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艏樓上看著遠處，天青雲白，紅日藍海，明國護衛艦隊紛紛揚帆。
    法爾內塞轉頭，不甘心地問胡安。
    “將軍，就這麽放他們走？”
    胡安反問一句：“你想如何？”
    “將軍，”法爾內塞湊過身來，輕聲說道：“盧內達安的船隊在我們後麵三十海裏外的地方等著，那裏正是前往裏斯本的必經之路。”
    胡安沒有出聲。
    法爾內塞急了，“將軍，要動手就得快。明國人的船快，再晚一點就來不及送信了。”
    看到胡安臉色微變，似乎有所心動，法爾內塞繼續說道：“將軍，我們連試都不試一下，以後誰也不會把我們西班牙放在眼裏。”
    胡安看著法爾內塞，身子往前一探，雙手扶在護欄上，默默地看著遠方的明國護衛艦隊，過了十幾秒鍾後，終於點了點頭。
    法爾內塞欣喜地一揮拳，蹬蹬地跑下艏樓，興奮地對副官下令。
    很快，一艘快船張滿帆，向後方快速駛去。
    過了三個多小時，明國護衛艦隊才遠遠地繞開西班牙艦隊，向東北方向駛去。
    航行了一個多小時，副官向吳關海稟告。
    “報告！西班牙艦隊一直跟在我們後麵，相隔大約十海裏。”
    站在艉樓上的沈萬象和王用汲轉身，舉起望遠鏡向後看去，看到了西班牙船隊，密密麻麻的帆船，就像草原上鬣狗的眼睛。
    “這些西班牙人，不懷好意。吳統領，我們要擔心啊”
    “正使大人，我們已經進入一級戒備，不管是誰的船，西班牙還是葡萄牙，隻要敢挑釁，堅決還擊。”
    王用汲讚許地說道：“沒錯！這裏是西夷腹地，我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過了一會，細犬號通訊艦發來信號。
    “過來三艘船隻，兩艘結伴，打著法國旗號。一艘在後一海裏，打著英吉利旗號。轉向跟著我們，東南方向，相隔兩海裏。”
    進入歐洲海域，明國護衛艦隊上下，向葡萄牙人努力學習，首先學會認清楚各國海軍旗號。
    “繼續警戒。”
    又過了半個小時。
    “報！發現三艘船，分別打著威尼斯、熱那亞和羅馬教皇領的旗號。轉向跟著我們，西南方向，相隔兩海裏。”
    “繼續警戒。”
    吳關海轉頭對沈萬象和王用汲說道：“正使，副使，馬侯爵和萊昂男爵說得沒錯。這片海域是西夷人南來北往，東進西出的要道，各國船隻都有。
    真是群夷薈萃啊！”
    沈萬象轉過頭來，故意問道：“吳統領，聽你這意思，一點都不怕？”
    “怕？怕什麽？”
    “這裏可是西夷腹地，這麽多西夷船圍了過來，少說也四五十艘，你不怕？”
    “沈正使笑話我了。這點船算什麽？我怕什麽？
    皇上接見我海軍官兵時，曾經說過，大明海軍要有寇可往，我亦可往的氣魄。西夷船能揚帆泛海至我大明家門口。
    現在我大明海軍也能來到他們家門口。
    他們誰要是敢齜牙咧嘴，我們就用火炮敲掉他們的獠牙！”
    吳關海意氣風發地指了指跟著後麵的那些船隻，“沈正使，王副使，我真希望後麵有幾艘西夷船，不服氣跳出來，讓我們好好收拾一頓。
    一頓火炮，比千言萬語都要強！”
    “哈哈，吳統領想殺雞駭猴啊！”
    海風還在繼續地吹，吹得雲陽號桅杆上的明字海軍旗在獵獵作響。
    白色的旗底，上方一個顏體明字，猶如日月高照，下方有四條藍色波浪線在蕩漾起伏，代表大明所言的東南西北四海。
    簡單明了。
    在歐洲地理體係裏講七海，分別是中國海、紅海、綠海（今波斯灣）、大馬士革海（今地中海、）、威尼斯海、本都海（今黑海）和卓章海（今裏海）。
    隻不過那是他們的規矩，大明有自己的規矩。
    三人站在艉樓上，目光穿過甲板和船帆，看向廣袤的海麵。
    陽光照在海麵上，金光燦爛，波光粼粼。
    “你們看這海麵像什麽？”
    沈萬象問道。
