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五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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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小心許願!
    伊安沉默著, 被水酒滋潤的薄唇緩緩的勾勒出一個弧度, 美麗但讓楚留香覺得刺目,“楚大哥,世間悲歡離合和月的陰晴圓缺一樣, 總是無法避免的。人生在世,身邊的人哪有可以永遠不離開的?來了去去了來, 舊人再怎麽刻骨銘心總是會被時光磨平磨淡,新的朋友、知己、愛人一個個冒出來替代了以前的, 生活照舊, 沒有誰是不可以被取代的。”
    楚留香渾身一震,臉上的神情似魔怔了般低語道,“可總想有那麽一些人一些事可以緊緊抓住永遠不放手, 世間無奈太多, 總希望有個可以陪著我看盡世間百態的人存在啊。”
    “那我隻能祝楚大哥早日找到了。”言罷,伊安端起酒杯朝著楚留香高舉了一下, 繼而一口飲盡, 眉梢眼角卻神色漠漠,似萬分不信楚留香所言。
    “小安不信大哥的話?還是……不信世間可以有不離不棄的感情?”
    “信,怎麽會不信?連性命相抵的感情都有為何沒有不離不棄的感情?”這樣想想他其實一直都很幸運,從出生他就有他的父母用生命愛護著他,後又有小姨他們不舍棄他, 再後來,盡管一直在各個世界穿梭但遇上的一些人卻是一直對他很好,更甚者還有以命相救或是花去一輩子的時間記著他的人。
    他的確很幸運, 隻是……嘴角小小的弧度泛起不屬於笑容的艱澀,伊安的眼中一層層陰鬱抹不開。他的幸運總是以身旁之人的不幸作為代價,這樣的事實讓他覺得太過於沉重,感情債總是最難償還。
    看見伊安的表情,楚留香心裏咯噔一震,屏住了呼吸詢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忐忑,“小安,你曾經曆過?”
    或許是被楚留香談話的情緒感染到了,或許是這些話一直悶著剛好到達了臨界點,又或許隻是想說罷了。伊安又喝下了一杯酒後語氣平靜的開始訴說。
    “經曆?不,有些隻是他們一廂情願罷了。”盡管如此說著,可那語氣之中濃的化不開的情感楚留香聽的分明,哪怕不是愛情也絕對不是太過於淺淡的感情。
    沒有去看楚留香的若有所思,伊安的目光飄向了窗外回想著生活步入非正常狀態的開端,“現在想來已經過了許久,那個時候直到劍尖刺入心口時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還有人會傻的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我的性命,那個時候我就想不明白,到底何種感情才能夠做到如此?換做是我,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自己的性命總歸比其他人的更加重要。”
    伊安他一直知道自己自私,他也一直自私的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就如同現在,他說著自己的性命比別人重要時也是坦坦蕩蕩毫無遮掩,眼中也沒有半絲羞愧,因為他不覺得自私是件羞愧的事情,楚留香也不覺得。
    “當感情超過了極限時,心中的那個人重量就超過了自己。你不明白,隻是因為你沒有找到讓你明白的那個人而已。”
    “是嗎?”窗外的天空看上去高遠遼闊,蔚藍色一層層的塗抹出美麗的色彩,白色的雲一團團的看上去異常可愛。看著這些,伊安心裏不知道想著什麽,又或許什麽都沒想,“我想,我永遠都不會遇到那個人了。”
    “是不會還是不想?”
    伊安緩緩收回了看向天空的視線,慢慢的落在了楚留香的身上,雙目之中霧氣彌散白蒙蒙的讓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波動,“不會如何,不想又如何?無論是不會還是不想其結果都是一樣。楚大哥一向溫和待人,今日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嗎?楚留香低首凝視著酒杯中的酒,那帶著淡淡金黃的色澤之中清晰著倒映著他的眉眼,也讓他可以清晰的看見自己的眉梢眼角之中那份已然溢於言表的感情。
    對酒苦笑一聲,楚留香一口飲盡杯中酒,帶著那份前途未明的彷徨一起咽下了肚。待杯中空後,心上壓著的愁苦似乎也在瞬間空了,楚留香又覺得隻要笑著那就沒有過不去的坎。不就是喜歡上一個男子嗎?不就是愛上了一個堅定的不願愛人的男子嗎?不願愛沒關係,隻要成為小安最喜歡的人不就好了?不對等而空出的差距由他一個人來填平。他楚留香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在這感情之上虧本一些又何妨呢?
