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是怎麽了？”
    晚飯過後，趁著綾奈、涼子去刷碗，老媽去打電話的當兒，渡邊悠拉著早川由紀來到了客廳，壓低聲音，小聲的詢問了起來。
    剛才在聊到那位金發辣妹的具體模樣時，她的表情不太對。
    盡管那樣複雜的表情隻是一閃而逝，但他確確實實是注意到了的。
    “呃，沒什麽。”
    聞言，早川由紀先是一愣，隨即眉頭舒展著搖了搖頭。
    “……”
    渡邊悠沒有搭腔，隻是默默地看向了她。
    換做是他們剛認識的那會兒，對方這句話說不定還真能騙到他，但現在嘛，時過境遷。
    她在不斷的了解他，同樣的，他也在不斷的了解對方。
    小由紀在說謊時，會下意識地舒展眉頭露出笑容，然後再搖頭。
    這一套流程相較於他們初識時，已經進步了太多，可標誌性的動作卻沒有變。
    “好吧，其實，我是想到了一些，不那麽好的回憶。”
    在他的眼神審視下，早川由紀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似得，垂下了自己的眼眉。
    她當時立刻收斂自己的情緒，就是為了不影響到大家。
    而且吃過飯後，她也仔細想了想。
    自己那樣的無端聯想其實是很沒道理的。
    東京的占地麵積擺在這裏，別說東京了，就是在悠的家鄉，那霸市那邊，兩個有過過節的人，在那次過節後，也不一定能再遇上。
    再者論，金發辣妹就是一個很標準的符號性的形象，絕大多數的金發辣妹都是在這個符號下的打扮。
    換而言之，描述詞就隻有這麽幾個，翻來覆去的講再多，也說不出花來。
    歸根結底是她太敏感了。
    “在我們獨處的時候，你沒有必要去刻意掩飾這些的，就像你之前對我說的那樣，我們是搭檔，不是麽？”
    渡邊悠很是認真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他之所以沒有用‘情侶’一詞，是因為大家都是這樣
    ——在和自己喜歡的人成為了情侶後，特別是在前三個月的當兒，會異常在乎自身的形象，會收斂自身‘不好’的那麵，發揚自身‘好’的那麵。
    換而言之，希望給對方留下一個相當好的印象。
    “……是。”
    早川由紀沉默了半秒，還是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所以，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嗯？”
    “坦誠一點，不管是好的讓人高興的事情，還是壞的讓人不開心的事情，我們都坦誠相待一點，交流才能讓彼此更了解對方，而非一味的隱瞞和沉默。”
    渡邊悠一邊說著，一邊望向了抬起了頭來的她。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
    她的眼眸裏也隨之倒映出了他的臉龐。
    “好。”
    小由紀聽話的點了點頭。
    媽媽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一段好的戀情，是雙方望向同一個方向。
    有什麽問題，彼此可以攤開來聊，當對方心情低落時，去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成為對方的支柱，而非永遠讓一方來承擔這個責任。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段戀情就是不那麽健康的，也是有較大概率不長久的。
    當然，如果一開始就是別有圖謀的話，那確實就是不在這個範疇內了。
    “今天的烤肉怎麽樣？”
    渡邊悠岔開了話題，拿起遙控板打開了電視。
    “還挺好吃的，特別是那個牛肉粒，那個我隻在店裏吃過，真希跟我說，那東西自己加工，還挺費勁的。”
    早川由紀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電視屏幕裏播放著的畫麵。
    按照她一開始的打算，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才對。
    但奈何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伯母說了要送她回去，所以她得等到對方的這通電話打完才行。
    “是，那東西加工起來是稍微複雜一點，但也還好。”渡邊悠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得益於涼子那高超的廚藝。”
    隻能說，涼子做飯就是有一種魅力，一種能讓人覺得我上我也行的魅力。
    但等到實際真上手後，就會發現，我上我還真不行.jpg
    “之前你描述的那個女生的模樣，很像初中時候霸淩我的那個人的樣子。”早川由紀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了起來，“我一直以為我都要忘了這件事了，可……
    “確實就是你說的那句話哈，時間並不能讓人釋懷，真正能讓人釋懷的，是時間所帶來的附屬價值，即這段時間裏你的經曆。
    “經曆的越多，曾經的那些事情就會越是釋然。
    “但顯而易見的，我還沒辦法那麽快的釋然，以至於太過敏感。”
    她其實在開口的時候，是沒打算說這麽多的，隻打算講第一句，可隨著話匣子被打開，一句又一句的話便冒出了頭。
