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娜找到王道長時，王機玄已經在突破最後的階段。

    他整個人被青光覆蓋，嘴角帶著幾分舒適的微笑，一股股靈氣在他身周凝成了種種異象。

    有仙鹿飲那山泉，有仙鶴自青山盤旋，有靈芝長了腳在左右奔走，還有天上樓閣重重之影。

    艾米娜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異象，於是在旁靜靜等候，津津有味地瞧著。

    要是他們修仙界的老前輩在這看一眼，恐怕會倒吸一口涼氣、道一句恐怖如斯，此子竟是成仙之姿！

    艾米娜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王機玄背後漸漸升起了一片青芒。

    她自然看不到，王機玄體內金丹正飛速轉動；

    但她能感受到，一層層波痕以王機玄為圓點向外擴散，擾動了空間，散發著難掩的神韻。

    終於，那青芒凝成階梯狀，直通天上樓閣。

    艾米娜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仔細盯著王機玄的腹部。

    她隱約看到一枚金丹輕輕震動，看到金丹中似乎有一個嬰孩在盤腿打坐，也看到，王機玄的虛影正拾級而上……

    忽地一切虛影盡消散。

    艾米娜視線中隻有王機玄的襯衣和他排列著六塊腹肌的腹部。

    道長嘴角含笑，輕輕抬手，一股清氣蕩漾而出，此間赤蛇、牡丹、艾米娜，門外守著的吳滿和鄭士多，都得了一股精純的靈力。

    這也是他們修行界的小規矩。

    天地橋終於邁過去了。

    現在不是天地橋初期初段，而是第一階，後續總共六階，金丹蛻變元嬰。

    這個過程會伴隨著法力的量變與質變；

    真正邁入元嬰境後，王機玄才能說，自己在這亂世之中，能有一席之地。

    嗯，他沒親眼看到支柱刃獸群以及艾米娜全盛時期的戰力時，還以為元嬰已經當世無敵。

    其實很多東西是沒辦法量化的，尤其是戰力這東西，更不可能有準確的數字。

    王機玄的術、法、器、陣、符，與靈修者的靈能回路、核心回路，更是沒辦法用統一標準來比較。

    他謙遜點預估，元嬰能一戰，合體自可戰而勝之；

    了不起他就躲起來修行到大乘期，直接抵達凡塵的力量頂點，然後橫推了它們。

    ——代價可能就是犧牲一下當前的人類世界。

    道長睜開雙眼眼中神光已隱。

    “怎麽樣了？”

    艾米娜這才想起正經事，趕忙向前，蓬的一聲化作了小號模樣，一雙明眸亮晶晶的。

    ……

    “你不知道裏麵到底多恐怖！”

    “很，恐怖嗎？”

    “啊，不是陰森恐怖，那裏麵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整個都是亞空間！有一個完整的大型城市！”

    艾米娜說的眉飛色舞。

    她快聲道

    “我算是發現了，我們靈修文明一直有流傳一個名為雲上之都的地方，原來雲上之都並不是在哪個高階位麵，就在這顆星球的核心區域！

    “而且你知道嗎？

    “靈能！比我們所知道的都要純粹、純潔，甚至帶著神聖屬性的靈能！我從沒想到過，竟然真的能找到雲上之都！

    “裏麵的建築物很多都是用水晶做成的，有靈能的水晶！

    “這顆星球上的靈能，準確來說，其實是雲上之都靈能的外溢，所有靈能組成了一個星球內部的循環，終點就是在雲上之都！”

    王機玄聽的眼前發光。

    有靈能的水晶……那不就是靈石嗎？

    他忙問“那位呢？”

    “她留在雲上之都了。”

    艾米娜歎了口氣

    “她狀況很不好，而且，嗯，怎麽說呢，她其實一直都想讓你過去，成為他們文明的繼承者。

    “但她的性格是高傲的，也不可能低下頭來求你，所以就一直拖著。

    “這次我進去後，她就傳授了我很多知識，給了我差不多一百二十多個靈能回路，而且都是十分珍稀的靈能回路！

    “現在隻要我能找到我的小夥伴，將這些靈能回路分享出去，我們靈修文明的實力就會提升一大截！”

