睆國在八國中屬於一個非常奇葩的國家。雖然在大恒八國中他所展現出的各種狀態和樣貌都和方諾前世的那些草原民族高度類似。
    可當你真正了解過他後發現和前世的那些民族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其中最大的不同點就是他們並不是一個天然生成的遊牧民族。而是因為大恒戰亂後不得已聚集到草原上的一群邊緣人。
    比起其他幾國，睆國除了一片茫茫無際的草場真是要什麽沒什麽。這裏既不能種糧，也不能打獵。除了放牧以外想在這塊地界生存下去便再無其他選擇了。
    最早睆國這片區域常年都是荒無人煙的。隻是被大恒天子當做養馬場的一片無人區而已。畢竟比起中原的繁華，誰願意待在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睆國的子民和其他國家的子民從血緣上來講沒有本質的區別。他們既不是什麽外族，也不是什麽蠻夷。隻不過是一群在爭霸初期的失敗者而已。
    起初的睆國也不像現在這麽土地廣袤，現在的規模是經過睆國一代代君主和臣民用血肉打下來的。而在長期高強度的戰爭討伐中，睆國君王的折損率也是八國中是最高的一個。
    正因為如此才造就睆國不得不實行兄終弟及的繼位原則。畢竟想要打仗就一定要長君當國。幼主繼位隻會讓睆國死的更快。久而久之這個傳統也就在睆國成了圭臬。
    以前的睆國能持續對外擴張時這個製度的優點能蓋過缺點，因此他的弊端反倒不怎麽明顯。
    可一旦等睆國戰無可戰陷入內耗時，兄終弟及的缺點就開始顯露無疑了。
    畢竟這個製度千好萬好可有一個bug卻始終無法得到完美的解決。
    那就是一旦王位傳到親代最後一個弟弟時，下一個繼承人該選誰？
    畢竟到了這時，無論是你的兒子還是侄子從法理上來講都是擁有繼承權的。甚至你的所有子侄輩的繼承權都是平等一致的。並不會因為是你的親兒子就能比你大哥或者二哥的兒子強出一頭。
    兄終弟及等走到這一步時基本就走不下去了。走不下去該怎麽辦呢？殺唄。直到子侄之間殺出一個血流成河來。睆國的汗位才能最終確定人選。
    但總這麽搞，對於睆國內部來說是傷害巨大的。拓跋宏自己就是一路殺上來的，他自然也深刻的認識到了這個弊端。
    誠如他自己所言，這次三國圍剿他為的就是讓睆國重新陷入爭權奪勢之中。因為隻要他一死，大汗的繼承權天然就成了無主之物。那麽草原上任何一個他的子侄輩都會加入這場爭鬥中。
    到時三國趁著睆國內亂之際，一舉便可收複被睆國侵占的領地。甚至還能更上一層樓。三國看似不理智的行為，究其背後的原因全是因為睆國這個兄終弟及製度所產生隱患的一種延伸。隻不過巧妙的被三國利用了而已。
    好在這次景國有自己的算計反水拉了他一把，否則睆國的下場還猶未可知。
    這也就是為什麽拓跋宏會對方諾問出“我睆國還有未來嗎？”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大汗是想廢掉這個製度？改為景國那樣的嫡長子繼承製嗎？”方諾問道。
    拓跋宏搖了搖頭：“廢掉？先生隻怕是低估了傳統的力量。本汗強悍時或許還能壓製住其他人的野心，若等到本汗實力不濟或垂垂老矣時，都不用著本汗壽終正寢，下麵那些子侄就能自己殺起來。甚至就連本汗的親兒子也會時刻蠢蠢欲動。因為這就是我睆國來時的路。不是本汗說廢就能廢的。”
    說罷他又補充道：“也不怕實話告訴先生。這次除了三國參與了對本汗的圍剿外，本汗懷疑在我睆國內部已經有人準備對本汗動手了。你之前不是問本汗為什麽不逃嗎？本汗現在可以告訴你本汗逃不掉。就算本汗逃回睆國也是死路一條。而在本汗不知道景國會反水之前，本汗抬眼四望周邊哪個不是敵國？如此情形你讓本汗往何處逃？”
    方諾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想過拓跋宏的處境會很嚴峻，但卻沒想過有這麽嚴峻。
    “那大汗和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我隻是一個局外人，既不能插手八國的朝政，更改變不了現狀。至於那什麽得之可安天下的戲言就更是無稽之談了。”方諾誠懇道。
    拓跋宏淡淡一笑道：“先生無需過謙，能寫出八國論的人都沒有辦法的話那本汗還真不知該問計於誰了。”
    方諾轉念一想，答道：“大汗你就考慮過在睆國建城定居嗎？試問八國還有哪個國家像睆國如此草率的？都建國幾百年了竟然連個正兒八經的都城都沒有？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
    拓跋宏眉頭一皺：“建城？這和本汗剛才說的那些有關係嗎？有都城就有弱點，我睆國千裏邊防無險可守。若是真有都城那周邊幾國一鼓作氣兵臨城下本汗豈不岌岌可危？要知道我睆國向來善攻不善守，若是困守圍城那我空有百萬鐵騎又如何發揮？”
    方諾聽後不由放聲大笑道：“有沒有可能，大汗或是說你們睆國的困境正是因為少了這麽一個都城的原因？”
    “哦？本汗願聞其詳？”
    “因為財權。隻有一個穩定的中央朝廷在那杵著，一國的財政才能源源不斷的匯集至此。別的不說，就拿景國來舉例。景國這次一次性就出動了十幾萬大軍，你可知這十幾萬大軍的軍需糧餉都是花誰的錢嗎？”方諾問道。
    拓跋宏想也沒想就答道：“應該是景國國庫的錢。”
    “對，就是國庫，但這國庫裏的餉銀又是誰說了算呢？如果景國十幾萬大軍一旦有變，蕭沐衡隨時可以停了他們的軍餉輜重。這十幾萬人除了是戰士外，還是十幾萬張要吃飯的嘴。一旦失去補給這十幾萬人立刻就成了無根浮萍。打仗打的是什麽？是錢。是輜重，在糧餉。因此隻要景國朝廷始終掌控著這支軍隊的糧草補給，他們就永遠也翻不起大浪來。”
    “而這一切，你睆國做的到嗎？想必可汗下麵的那些將領都是自己獨立的兵源和財權吧。大汗隻要一日不掌控睆國的財權，就一日別想打破睆國的魔咒。”方諾言簡意賅的說道。
    此言一出，拓跋宏如醍醐灌頂，如夢方醒。口中不斷喃喃念叨著：“財權，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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