俱寂,沒有任何聲音,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消失了,仿佛整個宇宙都靜止在這一刻,隻為了容納他這縷微不足道的存在。他試著去想些什麽,思維卻像被溫水浸泡過,緩慢而模糊。那些曾經讓他痛苦、讓他喜悅、讓他輾轉反側的人和事,此刻都變得遙遠而陌生,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看不真切,也觸摸不到。
莫文傑他隻是飄著,無悲無喜,無欲無求。時間失去了意義,空間也變得模糊,他不知道自己飄了多久,也不知道將要飄向何方。
那片黑暗似乎沒有盡頭,卻又像是一個溫暖的懷抱,等待著他的融入。莫文傑他不再掙紮,不再思考,隻是放任自己,繼續向上,向上,朝著那片無盡的十四重天、溫柔的黑飄去。
莫文傑的指尖最後一次觸碰到冰冷的艙壁時,金屬表麵凝結的霜花在他體溫下迅速化開,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水痕。就像他前半生裏所有試圖抓住的東西——父親實驗室裏跳動的藍色火焰、母親臨終前攥緊的那枚青銅鑰匙、還有星際聯盟頒發的銀色勳章——最終都成了指間流沙。
供氧警報的蜂鳴早已停止,不是係統恢複,而是他的聽覺先一步陷入了混沌。起初是尖銳的嘶鳴,後來變成低沉的嗡鳴,最後連這嗡鳴也被一片厚重的黑暗吸噬殆盡。他曾在模擬艙裏訓練過無數次失壓應急,肌肉記憶本該讓他去摸腰間的備用氧氣管,但此刻他的手臂像灌了鉛,連抬起來的念頭都懶得滋生。
“向上,再向上一點。”不知是誰在說話,是記憶裏父親的聲音?還是飛船AI最後殘留的電子音?莫文傑沒有深究,隻是順從地放鬆了身體。失重狀態下,他像一片被風托起的羽毛,緩緩朝著駕駛艙頂部飄去。那裏本該是透明的舷窗,此刻卻被濃稠的黑暗填滿,像一塊打磨過的黑曜石,溫柔得讓人想伸手觸摸。
他想起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跟著父親穿越小行星帶。舷窗外的星空不是課本裏描述的璀璨,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隻有偶爾掠過的隕石拖著微弱的光尾,像螢火蟲飛過墨色的綢緞。父親當時笑著說:“小文,你看這黑暗,其實是宇宙最溫柔的懷抱。所有的星星,所有的生命,最後都會回到這裏。”那時他隻覺得父親在說胡話,直到此刻,冰冷的失重感裏忽然透出一絲暖意,才明白父親說的是真的。
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不是失重帶來的虛浮,而是一種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鬆弛。過去三十年裏的那些執念,那些遺憾,那些咬牙堅持的日夜,像退潮的海水一樣慢慢褪去。他想起母親去世時,自己抱著她冰冷的手,發誓要成為最厲害的宇航員,要帶著她的照片走遍整個銀河係;想起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因為緊張操作失誤,差點讓整個機組陷入危險;想起星際聯盟拒絕他的申請時,他在辦公室門口站了整整一夜,看著天亮時的第一縷陽光,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
可現在想來,那些所謂的“重要”,那些讓他輾轉反側的“得失”,在這片黑暗麵前,不過是一粒塵埃。他不再掙紮,不再去想飛船為什麽會失事,不再去想救援會不會來,甚至不再去想自己是誰。他隻是放任自己,像一片落葉,像一朵雲,朝著那片無盡的黑飄去。
黑暗裏似乎有細碎的光點在閃爍,不是星星,更像是某種溫柔的回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融入——融入這片包容一切的黑,融入這片比任何懷抱都要溫暖的黑暗裏。他想起小時候,母親抱著他坐在搖椅上,窗外下著雨,他把頭埋在母親的懷裏,聽著她的心跳聲,覺得全世界的安全感都在這小小的懷抱裏。現在的感覺,比那時還要安心。
“向上,向上……”他在心裏默念,不是指令,而是一種本能。就像種子會朝著陽光生長,就像河流會朝著大海奔去,他的靈魂也在朝著這片黑暗的深處飄去。那裏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痛苦,也沒有遺憾,隻有無盡的溫柔和安寧。
莫文傑他最後一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柔和的光。不是刺眼的陽光,也不是冰冷的星光,而是像母親手掌一樣溫暖的光。他笑了,這一次,是真正放下所有負擔的笑容。然後,他徹底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在這片第十四重天裏,化作了一粒最溫柔的塵埃。