    一百二十個靈能回路……

    王機玄還真被震驚了一把。

    這也是靈修者文明的優勢，想要掌握各類‘術’，隻需要接納、複製靈能回路就可以了。

    艾米娜繼續繪聲繪色的講。

    一個廣闊的、依靠靈能自行運轉的繁華都市，就這般鋪開在了他麵前。

    王機玄在旁聽著逐漸陷入了沉思。

    靈覺感應有誤？

    又或者，下麵可能有危險，但危險的來源並不是高花婷的前世殘魂？

    這個前世殘魂已經無力出來了，艾米娜確實得了很大的好處，而且對方傳授知識也並沒有藏私。

    能在這一端關閉星空之門的靈能回路已經拿到，這個回路稍後會共享給光明之翼三靈修，因為需要他們一起出手差不多才能奏效。

    艾米娜這次收獲頗豐。

    而且按照艾米娜的說法，那個殘靈的自我崩潰，並不是自身靈力耗盡，而是她自我意識的崩潰。

    她存在的歲月實在太過漫長了，漫長到，自己已經快混淆了自我和文明。

    “行吧。”

    道長輕輕呼了口氣。

    他苦笑道“可能是我疑心太重了，總覺得那裏太蹊蹺，天下不可能有免費的午餐，任何索取都要付出代價之類的。”

    艾米娜眨眨眼“其實我也有點奇怪。”

    “奇怪什麽？”

    “就是，”艾米娜指了指自己，“核心回路是他們文明的延續，我是核心回路的持有者，按理說，我不該就是繼承人了嗎？為什麽繼承人要找你這個跟我們根本不搭的修行者？”

    王機玄點點頭“言之有理，還有其他方麵嗎？”

    艾米娜仔細回憶著。

    最初的興奮勁過去後，她倒也冷靜了下來，開始回想過去這幾天的所見所聞。

    宏偉的都市；

    綺麗的亞空間；

    各種匪夷所思的靈能科技；

    隨風而動的豎琴；

    身體過於纖長的遠古文明人類畫像和雕塑；

    還有，那雙帶著幾分哀怨與無奈的眼眸……

    艾米娜搖搖頭“其他地方倒是說不上來，那裏空空蕩蕩，像是經曆過了一場集體的葬禮。又像是，那裏本來就是一個逃生之地，但災難發生的太快，外麵的人沒來得及逃進去。”

    王機玄點點頭，坐在那思索良久。

    他歎道“先看情況吧。”

    “怎麽看情況？”

    “先關閉星際之門，後續如果一切平穩，有修行的時間，那我提升自己就足夠了。”

    道長拂袖而起

    “如果刃獸持續發難，而且我們無法對抗，那隻能去那裏搏一搏了。

    “做人做事都不能半途而廢，這是我師父教我的為數不多的道理。

    “既然我都插手地球上的這些事了，自然不能半路而退。”

    “哇哦，”赤蛇讚歎了聲，“老師你還挺有責任心。”

    王機玄聳肩攤手“我修行要靠剝削刃獸，不投靠刃獸敵對勢力，我也會被刃獸剿滅。”

    赤蛇……

    當她沒誇！

    ……

    艾米娜在王機玄這邊匯報完，就恢複了高冷大號的模樣，直奔北極圈。

    麵對光明之翼三靈修，她決定拿出十二個能有效對抗刃獸的靈能回路出來，至於剩下的……

    早年她怎麽被排擠的，現在自然是要排擠回來。

    不過，有一點艾米娜也是挺悲觀的。

    這批遠古靈能回路來的太遲了；

    他們靈修者已經基本快打沒了，現在就算有了新的助力加持，他們能獲勝的概率也不大。

    更何況，如果讓這些靈能回路真正發揮價值，還要他們能順利離開地球、尋找到其他被圍困在各地的靈修者。

    艾米娜並不清楚前路會如何；

    她現在就如王機玄所說的那樣，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艾米娜離開後，王機玄躊躇再三，還是約了高花婷吃個午餐。

    這不是約會，午餐也盡量簡單，兩份研究所標準的午餐盒飯，一個矮桌，兩人坐在小板凳上就能大塊朵頤。

    不過，高花婷還是很注重自身形象的，隻是小口小口的吃著飯菜。

    王機玄直接問“你對你前世靈魂的感覺怎麽樣？”

    “感覺……”

    高花婷柔柔弱弱地回應著

    “很高傲，也很固執，她認定的事我很難反駁，但她應該是個善良的人吧，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王機玄略有些心事重重。

    高花婷撩起耳旁秀發，小聲問“是有什麽問題嗎？”

    王機玄應了聲“她讓我去繼承遠古文明的遺產，我有些不敢去。”

