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最早一家銀行是統籌處成立的富國銀行，先是負責存兌金銀，吸收存款，辦理匯票等票據，很快又提供貸款服務。
    後來又成立了匯金、通商和惠民銀行，業務內容相似，隻是主營區域有所不同而已。再後來通商銀行改名為工商銀行，惠民銀行改稱民阜銀行，同時為修建直道和鐵路而組建了交通銀行，為開發西北、建設水利組建了建設銀行。
    被合稱為六大金剛。”
    柯穆曼侃侃而談，馬塞洛和萊昂聽得十分認真。
    何塞聽了一會，突然張開嘴，想打個哈欠，又覺得不妥，連忙捂住嘴巴，裝模作樣的把嘴巴和下巴摸了幾下。
    不過其餘三人講得認真，聽得更認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萬曆元年，銀行改製。富國銀行被少府監控股，匯金銀行被戶部控股，工商、民阜、交通、建設的大股東成為太府寺，成為六大國家銀行。
    此後上海銀行、渤海銀行、浙江銀行、東海銀行、長江銀行、巴蜀銀行、南海銀行、昆侖銀行、東北興業銀行、西北通阜銀行等民間資本主導，在不同區域經營的銀行如雨後春筍冒出來，被稱為民營銀行。
    不過這些國家銀行和民營銀行，都由少府監金融局監管，依據的律法是律政院擬定、皇帝陛下萬曆元年明詔頒布的《大明萬曆元年金融機構製置條例》，以及萬曆三年明詔頒布的《大明萬曆三年金融機構經營管理法》。
    根據《製置條例》，銀行分為中央銀行，為富國銀行和匯金銀行，職責為執行中樞製定的貨幣政策，對大明全國經濟進行宏觀調控，同時承擔發行和監管法定貨幣的職能。
    政策性銀行，為工商、民阜、交通和建設銀行，除了正常銀行職責外，專門為貫徹、配合中樞製定的經濟政策或意圖，在特定的業務領域內，直接或間接地從事政策性融資活動，充當發展經濟、促進社會進步、進行宏觀經濟管理工具的金融機構。
    商業銀行就是吸收公眾存款、發放貸款以及辦理票據貼現的普通銀行，主營業務為存款、貸款、匯兌、儲蓄等業務，以及承擔信用中介。”
    柯穆曼巴拉巴拉一通話，聽得馬塞洛和萊昂有些頭暈，先硬生生地把這些話記在心裏，以後慢慢消化。
    馬塞洛想到一個問題：“你剛才說明國銀行有國有銀行、民營銀行，還有中央、政策和商業銀行，這些有什麽區別嗎？”
    “完全的不同銀行。
    國有銀行是指朝廷拿著大部分股份，完全掌控的銀行，目前指的是最先成立的六大金剛。民間銀行是指民間資本拿著大部分股份，自主掌控的銀行，目前除六大金剛之外的普通銀行，都是民營銀行。
    國有銀行都是中央銀行和政策銀行，頁有部分商業銀行。民營銀行則全是商業銀行。”
    萊昂問道：“曼努埃爾，你剛才說中央銀行還肩負著發行和監管法定貨幣的職能。明國的銀圓全部由富國、匯金這兩家銀行發行嗎？”
    “是的。目前的大明貨幣有銀製的圓、角，和銅製的分，合計三種。發行和監管機製屬於機密，具體如何運作，我不知道。
    就我目前所知的情況，貨幣每年發行量的多寡，還有存款準備金率，以及央行存貸款利率等貨幣政策的製定，由少府監金融局下屬的貨幣指導理事會，商議後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貨幣指導理事會投票權總共十票，兩家央行各占兩票，四家政策銀行各占一票，所有商業銀行合席占去剩下的兩票。
    貨幣指導理事會商議和投票決定的貨幣政策，由富國和匯金銀行具體執行，其餘銀行遵循不誤.”
    馬塞洛和萊昂對視一眼。
    搞得好複雜啊！
    可是再深入想一想，貨幣啊，錢啊！何等重要，當然要慎之又慎。
    不對啊，這麽重要的事，就交給所謂的貨幣指導理事會商議決定，一手遮天的少府監不管嗎？
    文官主持的內閣不管嗎？
    皇上不管嗎？
    不可能啊！
    再一想富國銀行歸少府監管，匯金銀行歸戶部管，其它四家政策銀行歸太府寺管，這六家銀行占了八票。
    十票占了八票！
    有什麽想法和意圖，這八票都能讓它成為貨幣指導理事會的決策。
    還是明國的皇帝和內閣會玩啊！
    萊昂知道柯穆曼的誌向，不由問道：“曼努埃爾，在明國開設銀行，有什麽要求嗎？”
    “最少需要一百萬圓本金，其中五十萬圓作為準備金存在富國或匯金銀行裏。後續規模擴大，必須存兩成的準備金在央行。
    有固定的辦公場所和金庫，能開一家以上的營業所；金庫和營業所的安全條件，必須達到刑部的《金融經營場所安全和消防條件目錄》列明的要求。
    存款和貸款利率嚴格遵循貨幣指導理事會現行利率，以及其它金融和貨幣指導政策，守法經營，隨時接受金融局的監管，每季提供真實詳盡的報表給金融局，以供審計.
