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必須出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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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山海等人聞聲轉身向後廳看去。

    一道屏風撤開,露出後廳,一道簾子垂下,擋住了大家的視線,隻看到後廳裏坐著一位盛裝的女子。

    雖然看不清麵貌,但李山海等人聽得出聲音,彎腰恭聲說道:“臣等見過王大妃娘娘。”

    坐在後廳簾子後麵的,正是王大妃沈氏。

    沈氏出自名門青鬆沈氏。

    生於嘉靖十一年(1532年),今年才四十歲。

    嘉靖二十一年被朝獻中宗選中,指婚給二子慶原君李峘,封夫人。

    嘉靖二十四年,朝獻仁宗死而無後,弟弟李峘即位,是為朝獻明宗,立沈氏為王妃。

    嘉靖二十九年,沈氏產下順懷世子。

    嘉靖四十二年,順懷世子去世,沈氏和明宗再無子嗣。

    隆慶元年,明宗去世,沈氏以先王妃名義下教令,立中宗庶七子、明宗的弟弟德興君李岹之子李鈞入嗣朝獻國統,改名李昖。

    垂簾聽政半年,無力壓製朝堂黨爭,也無法安撫地方的民怨,最後爆發戊辰之變。

    避居江華島,沈氏深居後院,幾乎沒有露麵和出聲。

    不過青鬆沈氏,朝獻名門世家之一,肯定不會甘於寂寞。她的弟弟沈義謙和沈忠謙一直活躍在前台。

    沈義謙一手拉起了西人黨,但是出使明國兩次後,迅速成為明國死忠粉,政治理念就是希望讓朝獻成為大明第二十一個承宣布政司,不被朝堂忠義良臣們所容,然後他弟弟沈忠謙接過西人黨旗幟。

    現在朝獻小朝廷回京,祭拜祖先陵墓,傳文各地,又重新開張。

    王大妃沈氏的權勢又逐漸恢複,加上國主李昖離開朝獻去明國入朝覲見。作為朝獻王權唯一代表的沈氏,權勢達到頂峰。

    “諸公的議論,本宮聽到了。諸位都是朝獻的定海柱石,而今朝獻危急之際,為何不奮起?”

    沈氏的聲音晃晃悠悠地傳出來。

    李山海等人低頭恭敬地聽著,心裏卻在嘀咕著,這娘們什麽時候藏在這裏。

    這次聚會是柳成龍安排的,地方也是他安排的。大家出於對他的信任,沒有什麽戒心就進來了,坐下就開始商談起大事。

    想不到身後還藏的有人,大意了。

    柳成龍跟王大妃攪合到一塊去了?

    一個二十多歲,俊朗挺拔,龍精虎猛;一位四十歲不到,如狼似虎,深居後宮。

    兩人居然攪合在一起,看來此前傳出來的風言風語,比如江華島時,時常有青年男子夜宿王大妃內院

    看來這些都是真的!

    許多念頭在眾人的心頭閃過。漢城李氏宗廟,剛修建起來的簡陋房子裏,明宗的神主位隱隱泛起綠光。

    柳成龍跪坐在最後,觀察著前麵五人,朝獻朝堂上目前最有勢力的五位,心裏冷笑不已。

    一群蟲豸!

    等利用完你們,再借機除掉!

    有你們這些蟲豸在,朝獻能有什麽希望!

    李山海垂頭答道:“而今局勢反複無常,臣等才識淺薄,不足以定乾坤。懇請王大妃發下號令,臣等遵循就是。”

    遵循就是?

    到時候出事了,就把王大妃交出去。

    都是她挑的頭,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隻是遵令行事,迫不得已啊!

    柳成龍跪坐在最後,聽著前麵的說話聲,心裏的冷意更盛。

    “本宮知道你們的意思。無非就是想立新君,占據大義。隻是現在剛逢戊辰之變,王室人丁凋零,你們說,立誰為新君?”

    眾人默不作聲。

    柳成龍看到五人打定主意不做出頭鳥,便開口道:“娘娘,臣推薦德陽君之子豐海守李季麟。”

    德陽君李岐是朝獻中宗庶五子,也是李昖的伯父。

    李季麟是李岐的庶三子。

    戊辰之變,朝獻王室也跟著遭遇浩劫,李氏王子王孫們,死傷殆盡,李季麟不僅是為數不多活下來的一員。還是他們中間唯二的中宗一脈子嗣。

    也就是說,中宗一脈除了李昖,隻剩下李季麟了。

    柳成龍舉薦的這個人選,讓王大妃非常滿意。

    李季麟和李昖一樣,都是她庶出的侄兒,無論從禮法還是宗親上,都能穩穩壓住他們。

    而且血脈跟李昖一樣正統,能給朝野一個交代。

    “柳都旨舉薦的人選,確實經過深思熟慮,本宮覺得十分妥當,諸位,你們怎麽看?”