    那一晚兩人都喝了不少酒睡的很沉,翌日一早就啟程回船上。因為事件已經結束是以並不如初來之時那般趕路,再加上楚留香那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就走的更加慢了,遇見風景好的地方更是會停留個一兩日。伊安對此安排毫無異議,反正對他而言他的任務隻是跟緊楚留香就行,能夠看看風景也是不錯的。
    很多人都說感情就跟煮水的過程一樣,隨著時間而逐漸加溫,這話不假。而確定好的感情就更像是柴火上澆了油,火勢猛地旺盛了起來,水溫也就一路躥升快的不可思議,就像是此刻的楚留香。
    在明悟之前還不覺得,一旦撥開雲霧下定決心後,楚留香對伊安的情感就像是找到了個爆發口一般一股腦的發泄出來。這就和找目標一樣,沒目標的時候總是恍恍惚惚這裏幹一點那裏幹一點把精力都分散了,可當確定了目標就會集中精力去攻克目標,眼裏隻存在目標,在心理上也會不自覺的加重對目標的重視度。楚留香甚至覺得這份感情的進展用一日千裏來形容都不為過。
    楚留香沒有愛過,所以不知道是否所有愛情都像他這般無時無刻都燃燒著一腔熱血,心口處總是火燒火燎的沒辦法平靜,隻需要看著那人就會不自覺的想去碰觸。有好幾次,等他發覺時他的手已經快摸上那人的臉。那種恍惚沒有空茫,隻是像隨時隨刻都站在雲端滿心飄飄然的愉悅。
    有的時候,看著那人笑看雲卷雲舒時他萌生出歸隱江湖的衝動。就這樣兩個人一條船,在大海上為家,每天相伴著喝喝酒吹吹海風,看看朝霞夕陽,聽聽海鷗的鳴叫,何不快哉。隻是他知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楚留香是不可能那麽容易就離開江湖的,有太多人等著看他好戲,有太多人等著找他麻煩。
    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何同樣身處江湖為何小安就可以如此悠哉?一路上,哪怕有人尋找麻煩小安嘴角的微笑都沒有撤下過,那種溫溫的如同月夜下的湖麵,波光粼粼蕩漾出迷人的光暈。明明同在江湖中,偏偏小安就能夠為自己隔離出一方獨屬於他的天空,置身事外。
    這樣的小安讓他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心裏的無力漸增,逼得他越來越不願意讓人離了他的視線範圍,就怕一眨眼,那人就生生的消失在他的世界,再也遍尋不見。
    他知道的,這種不安可能是因為這是他初次涉及愛情,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小心翼翼所以刻骨銘心;他更知道,或許這種小心翼翼這種刻骨銘心對楚留香來說隻會出現一次,因為他是楚留香,而楚留香隻是個浪子,而所謂浪子,永遠都安份不下來,包括感情。所以,他甘願為了這唯一一次而傾盡心力去努力抓住。
    而對於楚留香的這些心理活動,伊安自是不清楚的,他隻是在這一路上終於明白了為何那些女子都跟蜜蜂采花似得圍著楚留香打轉,實在是因為楚留香太過於有眼色,而這種人若是想真正討好一個人,那麽這個人是怎麽也無法拒絕的,隻因為體貼到心的服務太容易讓人習慣。
    隻要你一轉眸一回頭,心頭才起的念頭就有人為你達成,你隻需要舒舒服服的坐在哪裏等待著被伺候就行,這對懶人來說簡直就是求之不得的福音。就比如現在,他隻是目光在栗子糕的鋪子多停留了一秒,一轉眼楚留香手裏就多了一個紙包,裏麵裝著的正是剛做好的栗子糕。
    這樣的生活對伊安來講無疑是快樂的,唯一的不滿就是……瞪視著遞到了口邊的糕點,再看向那張笑眯眯的臉,伊安很想一巴掌把這人拍飛。
    盡心服務是真,可是為毛每次都要直接喂到他嘴邊?難道楚留香就不覺得身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大男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動手喂一個同樣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吃東西很惡寒嗎?!
