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德文完全已經被他給帶入了那種情緒裏麵，加上剛剛吃飯的時候，又喝了點，也激動道：“像我當初我又何嚐沒去過外麵闖蕩，後來糾結過後還是回到了家裏。”
    覃高義倒是個合格的聽眾。
    “楊老哥，難不成有什麽原因？”
    “不怕你笑話，有一次打電話回家，孩子哭著說想爸爸，聽得我心都碎了。第二天考慮了一下，然後打電話給我爸問他家裏有沒有活幹，要是有活幹，哪怕工資低點，咱父子倆一起幹，大不了苦一點也要回家。
    當時我爸沉默了一會，也沒有罵我，說家裏有是有活幹，就是比較辛苦，還不是天天有得幹，每天的工價也不一樣，搞建築很辛苦的，你能幹的話就回來。那時候大家基本是土房子，有些家庭從外麵賺錢回來了，就把家裏土房子拆了紅磚房。
    幾個人組成的施工隊，建一棟房可以幹一個多月左右，然後在縣裏麵幾十公裏的範圍內到處跑。可能今天在村裏幹，明天要去的地方就是四十公裏外了。剛回來幹的前兩個月，還真受不了那種工作強度，但一想到可以在家就業，就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一幹就是十幾年？”
    覃高義聽得很認真，直到楊德文說完之後，這才問道：“幹了有二十年了吧。前些年倒是沒什麽休息的時間，現在大家基本把房子建完了，一個月也二十天左右的活幹了，倒是輕鬆了不少。”
    “那你現在的收入，月平均有多少？”
    思索了片刻，楊德文才道：“幹一個上午或者下午是150180塊，如果幹一天的話，就是300400，看主家給的。20天除去自己買水，買煙，能拿差不多六千塊回家。”
    “六千，還在平均工資之上，倒也不低了。”
    誰知道楊德文搖了搖頭。
    “現在三個孩子讀大學，月平均花銷就在五千往上，然後我爸退休了，我媽也幹不動了，時不時還會有個小病小痛什麽的。要不是孩子大了之後，我老婆在蠶絲廠上班，也能掙個三千，這個家還真揭不開鍋。”
    覃高義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老半天才苦笑。
    “看來我脫離基層了，我得反思一下了，光看數據並不能說明問題，一個月入將近一萬的家庭都如此拮據，那些月入不到三千，隻靠一個人打零工的家庭該怎麽過啊？尤其是家裏還有生病的老人，尚在讀書孩子的情況下。”
    整個過程，隻有楊德文和覃高義兩個人一直在聊，陳宇倒沒有說話，一直在聽。
    不過這種情況他也插不上話，此時的他們就好似兩個一家之主，在聊如何養家的事情。
    “我們村就有一個，也是我們施工隊裏麵的。家裏一個下不了床的母親，老婆身體也不好，還有在讀書的一兒一女。要不是我看他人不錯，一直帶著他去幹活，不然家裏真揭不開鍋。”
    “唉，這也是我一直想為縣裏做點事情的原因。不怕老哥你笑話，雖然我很想往上爬，但至少在任期間問心無愧，一直有在為縣裏做事！我上任以來主導的那個絲綢園區，除了下麵那些養蠶的蠶農，最少新增了五千個就業崗位，還有村村通工程，雖然不是我主導的，但我時不時也會去下麵的一些村子看一下。”
    陳宇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他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誰知道楊德文聽完後，直接給覃高義豎了一個大拇指，並且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我們縣裏難發展，外地的企業都不願意到這邊來，一沒港口，二沒鐵路，運輸成本比別的地方高，加上周邊幾個縣市都是各玩各的，很難發展。
    旅遊資源，又比不上舉世聞名的甲天下景區，甚至可以說能分到人家旅遊資源的一點零頭，我們縣也不至於成為貧困縣了。”
    “沒想到楊老哥能有這種見解！當下我們縣的痛點就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支柱產業。絲綢產業，看起來還過得去，但我們沒有錢宣傳我，所以一直不溫不火的，甚至國內市場幾乎看不到我們的產品。”
    自從知道陳宇在西南那邊投資，一年多時間就讓一個貧困縣甩掉貧困的帽子，他著實眼紅不已。
    不然一般人你想讓一個縣長主動來家裏吃飯？
    想都別想！
    “沒辦法的，家裏賺不到錢，加上各種壓力，年輕人都不願意待在家裏，畢竟外麵的機會更大嘛！”
    “我記得我剛上任的時候，縣裏的常住人口還有23萬多，現在你猜常住人口還有多少？”
    “我之前刷逗音，好像看過，不到15萬了。”
    “唉，我們一直在努力，卻越來越難發展了，尤其是前段時間開學，我看到一組數據，下麵一個鎮的中心小學，竟然隻有四個學生！當時看到這組數據的時候，我恍惚了很久。要知道當年我上任的時候，那個小學可是足足兩個班的學生！”
    兩人足足聊了三個多小時，楊老爺子都去睡覺了。
    而兩人也隨著酒精作用之下，也稱兄道弟起來。
    看得陳宇直搖頭。
    一個縣長怎麽可能會和一個農民稱兄道弟？
    其實期間說的很多話，其實都是說給陳宇聽的，還是那句話要不是陳宇，他來都不會來。
    至於他的話裏麵有幾分真，幾分假陳宇就不得而知了。
    可陳宇卻是真真實實聽了三個多小時。
    雖期間多次玩手機，不過他們說了什麽，他全都真真切切地聽進去了，甚至從頭到尾，除了倒酒他都沒怎麽說話。
    直至楊德文已經趴桌子，覃高義才笑著道：“看來楊老哥已經不勝酒力了。”
    “覃縣長時間不早了。”
    “確實，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加上喝了點酒，不早點睡的話，明天可能頭腦沒那麽清醒。我現在就發消息讓人過來接我。”
    “好。”
    “陳總，您今天說想要收購製藥廠是真的嗎？要不要幫忙？”
    終於忍不住了嗎？
    “之前確實有這個想法，不過縣裏的環境我不是很滿意。”
    誰知道覃高義聽完之後，並沒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反而有些激動。道：“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縣裏可以整改的，現在縣裏真的很需要這筆投資。”
    陳宇沉吟了片刻，剛想說話，門外就傳來一陣打砸的聲音，惹得附近的狗，不斷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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