    “誒？”

    高花婷認真思索著。

    她小聲問“下麵會有陷阱嗎？”

    “不清楚。”

    “按理說，她應該隻是想把自己文明的火延續下去。”

    高花婷道

    “我跟她交流的次數其實也不多，如果不是遇到事，她幾乎不會出現。

    “本來我還以為，我會得到她能力的傳承。

    “可實際上，她更傾向於讓我做個普通人，不用去想靈能的事，我記得，隱隱約約聽到她說過……

    “路線是錯誤的。

    “基於核心回路而不是基於人類本身的道路，成了一切災禍的源頭，他們在幾十萬年前造下的孽障，現在還在影響這片星域。”

    王機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忽然問“你吃肉嗎？”

    “嗯？”高花婷眨眨眼，“我不吃……”

    道長將她盒飯裏還沒動過的肉片夾給了自己。

    高花婷連忙挑揀在自己麵前的肉類。

    王機玄笑著搖搖頭“我都辟穀了，剛才我夾你肉時，你有什麽想法？會感覺很突兀嗎？會有失落的情緒嗎？哪怕隻有一點。”

    高花婷眨眨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王道長歎道

    “其實就是一個道理那些東西本非我的。

    “如果那位大姐，是找一個靈修者，甚至普通人類，當然，按理說該是你去繼承那個遠古文明，那我現在不會有任何猶豫。

    “這些都算是他們文明的延伸。

    “可我隻是一個外來者，她清晰地知道這一點。

    “她可能對修仙者有好感，那頂多是給我一塊肉，而不是把一盤菜全給我。”

    “也對誒，”高花婷不無失落地說，“艾米娜女士說她不會再回來了，我倒是，還沒來得及跟她好好告別。”

    王機玄忽然有摸摸她頭的衝動。

    像是長輩關照小輩那樣。

    但男女有別還是不太合適。

    “不用多想了，”道長笑道，“如果後麵我真要下去，那肯定也是拉你做人肉盾牌。”

    高花婷頓時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人肉盾牌都想做？”

    “願為黑色風暴大人效犬馬之勞！”

    “你前世看你這樣估計能氣死。”

    “誒，她是她，我是我，”高花婷鼓了鼓嘴角，“能成為跟她有關聯的人，算是我的榮幸，但如果讓我成為她那樣的人，我可能是做不來的。”

    王機玄豎了個大拇指。

    她心態一直可以的。

    “趕緊吃飯，”王機玄把自己的兩塊肉夾回了她麵前，“晚點給你安排一個巡演，巡演名字就叫，趁著世界還沒毀滅。”

    高花婷雙眼頓時亮晶晶的“去哪巡演？”

    “軍隊。”

    王機玄頭也不抬地道

    “馬上就是太空大會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用你的歌聲鼓舞一下前線的將士們吧。”

    “嗯！”高花婷用力點頭，“我馬上就組建演出團隊和排演曲目，爭取明天就能出發！”

    道長繼續扒拉飯，心底卻已經有了主意。

    他這次，應該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不過這些暫且不急。

    按照艾米娜的推算，他們現在關閉星空之門的把握已經接近六七成，可以一搏，先把星空之門關了再看情況。

    如果幾年內都不會有新刃獸群，那王機玄也沒必要進入遠古文明，繼續吸第六支柱的血就好了。

    他現在啊，就怕刃獸又給他搞點什麽花活。

    ……

    菱童靜靜躺在輕量型恐怖機甲的駕駛艙中。

    機械臂、機械脊椎已經與機甲控製係統全麵對接，正在為接下來的太空大戰做著準備。

    因為太空的微重力環境，恐怖機甲也可以裝載更多彈藥，這就是個移動火庫，菱童自身的操控技巧也就變得越來越重要。

    “感覺怎麽樣？”

    萬姐輕聲問。

    “很好，”菱童點點頭，開始不斷做深呼吸。

    平日裏訓練的一幕幕情形劃過心頭，王機玄那張笑臉忽然跳了出來，讓菱童略微分神。

    靜心，靜心。

    她用力做了一次深呼吸，耳旁聽到了熟悉的叮聲，立刻睜開雙眼。

    駕駛艙已落入恐怖機甲脖頸後方，周圍的光幕輕輕閃爍，顯露出了外麵那片深邃星空，以及前方洶湧而來、密密麻麻的獸群。

    “全線火力飽和投送！”

    時間十五天後。

    星空之門擊潰戰，全麵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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