    我們怎麽看?

    我們站在旁邊叉著腰、喝著小酒慢慢看。

    鄭澈突然跪伏在地,冒出一句:“娘娘,眾所周知,李季麟自小跟著德陽君在封地,成年後分守豐海,朝中認識他的人不多。

    戊辰之變後,見過他的人所剩無幾。就算是見過他的人,也都是他少年時見過,成年時什麽模樣,沒人知道。

    現在的李季麟自稱從豐海一路輾轉逃難到江華島,身上無印符文書,就憑一張口,恐怕難以服眾啊。”

    柳成龍惱怒地看著前麵的鄭澈,恨不得拔出佩劍,插進他撅起的屁股裏。

    今日議事,你小子三番兩次出來攪和,可以肯定,你小子就是明國人的奸細。

    你們西人黨就是明國人的走狗。

    黨首沈義謙一心想出賣朝獻,納土歸明。

    被忠義之士圍攻,朝獻無立足之地,悻悻地逃到明國。

    他弟弟沈忠謙繼續接過大旗,名義上與沈義謙割裂,實際上做的還是出賣朝獻,納土歸明的那一套,隻不過做的更隱秘些!

    朝獻的叛徒!

    等到事成後,一定要把你們全部燒死,才能洗滌你們的罪過。

    簾子後麵傳來王大妃沈氏霸氣的聲音:“本宮說他是李季麟,他就是中宗之孫、德陽君之子,朝獻的新大君。”

    柳成龍熱淚盈眶,五體投地地跪伏在地上,顫聲喊道:“娘娘英明!娘娘與危難之際,力挽狂瀾,拯朝獻萬民於虎狼,救千裏江山於水火,必定會青史留名,世代稱頌。”

    沈氏幹脆利落地說道:“好了,大事就此議定,李領政,你帶著文武大臣,撥亂反正,匡扶朝綱,新君立後,必有犒賞。

    柳都旨,本宮以密令傳你,命你為判義禁府事、禦營廳都提調,秘密行事,早日立新君,開新政。

    朝獻萬民、千裏江山,就拜托柳卿。”

    柳成龍跪伏在地上,淚流滿麵,“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山海、金孝元、沈忠謙、崔永慶、鄭澈麵麵相覷,然後跪伏在地,齊聲應道:“臣等遵命!”

    漢城東北硯山,是朝獻新軍第一、第五、第六、第九、第十一步兵團駐地。這五個步兵團合計一萬六千人,是漢城警備力量。

    柳成龍站在硯山山頂上,看著山腳下密密麻麻、又整齊歸一的軍營,忍不住感歎道:“真是虎狼之師。”

    他身邊站著兩名男子,一位三十多歲,絡腮胡子;一位二十多歲,麵淨無須。

    他們都穿著朝獻新軍的軍裝,跟大明新式警服很像,隻是警服是藏青色,他們是靛藍色。

    朝獻新軍編製跟明軍鎮衛軍相似,用的是朱翊鈞定的“新編製法”,稱呼上跟後世的幾乎一樣。

    軍銜卻跟大明警銜一樣,從少尉到少將,中間多了大尉和大校。

    目前朝獻新軍最高軍銜就是少將全正元。

    絡腮胡子的男子掛著兩杠一星肩章,是位少校,叫金誠一,是第十一步兵團團長。

    麵淨無須的男子掛著一杠三星肩章,是位大尉,叫李載久,是第六步兵團第三營營長。

    金誠一看著軍營,神情複雜,“可是這支虎狼之師,完全是明國人一手訓練出來的。”

    柳成龍覺得有些氣悶,想了想,決定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鼓舞士氣。

    “王大妃同意廢李昖立李季麟了。”

    金誠一和李載義一臉欣喜:“真的?“

    “對,前日密議時,王大妃壓製住李領政等人的異議,把此事定了下來。”

    李載義欣然說道:“好啊。李昖昏庸糊塗,好奢惡儉,不思進取。隻想著在明國人羽翼庇護下享樂,全無重振國事,再塑朝綱的誌向。

    這樣的君上不要也罷!”

    金誠一沒有那麽樂觀,“去了一個李昖,新立一個李季麟,就真的管用嗎?我看啊,還是要把大權抓在我們自己手裏,勵誌圖新,不再被那些混蛋所幹擾。”

    柳成龍狠狠地點頭:“沒錯。廢立之事,隻是讓我們手握大義,創造一次絕佳的機會。”

    絕佳的機會?

