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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怡忙微斜下身體，赫然瞧見一個碩大的虎頭在門外顫顫抖動，心裏不禁咯噔一聲。
    小源和小溪眼下還在屋後舀水呢!
    “家裏來客人了？”
    冷厲的聲音自老虎身下響起，夾雜幾分疲憊之意。楊怡眨巴下眼睛，這才發現，有一雙草鞋支著老虎龐大身軀，正朝自己走來。
    趙陽肩膀一抖，足有兩人重的老虎砸在地上，發出不小聲響。楊怡見他臉上布滿一層細汗，忙從袖間扯出塊白布，塞到他手裏。
    “這位就是李夫人的公子，李淩雲，特意來道謝的，你趕緊先歇息下，喝口水。”
    自從趙陽家裏多添了三張嘴後，僅靠上山打些野味積攢的口糧越來越少，昨夜趙陽與楊怡商量幾句後，便不顧她的擔憂，毅然跑到大孤山深處，尋些能賣上好價錢的獵物。
    今日運氣還不錯，碰到個落單的老虎，廝殺搏鬥番就將它扛了回來。
    一隻腿邁向窗棱的王管家，慌忙將李淩雲扶起，訕笑著朝趙陽點了點頭。
    “公子您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楊姑娘身邊還有個打獵的小夥子。”
    李淩雲粗略瞧了眼來人，衣衫破舊、麵龐黑黝的模樣哪像個十足的好人，再望望遞去熱水的楊怡，這眉頭一下子擰成個結，滿腦子心事。
    趙陽平素獨身慣了，對來訪的陌生人無甚好感，若不是楊怡強留他在屋內歇著，早拖著死老虎剝皮去了。
    兩個大男人互瞪良久，李淩雲輕咳下，將頭轉向有些無奈的楊怡。
    “聽聞姑娘爹娘曾受小人迫害，房屋田契都落到他人之手，難不成此地便是那祖屋？”
    楊怡輕搖下頭，回道:
    “更改名頭還需再等上數日，若是沒有憑證直接去討要，怕是還要再牽扯出不少事來，況且堂姐還需耗費些時日收拾行李，我同趙大哥約定好，也不急在一時。”
    聞言，李淩雲的臉色緩了緩，不著痕跡得看了眼趙陽，見他始終不肯出聲，自己再待下去終究惹人厭煩，也不再多說，寒暄幾句便起身請辭。
    將李家主仆送至木門前，楊怡嘴巴微張，想說些什麽終究還是忍住了，回屋就將銀子放到趙陽麵前。
    “趙大哥，這幾日麻煩你了，我與弟弟妹妹總不能白吃白住，這些銀子你就收下，切莫推辭。”
    五十兩紋銀在這個災荒年間算不得大數目，但也是普通農戶家五年收成，趙陽愣是連瞧都沒瞧一眼，隻定定注視楊怡良久，喃喃開口:
    “你真的要走了嗎？”
    連日來冰冰冷冷的漢子猛地冒出句溫情話語，楊怡的臉唰得紅了一片，半低下頭支吾了兩句，連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姐姐，我和小溪把水都灌得滿滿的，你看我們是不是很聽話啊!”
    完成任務的小源拉著小溪的手，蹦蹦跳跳得闖了進來，見到趙陽高大身形，忙湊上去，捧著笑臉歡呼出聲。
    “大哥哥，你是不是又去弄些好吃的啦，小溪昨晚還跟我說他饞大哥哥做的肉醬了!”
    不等趙陽回話，楊怡一指頭敲在了小源頭上，哭笑不得。
    “你這調皮鬼，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大哥哥去山上打獵很辛苦，今天就讓姐姐給你們弄點肉饃饃吃，好不好？”
    脫離了二嬸一家的使喚，兩個小孩子漸漸恢複了孩童天性，整日在楊怡麵前撒嬌，終於不像初見時那般小心翼翼，懂事得教人心疼。
    “姐姐，說話算數哦，哈哈，今晚又有好吃的啦!”小溪一蹦老高，連帶有些木訥的小源也鼓著掌撒歡，滿院子奔逐。
    “你個女兒家家的，帶著兩個小孩子總是不便，況且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你不怕村裏人說些閑話，就暫且待在我這裏吧!”
    沉默片刻，趙陽輕開了口，連自己心裏都驚了下，偷偷望了眼身旁的楊怡。
    “趙大哥既不嫌棄，我怎麽好再扭捏下去。”
    楊怡半折過身，巧笑嫣然。
    日頭正好，清風微醺。
    依山村中人丁頗多，但此刻卻是家家閉戶、並無煙火。
    如今時代艱難，靠農田為生的人家早就饑一頓飽一頓，哪有閑情帶著媳婦孩子挨戶串門。整個村道行了大半，除了放羊的老頭和幾條貓狗，也隻楊怡與趙陽兩個人。
    “咚咚咚。”
    楊怡在木板門上叩了三叩，諾大個楊家已然空蕩，饒是連個出氣的也沒有。
    昨日縣內公文批下，楊怡才懷揣房契堪堪尋來，打算將父母遺產覓回。
    二嬸與二伯如今正於死牢待斬，楊鳳無處可去，應待在老屋才是，遲遲不做回響，莫不是有變故發生。
    趙陽上前，輕拽楊怡肩膀往後一帶，隻聽砰的一聲，破開的大門後幾隻灰鳥撲騰著翅膀四處逃竄。
    “有人嗎？楊鳳你還在嗎？”
    楊怡同趙陽交換下眼神，將不大的院落尋個遍，哪還有楊鳳的蹤跡。
    屋子裏的箱口抽屜都被人拉開，整個房子內亂糟糟的，除了炕上零散堆積的幾個布條，值錢的東西都被掃蕩一空。
    楊怡循著記憶跑到豬圈去瞧，好家夥，往日單靠著她割野菜養大的兩隻瘦豬也隻留個豬槽，一簇豬毛也沒見到。
    “我那堂姐素來是個好吃懶做的，本以為會死賴著不走，沒想到竟是小瞧她了。”
    楊怡長舒口氣，隻當省去一場麻煩，將趙陽引進屋內，擼起袖子便收拾起滿屋的爛攤子。
    “我來幫你!”楊怡前腳剛邁出門檻，趙陽從後麵蹭得竄出，搶過掃帚扒拉起院子裏的醃臢物。
    “趙大哥，你還是歇著去吧，我來就好!”
    楊怡怔了下，忙上前握住把頭，正在撕扯間，門外響起個疑惑聲音。
    “楊家閨女，你這是在做甚，難不成又是你那狠心的二嬸罰你幹活，要我說纏上賴三那個鱉孫，還不都是你二嬸造的孽啊!”
    老村長趴在土牆上，正探頭往裏瞧，混濁的眼中滿是同情。
    楊家這小姑娘，碰上這樣的親戚，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