    王用汲捋著胡須答道：“像家鄉金黃色稻田。微風吹過，稻浪起伏，就跟著金色的海浪一樣。飄著豐收的清香，充滿了希望。”
    “王副使說得真好。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家鄉的麥田。我們山東的麥田，也是這樣一望無際，看不到邊。
    到了秋天，也是金燦燦的，沉甸甸的”
    “報！細犬號通訊艦發現急報。”
    “說。”
    “前方發現一支艦隊，總計十一艘卡瑞克帆船，正從西北方向對著我部直插過來，旗號不明！”
    “旗號不明！那就是海盜了。”吳關海興奮地叫道。
    沈萬象哈哈笑道：“吳統領，你剛剛還念叨著，現在雞就來了。”
    “好！傳命令，各船展開，兩兩為一組，互相掩護，準備迎戰。”
    嘀嘀的銅號聲響起，棠湖號巡航艦馬上靠近雲陽號，成為它的僚艦。
    另一艘巡航艦百裏洲號向隆德號靠近，成為它的僚艦。
    兩艘護衛艦錦鯉號和木槿花號互相靠攏，互為主僚艦。
    完成偵查任務的細犬號迅速轉舵，駛去外圍海麵，遊弋在戰場之外。
    馬塞洛和萊昂在亨利王子號上，看到了明國護衛艦隊變化隊形，臉色一變。
    明國人這是要幹什麽？怎麽擺開了戰鬥隊形！
    很快，在西北方向的海麵出現一支艦隊。
    馬塞洛在單筒望遠鏡裏仔細觀察著，看到桅杆上骷髏旗幟，又仔細看了船型，臉色變得鐵青。
    萊昂也把這這支突如其來的艦隊看得清楚。
    兩人握著望遠鏡，心生不好的念頭。
    “這是西班牙的瓦倫西亞私掠船隊！”
    私掠船隊，也就是有執照的海盜，各個國家都有。
    英國有、法國有、葡萄牙有，西班牙也有。海軍不方便幹的活，他們全部攬下。
    馬塞洛和萊昂認出西北方向出現的這支船隊，是西班牙實力最強的私掠船隊，經常活動在克裏特島、馬耳他島到西西裏島之間，搶掠奧斯曼的商隊。
    有時候法國、威尼斯和熱那亞的商船也搶。
    搶誰不搶誰，完全看當時西班牙跟誰的關係交惡！
    左右一看，西班牙艦隊跟了上來，胡安和法爾內塞乘坐的聖瑪利亞號停在在亨利王子和雷貝洛號的旁邊。
    馬塞洛和萊昂用望遠鏡一看，看到了胡安和法爾內塞站在艏樓上，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的戰事。
    再仔細一看，法國的船，英國的船，威尼斯、熱那亞和羅馬教皇領的船，全部圍了上來，各自占據有利位置。
    機會難得！
    歐洲第一海軍的第一“黑幫”打手，對傳說中打遍世界無敵手的明國海軍先遣隊。
    誰勝誰輸，眾人議論紛紛。
    賭性大興的英國和法國佬馬上對賭起來。
    威尼斯、熱那亞和教皇領，葡萄牙和西班牙，消息傳過來，這些國家船隻的水手紛紛下注。
    盤口四六開。
    明國海軍勝算四成，巴倫西亞私掠船隊勝算六成。
    明國海軍厲害，隻是傳說中很厲害。除了葡萄牙和西班牙海軍，其它國家的海軍還沒有親身體驗過。
    這世上總有那麽些強種，你說東，他偏偏不信邪，非要往西走。
    明國海軍多麽厲害，都是你們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瞎吹的！
    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裏？
    十一艘船對七艘船，誰占優勢？
    而且巴倫西亞私掠船隊的實力，在場的許多船隻都親眼目睹過，或者親身體會過。都是從西班牙無敵艦隊挑選出來的精銳，一直在地中海橫行霸道，作戰經驗豐富，作風凶殘狠辣。
    我們賭巴倫西亞私掠船隊贏！
    賭明國船隊的人多半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他們對明國海軍的強大和強悍，或親眼目睹過，或聽親朋好友講述過，可信度非常高。
    巴倫西亞私掠船隊雖然厲害，可是它也沒法突破天花板啊！