    銀行法人和六成以上股東必須是大明百姓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具備了以上條件後，要向少府監金融局申請，審查批準後發放商業銀行牌照，再在戶部、刑部和太府寺備案，才能正式開設銀行，開始營業。
    銀行的牌照，最難拿到，比卷煙廠牌照還要難拿。”
    何塞心頭一動，難怪柯穆曼要想方設法攀上少府監楊公公這條線。
    馬塞洛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銀行的威力，他知道一二。
    比如與哈布斯堡王室關係密切的富格爾家族。
    這個家族以紡織業起家，然後控製著德意誌、奧地利、波希米亞和西班牙的礦業和貴金屬資源，並成立了銀行，為哈布斯堡王室提供了巨大的幫助。
    前任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一世（查理五世）就是在富格爾銀行的財力支持下，在於1519年賄賂選帝侯，戰勝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當選為德意誌國王，再行軍到羅馬，被教皇加冕，成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銀行的金錢威力，可見一斑。
    明國的銀行，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威力？
    “曼努埃爾，明國的銀行與歐洲的銀行相比，有什麽區別？”
    聽了馬塞洛的問話，柯穆曼搖了搖頭：“侯爵大人，區別非常大。
    歐洲的銀行，最早是威尼斯的國家借放所，從事簡單的存款和貸款業務，以存貸利率差謀利。
    此後還出現了各種銀行，比如佛羅倫薩的巴爾迪銀行、奧格斯堡的富格爾公司。但這些銀行都是巨富家族為了方便經商成立的一種金融機構，與明國的銀行相比，差距很大。
    首先是經營方式不同。歐洲銀行多半是吸收市民和中小商人的存款，用於家族的商業甚至政治投資。
    憑借的是家族的商業信譽，沒有任何的擔保和監管，風險極高。經營手段簡單粗暴.
    大明的銀行，百姓存款隻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來自工商業和世家大戶的存款。宗旨是服務工商業，方便百姓，促進經濟。
    大明銀行監管嚴密，經營手段靈活，規章製度完善。
    它的貸款更多是用於工商業發展嚴禁用於政治投機，這是銀行業的紅線禁區。”
    聽了柯穆曼的回答，馬塞洛眉頭皺得更緊了。
    “明國的銀行對政治一點影響力都沒有嗎？”
    “侯爵大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任何有了錢的人，尤其是富甲一方的人，他們除了想掌握更多的資源外，還渴望掌握國家的權力，好保護自己的財富。
    比如我們所知道的威尼斯商人，尼德蘭商人和富格爾家族。
    他們也做到了，通過金錢操控了教皇和神聖羅馬帝國的選舉，暗地裏讚助新教興起，通過借貸和公債間接影響法國、西班牙等國的政治。
    甚至沒有他們的支持，巴黎、馬德裏以及巴伐利亞的國王和選帝侯們，無法發動一場他們想要的戰爭。
    但是大明與歐洲不同。歐洲上千年的曆史，大部分都是四分五裂，有數十個國家。銀行家們在這些國家之間遊刃有餘。東邊不亮西邊亮。
    而這些國家的國王和貴族們，無力鉗製這些銀行家，隻能妥協，接受他們的要挾。
    權力成為金錢的附屬。
    大明上千年的曆史，大部分都是大一統。同一個朝廷、同一位皇帝、同一種文字、同一種製度、同一個聲音。金錢是權力的附屬。
    所以在大明，商人想通過銀行操控朝堂，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就好比走到老虎跟前，用力去扯動它的胡須。”
    “那這些經營銀行的商人，能獲得什麽錢財以外的回報？或者說，他們如何確保自己的財富不被隨意剝奪？”
    “除了豐厚的盈利，大明工商業主，包括工廠、商行、銀行的經營者，隻要能夠繳納足夠多的稅賦，會被授予相應的文官散階。
    嗯，類似於某種貴族稱號，沒有封地和俸祿，但是能享受同階文官的政治待遇。比如允許穿對應官階的官服，出行時亮出官階旗號；監督朝堂和地方的施政；對內閣和禦史台頒布的條例法規，可以提出建議；可以直接向通政司上疏.”
    “向通政司上疏？”
    “對，通政司與司禮監是皇帝陛下設立的外朝和內廷秘書機構，上承下傳，通達訊息。
    向通政司上疏，就算皇帝陛下看不到，通政司也會以皇帝外朝秘書機構的身份，移交給相關部門，督促給予正式回複”
    “曼努埃爾，如你所言，明國銀行最重要的職能就是促進經濟？”
    “對。這是皇帝陛下對明國銀行製定的職責。貨幣流通、振興工商、促進經濟。商業銀行是正常的工商業貸款扶植；提供金融票據服務，減少工商交易的成本；提供公債、企業債券和股票發行，為國家地方的建設和企業發展提供融資服務.”
    馬塞洛感覺自己像是念對咒語的阿裏巴巴，終於打開了一扇藏滿寶藏的大門，迫不及待地問道：“曼努埃爾，你說的提供融資服務，是什麽意思？”
    柯穆曼和何塞對視一眼，兩人現在琢磨出馬塞洛出使大明的真正用意。
    這種活，萊昂或其他貴族來做都足夠了，何必出動馬塞洛這位國王殿下最信任的重臣。
    了解大明，學習大明，複製大明。
    可是我的侯爵大人，大明能行，葡萄牙不見得能行啊！
    可是看著馬塞洛滿是渴望的眼神，柯穆曼遲疑一下，開口道：“侯爵大人，明國的銀行不能資助選皇帝和大臣，但是他們能資助大明軍隊，滅掉一個國家，比如西班牙。”
    馬塞洛的眼睛刷刷地閃光，更加急切，“曼努埃爾，請快些告訴我，他們是怎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