    什麽機會?

    金誠一和李載義不由地轉頭看向柳成龍,他沒有往下說,還反問道。

    “金兄弟,李兄弟,你們能切實掌握多少兵力?”

    沉默了一會,金誠一開口道:“不瞞柳兄弟,我有把握的隻是團部警衛連和第二營。裏麵的營長、連長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掉腦袋的事,他們一點都不在乎。

    第一營,我隻能掌握一個連。第三營和其它部隊,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載義答道:“我隻能掌握第一連,那是我帶出來的,裏麵多半是我的生死兄弟。其餘我沒有把握。”

    看到柳成龍沒有出聲,金誠一和李載義以為他覺得自己辦事不力,對視一眼,金誠一出聲解釋道:“柳兄弟,不是我們不賣力,是明國人控製軍隊的手段太厲害了。

    每個團都有政工處,政工指導員直接下到連隊,營一級是政工教導員。團一級是政工委員直接領導政工處。除了政宣工作,平日和戰時還有執行軍法軍紀的權力。”

    “政工處?”

    “對,政宣工作處,隸屬戎政府政宣總局,類似監軍。無孔不入,手段又極其高明,把上下官兵的心都籠絡得服服帖帖。

    要不是我跟那些老兄弟都是從死人堆一起爬出來的交情,他們的心早就被拉走了。”

    李載義補充道:“還有錦衣衛的人。

    據說是翊衛司安全保衛局的人,專司軍中刺探,巡訪謀逆叛國等罪行。不僅明國海陸軍各部有大量安保局密探,我朝獻新軍也安插有。

    是誰沒人知道,有可能是你的警衛員,也有可能是你的生死兄弟。”

    柳成龍聽得頭皮發麻,如此嚴密控製,難怪金誠一和李載義等義士與自己往來,都是千小心萬小心,謹慎的不能再謹慎。

    原來如此。

    柳成龍氣憤地說道:“不僅軍中如此,朝堂上也是如此,朝堂諸公眾臣,誰也不知是人是鬼!

    明國人如此種種手段,正好說明意圖吞並我朝獻的狼子野心。幸有諸位忠勇義士,不背世代王恩,不忘朝獻社稷。

    你們手裏有一千五百人,再加上全九那邊的一千人,足矣。

    王大妃任命在下為判義禁府事、禦營廳都提調,總領義事,我們可以放手一搏。”

    李載義忍不住問道:“柳兄,事到如今,你可以把事情細節告知我等了。”

    柳成龍笑著問道:“閉城固守,實在不行擁著新軍遠避中部山區,堅守到明國人耗費不起,妥協求和為止。

    這個計策,你們不信?”

    “當然不信。柳兄雄才偉略,怎麽可能擬定出這麽一條寄希望於他人,看上去希望渺茫的計策!”

    柳成龍看著遠方。

    山巒如聚,綿延千裏,江山如畫啊!

    他喟然感歎著。

    “對,我們的命運,朝獻的希望,怎麽能寄托在別人手裏。我提出的這個義舉良策,包括前日公開說出的新軍忠義之士,都是蒙蔽李山海這些人。

    跟這些蟲豸在一起,怎麽搞得好國事!朝獻怎麽可能有希望!”

    柳成龍看著金誠一和李載義,誠懇地說道:“新軍中,我隻信任你們兩位和全九,你們把性命托付給我,我也不敢有所隱瞞。

    我真實的計劃就是,讓李山海等人提出廢立國主。

    此事非同小可,然後以此為名義,順理成章地把明國觀朝獻國政使吳兌、副使梁夢龍、長史葉夢熊,還有督軍使高策等明**政要員,請到漢城城裏,屆時你們兩位連同全九的陸戰隊一並發動。

    他切斷明**隊入城的路,你們二位控製住吳兌等人,閉城固守。

    抓住吳兌這些明國要員,再以觀國政使司和督軍使司的名義,發布公告,立李季麟為新君,把朝獻軍政權柄,悉數歸還於新君。

    屆時我們再振臂一呼,朝獻各地軍民必然從之。明國人又投鼠忌器,不敢動武。到時候我們大勢已成,就可以與明國皇帝談判,恢複藩屬,自行國是”

    金誠一和李載義對視一眼,又驚又喜。此計聽上去可行,至少比固城自守,守不住遠避山區,熬到明國人自行離去要靠譜。

    柳成龍看到兩人的神情,繼續鼓舞道:“危機之時,不是一般情況了,我們必須出重拳,奮力一搏!力挽朝獻於將傾之際。

    重造朝獻,匡扶朝綱,你我都將是名垂青史的功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