    還有部分是英法和威尼斯、熱那亞船隊的人，他們是海戰經驗非常豐富的人，體會到海戰的本質是大船打小船，火炮為王。
    數量再多意義也不大。綿羊再多，麵對虎狼還不都是菜！
    在他們熱火朝天地下注時，遠處的海戰開始了。
    雲陽號和棠湖號一前一後，互相掩護，向巴倫西亞私掠船隊中心位置衝去。
    雲陽號船高體大，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氣勢洶洶。
    巴倫西亞私掠船隊的四艘主力艦，都是六七百噸的卡瑞克帆船。
    曾經在地中海橫行霸道，凶狠囂張。奧斯曼、北非海盜、威尼斯和熱那亞的船隻，在它們鋒利的獠牙麵前瑟瑟發抖。
    可是在雲陽號麵前，立即從惡狼變成了哈士奇。
    在雲陽號六十門火炮麵前，巴倫西亞四艘主力艦立即目光清澈，愚蠢清晰可見。
    船長們大聲高叫著，紛紛轉舵，避開雲陽號的鋒芒。
    雲陽號盯著私掠船隊的旗艦，“羅蘭騎士”號。
    在“羅蘭騎士”號船長和水手們驚恐中，雲陽號衝到離它不到五十米的距離，然後右舷火炮依次開火。
    火光閃動，濃煙彌漫。
    轟隆的炮聲撕裂空氣，傳到後麵圍觀的船隻上，眾人鴉雀無聲。
    “一艘船居然有這麽多火炮？都快要抵得上一支船隊的火炮了。”有船長喃喃地說道。
    馬塞洛、萊昂和胡安的望遠鏡裏，可以看到“羅蘭騎士”號被近三十發彈丸打得搖晃不已，甲板上血肉橫飛，船艙裏火光四射。
    胡安心裏猛地一驚。
    明國人戰艦的火炮不僅多，怎麽火力還這麽猛啊！
    馬塞洛和萊昂卻知道，明國人上來就放大招，使用了爆破彈。
    這種炮彈在船艙密封空間裏炸開，可以發揮最大的威力，裏麵的彈丸可以有效殺傷水手和火炮手，飛濺的引火物可以點燃船艙，最凶殘不過。
    相比之下，西班牙和葡萄牙人還在用燒紅的鐵彈當灼熱“燃燒”彈。在滿是火藥的逼仄船艙裏架火盆燒紅鐵彈，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引燃火藥，全船一起上路。
    而且威力很差。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西班牙和葡萄牙海軍都不會用。
    明國海軍居然開發出更有效、更有威力的爆破彈。
    不講武德！
    雲陽號與“羅蘭騎士”號交錯而過，留下西班牙人在濃煙和血腥中迎風淩亂。
    可是他們的噩夢沒有停止，雲陽號剛離開，棠湖號緊跟著衝了上來。
    剛才“羅蘭騎士”號與雲陽號對轟，現在船上的水手們正在驚慌中緊張地裝填彈藥，一時半會對棠湖號無法產生威脅。
    棠湖號得以衝到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從容地對“羅蘭騎士”號發射了四枚火箭彈。
    海軍版火箭彈打敵船，距離越近，命中率越高。
    一百米命中率比滑膛槍還要離譜，五十米命中率大概是百分之五十，二十米的距離，幾乎可以說是百發百中。
    但是靠得越近，越危險。
    西班牙和葡萄牙戰船也是有火炮的，二三十米的距離，不管火藥再低劣，打出的殺傷力也足夠大。
    所以作戰時，需要權衡。
    現在“羅蘭騎士”號剛跟雲陽號對轟過，以西班牙海軍火炮手的速度，五分鍾之內不可能打出第二輪，所以緊跟其後的棠湖號，才敢如此膽大，衝得這麽近。
    四枚火箭彈的威力立竿見影，“羅蘭騎士”號騰起四團火，迅速合並成一個大火團，把它徹底吞噬。
    看著熊熊燃燒成大火炬的“羅蘭騎士”號，巴倫西亞私掠船隊其它船隻肝膽皆裂。
    太殘暴了！
    遠處的圍觀船隻，西班牙、葡萄牙、英國、法國、威尼斯、熱那亞、羅馬教皇領的船隻，全部陷入到沉默中。
    隻是他們的沉默，過於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