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三點五十五分。
    這場小雨還是沒有要停的意思，甚至隱約間，有愈來愈大的意思。
    秋葉書社外的咖啡店內，坐在臨窗位置的渡邊悠望向了窗外。
    他的眸子裏倒映出了窗外的街景。
    小雨綿綿下，車道內的車子被迫放緩了速度。
    街道上，撐著傘行色匆匆的的路人快步走過，雨水打落在雨傘上，傳出了密集的滴答聲。
    雨聲蓋過了購物街的音樂聲，也模糊了街道對麵的商店櫥窗。
    嗡。
    他放在咖啡桌上忽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你見到編輯了嗎？】
    聖女大小姐的消息像是卡著點似得，如約而至。
    【還沒，約好的時間不是四點整麽】
    【……也對，再過個五分鍾左右，我就出發了】
    【好】
    關上手機，渡邊悠抬起眉來，望向了卡座外的過道。
    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
    什麽叫說曹操曹操就到啊.jpg
    栗山秋惠還是那天的那副標準打扮，襯衣，西裝外套，幹脆利落的配套長褲，以及小高跟。
    整個人看上去幹脆利落。
    就是她發絲上的雨水，透露出了她剛才似乎走的有些急匆匆的。
    “栗山編輯。”
    “渡邊老師，抱歉，我又來遲了。”
    栗山秋惠一如那時一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低頭致歉。
    “我們約的時間是四點，現在還沒到時間呢。”
    渡邊悠語氣溫和的提醒了她一句。
    不是她遲到了，隻是他有早到的習慣而已。
    “我應該提前十五分鍾到的。”
    栗山秋惠垂下眼眉，明顯誤解了渡邊悠的意思。
    “……別想太多，我的意思是你沒有遲到，隻是我早到了。”
    渡邊悠在心底歎了口氣，解釋了起來。
    BYD，怎麽溝通起來這麽累呢？
    “hai”
    所幸，栗山秋惠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她順從的點了點頭，走進卡座內，把傘放到位置邊上，坐到渡邊悠的對麵。
    她在前台處就已經點好單了。
    所以短時間內不需要擔心有侍者來打擾。
    “和之前一樣，我們開門見山的聊，您看行麽？渡邊老師。”
    栗山秋惠向渡邊悠遞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沒問題。”
    他已經懶得糾正對方那小心翼翼的態度了。
    “首先，恭喜渡邊老師，《挪威的森林》大獲成功。”
    栗山秋惠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調整了一下語氣，以更自然的語調開口說道，“截止到四天前，第一批次的三萬五千冊，已經全部售罄。
    “目前，有多家書店均向書社提出了大額進貨單。
    “各大社交平台上，《挪威的森林》的風評一邊倒的好。
    “當然，也有部分差評。
    “但那些‘差評’大都是不滿兩個女主的命運。
    “他們覺得，綠子不應該就那樣結束。
    “然後就是……
    說到這裏，栗山秋惠表情兀的複雜了起來。
    “然後就是？”
    渡邊悠配合的問出了這句話來。
    “前幾天，大家對劇情的討論熱度，被希望再版印刷的熱度壓了下去。”
    栗山秋惠的語氣有些微妙。
    她一開始認為，三萬五千冊至少能頂個十天的。
    結果從《挪威的森林》風評開始逆轉，然後不到半天，哦，準確點來講，是次日的早上十點，各大書店包括倉庫的存貨，就被一掃而空。
    然後，社長的電話就被打爆了。
    直接搞的書社的大家火急火燎的，社長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
    這才把印刷的事情跟上，沒有讓網上的‘聲討’聲大起來。
    “呃，再版印刷打算印多少冊？”
    渡邊悠問了一句。
    他的印象裏，《挪威的森林》在日本是賣出了數百萬冊的。
    “初步計劃是印刷十五萬冊，目前已經全部印刷完了。”
    栗山秋惠坦誠的給出了回答。
    其實社長一開始是打算再版三十萬冊的，但被其他人勸住了。
    大家都清楚。
    是，眼下《挪威的森林》已經滾起了雪球，肉眼可見的能大賣特賣。
    可也不能一下子印刷的太多，稍微比暢銷書多一些，就好了。
    到時候根據售賣的速度，再追加印刷，也是來得及的。
    覺得那位主編說的有道理，社長就退了一步。
    把再版印刷的數量取了個中間值，十五萬冊。
    “嗯。”
    渡邊悠點了點頭。
    “書社的讀者信箱，收到了相當多讀者的來信。”
    栗山秋惠望向了渡邊悠。
    “一會兒渡邊老師您可以看一看，再自行決定要不要回複。”
