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著老黃鑽入夜色中的小巷。
    澳門狹窄的街巷此刻成了最好的掩護，老黃帶著他們穿行於錯綜複雜的胡同之間，避開主要街道上的巡邏隊。
    轉過一個街角時，前方突然傳來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響。
    老黃猛地抬手示意，幾個人立刻貼牆隱蔽。
    一隊葡萄牙警察持槍走過，手電筒的光束在巷子裏來回掃射。
    “據說是個美國將軍……”
    “日本人懸賞一萬大洋......”
    斷斷續續的交談聲隨風飄來。
    胡天佑屏住呼吸，感覺到身邊的詹姆斯身體緊繃。
    警察越來越近，手電光幾乎要照到他們藏身的角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那邊！有人翻牆！”一個警察大喊道，隨即所有人都朝著相反方向奔去。
    老黃長舒一口氣，說道：“我們運氣不錯，快走吧。”
    又穿過幾條小巷，鹹濕的海風撲麵而來。
    西灣漆黑的海麵出現在眼前，浪花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規律的嘩啦聲。
    老黃領著他們來到一處隱蔽的小灣，從礁石後麵拖出一條僅容三人的小舢板。
    “順著潮水往西，看到燈塔就往右轉。”老黃低聲交代道，粗糙的手指在海圖上劃過，“白石角有個廢棄的碼頭，那裏有人接應。”
    胡天佑點點頭，率先跳上搖晃的小船。
    高成功扶著詹姆斯小心登船，三人在狹小的空間裏勉強坐定。
    “多謝老伯。”高成功抱拳致謝。
    老黃擺擺手，用力將小船推離岸邊：“快走吧，天亮就麻煩了。”
    小船隨著潮水緩緩漂向大海。
    胡天佑拿起船槳，忍著肩傷開始劃水。
    澳門的燈火漸漸遠去，最終變成一條模糊的光帶。
    海上的風浪比預想的要大，小船在浪濤中起伏顛簸。
    詹姆斯臉色蒼白，死死抓住船舷，顯然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堅持住，再有三個小時就能到。”胡天佑鼓勵道，同時警惕地掃視海麵。
    日軍的巡邏艇隨時可能出現。
    高成功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兩點鍾方向，有燈光！”
    遠處的海麵上，幾個光點正在移動。
    胡天佑立刻停止劃槳，三人屏息靜氣，任由小船隨波漂流。
    燈光越來越近，隱約能看出是一艘日軍巡邏艇的輪廓。
    “趴下！別出聲！”胡天佑一把將詹姆斯的頭按低。
    探照燈的光束掃過海麵，幾次幾乎擦著小船掠過。
    引擎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巡邏艇距離他們不到五百米。
    胡天佑能隱約聽到甲板上日本兵的交談聲。
    “繼續往東搜索......”
    巡邏艇最終沒有發現他們，緩緩駛向澳門方向。
    三人長舒一口氣，重新拿起船槳奮力劃行。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珠海的海岸線終於出現在視野中。
    按照老黃的描述，他們找到了那座廢棄的碼頭。
    幾根腐朽的木樁孤零零地立在海水中，岸上的倉庫早已坍塌。
    “接應的人呢？”高成功虛弱地問道。
    胡天佑警惕地觀察著岸上的情況：“先別急，可能有埋伏。”
    小船緩緩靠岸。
    就在胡天佑準備登岸時，岸邊的蘆葦叢中突然閃出幾個人影！
    “別動！舉起手來！”一聲厲喝劃破黎明的寂靜。
    胡天佑的手悄悄移向腰間的手槍，卻聽到對方又喊：“武夷山大紅袍！”
    這是老羅安排的暗號！
    胡天佑立刻回應：“明前龍井！”
    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
    蘆葦叢中走出三個持槍的漢子，為首的正是陳隊長。
    “可算等到你們了！”陳隊長快步上前，幫他們穩住搖晃的小船，“日本人在整個珠江口布下了天羅地網，我們還以為你們......”
    胡天佑問道：“有安全的地方嗎？詹姆斯將軍需要治療。”
    “跟我來。”
    陳隊長帶著三人穿過茂密的蘆葦蕩，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
    洞內幹燥通風，已經簡單布置成了臨時營地。
    “這裏是我們的一個備用據點，日本人不知道。”陳隊長點亮煤油燈，拿來醫藥箱，“先處理傷口，然後我們再商量下一步。”
    胡天佑的肩傷已經化膿，需要重新清創包紮。
    詹姆斯的情況更糟，額頭和臀部的傷口都出現了感染跡象，還發著低燒。
    “你們需要休息幾天才能繼續趕路。”陳隊長檢查完傷勢後說道。
    高成功搖搖頭說道：“不行，日本人在澳門找不到，肯定會猜到我們來珠海，這裏太危險了。”
    “那怎麽辦？”陳隊長皺眉道，“陸路關卡全部戒嚴，海上全是巡邏艇。”
    胡天佑沉思片刻，突然問道：“能搞到日本軍服嗎？”
    陳隊長一愣。
    “你要幹什麽？”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胡天佑說道，“我們偽裝成日本士兵，光明正大地坐火車去廣州，再從那裏想辦法。”
    洞內一時寂靜無聲。
    這個計劃大膽到近乎瘋狂，但在當前形勢下，或許真是唯一的出路。
    “需要三套合身的日本軍服，還有全套證件。”高成功思索著，“最重要的是，我們中必須有人能說流利的日語。”
    “我可以。”胡天佑平靜地說道。
    陳隊長搓著下巴：“軍服和證件我能想辦法，但需要兩天時間。”
    “太久了。”胡天佑說道，“我們明天就必須出發。”
    夜幕降臨時，陳隊長帶著一套日本大佐的製服回來了。
    “暫時隻搞到這一套，”他歉意地說道，“其他的明天才能到。”
    胡天佑試穿製服，意外地合身。
    深藍色的呢料製服筆挺有形，領章和肩章在煤油燈下泛著冷光。
    當他戴上軍帽的瞬間，整個人的氣質都為之一變。
    “像極了。”高成功讚歎道，“連那種傲慢的神態都惟妙惟肖。”
    胡天佑對著破鏡子調整領口，用流利的日語說了幾句命令，連陳隊長都忍不住後退半步。
    “明天詹姆斯扮成俘虜，”胡天佑向高成功說道，“我們押送他乘火車去廣州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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