莫文傑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浸在溫水裏,緩慢地從混沌中浮上來。以往每次從病痛的折磨中醒來,最先感受到的總是刺骨的冷——被褥捂不熱的寒意從骨髓裏滲出來,連呼吸都帶著玻璃碴似的刺痛。可這一次不一樣,他沒有聽到醫院走廊裏的腳步聲,沒有聞到消毒水的味道,甚至連身體裏那股糾纏了他五年的沉重感,都輕得像被風吹散的霧。
他試著睜開眼睛。
沒有預想中的黑暗,也沒有病房裏慘白的燈光。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光,不是正午時分讓人睜不開眼的陽光,也不是深夜裏遙遠清冷的星光,那光帶著一種熟悉的溫度,像小時候母親洗完衣服後,用溫熱的手掌輕輕覆在他凍得發紅的臉頰上,暖得能滲進皮膚裏,熨帖著每一寸曾經疼痛的神經。
“原來是這樣……”莫文傑輕聲呢喃,聲音沙啞卻沒有一絲力氣,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在緩慢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這片光融為一體。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小時候母親牽著他的手去公園,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像星星一樣閃爍;想起年輕時為了夢想奔波,在深夜的路燈下獨自前行,那時的他以為隻要努力,就能抓住想要的一切;想起確診那天,醫生遞來診斷書時凝重的眼神,妻子在走廊裏壓抑的哭聲,女兒抱著他的腿問“爸爸你怎麽了”時懵懂的模樣。
後來的日子,就是一場漫長的抗爭。化療的嘔吐和脫發,止痛藥從一片加到三片,身體越來越瘦,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他看著妻子日漸憔悴的臉,看著女兒從小學升到初中,卻沒能參加她的家長會;他曾在深夜裏偷偷流淚,害怕自己走後,這個家該怎麽辦;也曾在醫生說“再試試新方案”時,強撐著露出笑容,告訴自己不能放棄。
可現在,那些沉重的負擔好像都消失了。擔心、恐懼、不甘,還有對家人的愧疚,像是被這片溫柔的光一點點融化,順著指尖流走,再也找不到痕跡。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沒有力氣,卻能感覺到光在指尖纏繞,像母親的手輕輕握著他。他笑了,這一次的笑容沒有勉強,沒有苦澀,是真正從心底裏舒展開的釋然。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滑落,不是眼淚,更像是與這片光共鳴的溫度。
“對不起,也謝謝你們。”他在心裏對妻子和女兒說,“以後,要好好生活啊。”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變輕,不是那種病態的消瘦,而是像羽毛一樣,慢慢飄向這片光的深處。他不再害怕,也不再留戀,因為他知道,自己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
最後一次呼吸,他聞到了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母親最喜歡的花。他徹底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在這片第十四重天裏,化作了一粒最溫柔的塵埃。
那粒塵埃沒有隨風飄散,而是輕輕落在了一片光的褶皺裏,像是被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或許在某個清晨,當女兒推開窗戶,看到陽光裏浮動的微光時,會忽然覺得心裏暖暖的,好像爸爸從未離開過。
莫文傑看著眼前這片光,依舊溫柔地包裹著每一寸空間,等待著下一個放下負擔的靈魂,在這裏找到最終的安寧。他這時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能在這光中移動。他好奇地向前飄去,光裏開始浮現出一些畫麵。有宇宙中神秘的修仙門派,弟子們禦劍飛行,在星辰間穿梭;有奇異的法寶,散發著奪目的光芒,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莫文傑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渴望,他想探尋這背後的秘密,想擁有那樣的能力。突然,一道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有緣人,你若能放下塵世最後的執念,便可踏入修真之門。”莫文傑想起了夢中妻子和女兒,心中一陣糾結。但他又想到自己的一生已留下諸多遺憾,何不在這奇妙的世界重新開始。
於是,莫文傑他深吸一口氣,放下了最後的牽掛。刹那間,光芒包裹住他,當光芒消散,他已身處一個全新的世界,麵前是一座雲霧繚繞的修真山門,一段十四重天修仙的傳奇之旅就此拉開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