    像是這樣的信件交流，是能顯著拉近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聯係的。
    亦是增加討論度的好機會。
    “沒問題。”
    渡邊悠點頭答應了下來。
    “然後就是，關於再版印刷的版稅，今天內就能打到您的賬上。”
    栗山秋惠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一份合同，推到了渡邊悠的麵前。
    “另外，書社這邊，又拿出了一份關於加深合作的合同，希望您過目。”
    她挽起了額前的一縷黑發，抬起眉來，語氣很是溫吞。
    這也是社長再三要求她強調的。
    語氣一定不能急，要足夠的真誠。
    這樣的合作，一定是基於雙方自願。
    “能展開講講麽？”
    渡邊悠接過合同，看了起來。
    微涼的雨液合著冷風，越過了半掩著的窗戶，灑進了室內。
    暖色的光芒下，空氣裏飄蕩著的悠揚爵士樂，和屋外冷色的場景莫名有些格格不入。
    “書社這邊想邀請您，與我們展開更深度的合作。”
    栗山秋惠頓了頓，“社長想再和您簽一份新書的合作意向書。
    “作為誠意，書社願意把您的版稅分成從13.5%上漲到15%。
    “並且，秋葉書社向您保證，未來您的每本書，都不會低於這個版稅分成。
    “當然，這包括即將到賬的這部分版稅。”
    這也是為什麽書社那邊沒有及時打款的原因。
    一來，一次性打款要痛快的多。
    二來，財帛動人心，大額的數字到賬總是令人心情愉悅的。
    “……我先看看合同。”
    渡邊悠沒有急著答應，看起了這份意向書。
    這份合同相較於之前簽的出版合同，要短的多，隻有三頁。
    同樣，也是一式三份。
    他的視線緩緩向下，仔細的看完了整份合同。
    合同的大致內容，和栗山秋惠說的一樣。
    沒有文字遊戲，也沒有挖坑。
    整體看下來，秋葉書社的確如她說的那樣，非常有誠意。
    這份深度合作意向書。
    說到底，也就是上次那份意向書的衍生罷了。
    得虧他今天把個人印章帶上了。
    不然的話，簽字過後，到時候他還得抽空再來一趟秋葉書社，去把個人印章蓋上。
    “要簽的地方，麻煩栗山編輯您指點一下。”
    渡邊悠拿出了個人印章。
    “這是筆。”
    栗山秋惠站起身來，雙手捧著鋼筆，遞給了渡邊悠。
    “需要您簽名的地方，分別在第二頁的末尾，第三頁的末尾。”
    “好的。”
    渡邊悠接過筆，唰唰的在該簽字的地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跟著蓋上了個人印章。
    “那麽，目前隻剩下一件事了。”
    栗山秋惠有些期待的看向了渡邊悠。
    這是她作為讀者的期待。
    “雖然現在問是有些太早了，但新書的話，您這邊有思路了嗎？”
    “快了。”
    渡邊悠看了一眼窗外，站起了身來。
    “您這是還有事情麽？”
    栗山秋惠問了一句。
    社長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她，等渡邊老師簽完合同後，得請人家吃頓飯。
    活動經費都已經給她批下來了。
    轟隆！
    濃雲密布，雨勢一下子就滂沱了起來。
    “等我的人來了。”
    渡邊悠揚了揚眉。
    “……啊？”
    栗山秋惠先是一愣，隨即轉過頭去望向了窗外。
    單向玻璃外，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刺穿了雨幕。
    鋼琴烤漆工藝的車身像是硬挺卻又精致的夾克。
    雨珠滴落在它的輪轂上，又跟著滑落至地麵。
    啪。
    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一位戴著白手套，梳著油頭，像是管家式的人物從駕駛位上推門出來。
    他撐開傘，站到了後車旁。
    “我該走了。”
    渡邊悠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合同，裝進了牛皮紙袋裏。
    “還有讀者的信！”
    栗山秋惠連忙把信件拿了出來遞給了他。
    渡邊悠接過信件，也一並裝進了牛皮紙袋裏。
    然後，他快步走出了咖啡店。
    “……好。”
    望著渡邊悠離開的身影，栗山秋惠愣了好幾秒。
    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
    那位管家已經快步走到了咖啡店的門口。
    啪嗒。
    雨水滴落在了黑傘上，敲開了道道水花。
    那位看上去一絲不苟的老管家替渡邊悠打起傘，恭敬的把‘渡邊老師’迎上了車。
    合著……
    現在，流行這樣體驗生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