    “沒關係的。”渡邊悠牽起了她的手，“一切有我。”
    話音落下，他感覺到了身旁的她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
    不過他並沒有轉過頭去看她，隻是默默地看著電視。
    他知道，她這時候是不希望自己看到她那副表情的。
    *
    翌日，上午十點，早川家，收音室內。
    戴著收音耳機的早川尚子眉眼間多出了幾分好奇，相較於昨天，眼下由紀的發揮明顯更上了一個台階。
    不僅是在感情上沉浸度上的，更是在技巧上的。
    但問題是，她要沒記錯的話，昨天隻是讓由紀去悠那邊吃了頓飯吧。
    隻是一頓飯的功夫，能提升這麽多的狀態嗎？
    隨著音樂的逐漸遞進，她眼底的疑惑與好奇之色也跟著愈發濃厚了起來。
    “這一遍怎麽樣？”
    伴奏結束，沉浸在歌曲情緒中的早川由紀也跟著睜開了眼睛，一臉期待的望向了收音室裏內的媽媽。
    就她個人的體感而言，這一遍的效果是很不錯的。
    但有時候，個人的判斷總歸比較主觀，好與不好，還是得看聽眾的意見。
    畢竟音樂就是服務於大眾的。
    “我個人覺得還能更好，所以，要再試個幾遍麽？”
    早川尚子挑了挑眉，眼底的期待之色愈發濃厚。
    她有種極為強烈的預感，再來最多三遍，由紀就能達到狀態的巔峰。
    至於悠……
    她沒辦法給出評價，因為他的發揮一如既往地穩定。
    好到讓她完全沒辦法給出意見。
    現在的悠，已經是有了一套完整的，獨屬於他自己的唱功邏輯了。
    再加上他嗓音的辨識度。
    要是現在他願意走進鏡頭內，不用想，以他的這個外貌形象和那獨樹一幟的唱功，他會以最短的時間火遍整個日本樂壇。
    說句比較利益出發的話，就以悠現在的水準來講，先前的由紀和他搭檔，真的有那麽點高攀的意味在裏麵。
    但現在嘛，就眼下來講，這樣的感覺倒是少了不少。
    “我這邊沒問題。”
    早川由紀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在練習中文。
    所以這首合唱版的反方向的鍾，她的口音倒是沒有那種鸚鵡學舌的感覺，反而相當正宗——反正悠是說的。
    總之，她很受用這句話。
    “我這邊也ok。”
    渡邊悠亦跟著點了點頭。
    “嗯，不過還是要留點力氣，這一版錄完後，還有一版日文版的呢。”
    早川尚子提醒了兩人一句。
    把情緒全都投入進去是好事，但今天的任務是相當重的，所以還是得留點力氣才行。
    “hai~”
    兩人抬了抬手，算是回應。
    悠揚的伴奏聲再次響起。
    錄音室裏的兩人繼續起了演唱。
    早川尚子戴著的收音耳機裏，亦跟著再次響起了兩人的歌聲。
    而或許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知女莫如母，兩遍過後，由紀的狀態確確實實是來到了最好，唱出了最棒的一版。
    這一版過後，早川尚子立刻叫停了中文版的錄製，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版就是最好的了。
    而接下來的錄製似乎也是跟著沾了光，在有了中文版打底的情況下，日文版的錄製進行的異常順利。
    隻用了兩次，便達到了最佳的效果。
    今天的錄製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隨著最後一步的音頻製作完成，時間也就此來到了上午的十點四十。
    這個時間點說早也不早，說遲的話，好像也沒那麽遲。
    屬於是不上不下卡那了。
    “所以，真的不留下來吃個飯麽？”
    看著麵前已經換好了鞋子的渡邊悠，早川尚子出言挽留了起來。
    昨天由紀才去他那叨擾了。
    按照有來有往的規矩，她也應該留他下來吃頓飯才是。
    可問題是他絲毫沒有要留下的意思。
    “今天的話，就算了吧，家裏那邊還在等我回去開工呢。”
    渡邊悠搖了搖頭，婉言謝絕了。
    今天中午家裏吃火鍋。
    而且昨天晚上就說了這一茬，他沒道理臨時鴿了，更何況老媽還給他下了‘訂單’，讓他回來的時候饒個路，去一趟唐人街，買點火鍋底料。
    “嗯……好吧。”
    早川尚子還是點了點頭。
    人都已經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麽呢？
    更何況就眼下的情況而言，今天中午她大概率又是一個人吃飯了。
    “你也要去？”
    她垂下眼眉，望向了已然換好了鞋的小由紀。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這也算是明知故問了。
    “嗯呢。”
    早川由紀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伯母送她回來的時候，就跟她說了這一茬，她也很是痛快的答應了。
    “那就下次，但先說好，下次就不許拒絕咯，由紀給你們添了麻煩，多少得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吧？”
    早川尚子衝著兩人擺了擺手，然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嗯。”
    這次，渡邊悠倒是沒有再拂她的麵子，答應了下來。