    “楚大哥,我自己來就行。”說著伊安就準備取過糕點,卻被楚留香快速避過。瞪著自己落空的手和從自己嘴邊消失又出現的糕點,伊安垂著的那隻手忍不住開始癢,真想揍人。
    已經察覺到周圍行人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為避免成為國寶,伊安隻能如前幾次一樣笑的僵硬的吞下了糕點,根本沒心思去品嚐味道,幾口咽了下去後在楚留香取出第二塊之前就搶先一步開口,“楚大哥,我們都離開好久了,還是快些去船上吧,估計甜兒他們都準備著好些好酒好菜,想想真是等不及了呢。”
    楚留香也知道伊安是對他的行為不習慣才有此一言,柔柔一笑後就收了手點頭應好,二人快步向著海邊而行,不久就已經看得見停靠在岸邊的大船。二人飛身上船,該在的三人卻不見了蹤影,繞了幾圈才發現了一張字條,字條之中的意思非常明顯,黑珍珠擄走了蘇蓉蓉三人,若想救人則必去沙漠。
    無聲的歎息一聲,伊安覺得楚留香和麻煩還真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啊,上件事情才了這邊又有麻煩等著他去了,“楚大哥莫急,既然那黑珍珠擄走甜兒她們是為你那在你去之前她們是不會有危險的,還是等去了西北大漠再想他法吧。”
    “小安說的有理,隻是大漠變化詭異莫測極其危險,小安你還是在這裏等著我吧。”
    伊安才想同意,那邊半空中的寄語就已經喊了出來,“不行,伊公子,這故事我曾聽香帥說起過,沙漠裏麵可是出現了好幾個女子。”頓了頓,寄語還生怕伊安不知道般的添了句說明,“其中就有和香帥共度春宵的露水姻緣。”
    到口的話被迫半道上拐彎,口風一轉就變成了與同意完全相反的話語,“危險了就自己縮起來嗎?楚大哥未免太輕看我了。其他不敢保證,但與大哥共患難還是能做到的,正好,我還沒見識過大漠風光呢!”尼瑪的他的心好痛啊好痛,經常說這種背著自己心的話他絕對會變成長鼻子的啊魂蛋!
    見伊安說的豪氣萬丈,楚留香瞬間也被勾起了豪情,眼前的那些困難在此刻也不再那麽高不可攀。歡喜的一把抱住了伊安,楚留香笑的點頭,“說的話,既如此,那大哥就邀請小安和大哥一起去大漠看落日去!”
    “好。”
    馬連河邊的小鎮上,和整個大漠一樣貧瘠而荒涼,整個鎮子隻有幾處房屋。但就是這樣的小鎮,在接連著漫天黃沙的地方儼然就是天堂,街道上,有人用身體從馬蹄之下護住看一隻野貓,舉止瘋狂的讓人以為是個瘋子。
    楚留香卻在看見這個瘋子後雙眼一亮,燃燒著明顯的喜悅。“胡鐵花,花瘋子,你怎麽會在這兒?”
    那人聽見了楚留香的聲音,回頭,那滿是墨青色胡渣的臉上一雙眼又大又亮,“楚留香,你這個老臭蟲,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很顯然,這是他鄉遇故知,而就在這荒涼的大漠裏,黃沙彌漫吹的人心慌時,他鄉遇故知總是一件十分讓人喜悅的事情。所以,楚留香帶著伊安隨著胡鐵花一起到了鎮上唯一的小酒鋪上痛飲一場。
    “這是你新任的朋友?”胡鐵花雙眼發亮的把伊安從頭到尾打量了好幾遍,嘴裏嘖嘖道,“你這個老臭蟲,幾年不見你交的朋友怎麽越來越好看也越來越斯文了?”
    “這是小安。”楚留香對胡鐵花介紹道,目光落在了越靠近沙漠越沉默的人,隱隱的擔憂,“小安,雖然這酒水比不上他處,但好歹吃些,吃過了才有力氣。”愈發沉默的小安讓他再一次猶豫是否真的要帶著他進去沙漠,水土不服在詭異多變的大漠裏麵可能會成為致命的危險,他不想讓小安處於任何危險隱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