    “然後就是由紀。”早川尚子話鋒一轉，“注意禮貌！”
    這句話她昨天就說過了。
    但昨天由紀回來的時候，臉上那副表情，她就看得出來，自家女兒肯定沒有講所謂的禮貌，反倒是在那邊相當自在。
    不過，比起之前女兒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她還是更希望女兒高興一點。
    唉。
    總之，在這個問題上，她的心情是真的很複雜。
    “哦。”
    早川由紀移過了視線，隨意的應了一聲。
    “那，我們就走咯？”
    渡邊悠看向了早川尚子，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
    “去吧，由紀記得早點回來。”
    早川尚子微微頷首，往後退了一步。
    隻是莫名的，她的思緒裏多出了些別的。
    在很早之前，她是想過眼下這樣的畫麵的，隻是那時候的她根本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目送著兩人離開後，她關上了門，回到了客廳。
    “說起來，今天你的狀態相當好！”
    步行了一段距離後，是以渡邊悠主動打開了話茬。
    “有嗎？”
    早川由紀嘴上這麽說著，嘴角卻是不自覺地悄悄揚了起來。
    她自然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態不錯，但自己清楚，和被人用讚揚的語氣說出來，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更別說誇她的這個人是悠了。
    “有的。”
    渡邊悠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那這樣一來，我也算對得起伯母了。”
    早川由紀自然的牽起了渡邊悠的手。
    “啊？”
    渡邊悠一時間沒太能get到她的意思。
    “這是我跟伯母的秘密。”
    早川由紀沒有回答，隻是拉長了語調，難得的賣起了關子。
    不過說是賣關子，她也確實沒打算講就是了。
    畢竟‘放心吧，伯母，我是悠的搭檔，音樂上，我肯定會好好幫他的。’，這樣的話確實有那麽些難以啟齒。
    真要讓她對悠講出來，她隻能說，她的臉皮還沒厚到這種程度。
    “女人之間的秘密？”
    渡邊悠開了個小玩笑。
    “嗯哼~”
    早川由紀擺出了一副‘對滴’的模樣。
    “那……”
    就在渡邊悠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麵前人行橫道線的綠燈忽的變成了紅燈。
    然後。
    在還算空曠的街道對麵，他看到了一道還算眼熟的身影。
    對方那頭金發，辨識度確實很高。
    隻是她在埋頭玩著手機，並沒有注意到他。
    “悠。”
    被他牽著的那隻手兀的一緊。
    早川由紀在看到了那張臉的瞬間，表情立刻就緊繃了起來。
    “別怕。”
    渡邊悠不動聲色往她的身前一站。
    好死不死的。
    下一瞬，金發辣妹抬起了頭來，視線有些恍惚的望向了這邊。
    從今天早上起來，她就一直在玩手機，一直到現在。
    昨天她真的是倒黴透了，因為是父親來警局領的她，直接導致回家後，又挨了一巴掌。
    等等，那不是早川嗎？
    在人群中看到了熟人的她，眼神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剛好，昨天沒拿到錢，她現在窮的不得了。
    可就在她琢磨著該以什麽樣的話為開場白的前一秒，她又看到了早川由紀身邊的渡邊悠。
    以及兩個人牽著的手。
    咕咚。
    條件反射的，她吞了口口水。
    下一刻。
    她想也沒想的轉身就走，但轉過身她還沒走幾步，昨天的疼痛，和警局時的那種惶恐頃刻間就淹沒了她，瞬間，走就變成了跑。
    “喏。”
    渡邊悠讓開了身子，挑了挑眉。
    “這種人骨子裏就是欺軟怕硬的。”
    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隻是，他也確實沒想到，昨天碰到的那個金發辣妹，居然真就是以前霸淩小由紀的人。
    要是早知道的話，他下手應該再帶點情緒的。
    “……”
    早川由紀沒有接話，隻是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陣輕鬆。
    就好像之前淤積在心頭的那股複雜的情緒，突然之間就散了。
    之前那個她需要憋著股勁兒才能咬牙自保的人，好像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甚至於她們的立場直接互換了。
    逃跑的人，變成了對方。
    ‘一切有我。’
    下意識地，她轉過頭去看了身旁的他一眼。
    一時間，她的心情有點翻湧。
    她，突然開始理解綾奈了。
    這種有人依靠，自己受了委屈，受了欺負，有個人願意聽自己的委屈，更願意當自己靠山的感覺，確實是讓人相當的有安全感。
    目前醫院說是明天出院，本來我以為是要後天的，那明天要忙出院的事情，可能就沒有更新了，抱歉大夥兒。
    但，我還是盡量吧，看能不能抽出時間來寫。
    總之，慣例求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