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翌日，第二節課下課後，桐山和馬湊到了渡邊悠的桌前，一臉好奇的問出了這個問題來。
    今早他收到了渡邊悠的一條消息，內容很簡單，讓他幫個忙，但並沒有提到具體是什麽忙，隻說第二節課下課後當麵談。
    “你覺得呢？”
    見著桐山和馬這幅感興趣的樣子，渡邊悠手肘頂住桌麵，雙手交叉擋住嘴，copy起了經典的EVA開會場景。
    “我不知道啊。”桐山和馬很是無辜的攤了攤手，“我看不透你。”
    之前他倒是想過把渡邊悠猜透，但很遺憾，在隱藏實際想法和看透對方想法這一塊兒上，他遠不是渡邊悠的對手，往往他還沒開口，後者就懂他在想什麽了。
    可反過來卻是截然相反，他根本猜不到渡邊悠在想什麽
    ——單指在提起正事兒的時候。
    “真假的？”
    渡邊悠有些詫異。
    在他看來，桐山和馬猜自己的想法還是猜的蠻準的，不誇張的講，十件事裏後者能猜準六件左右。
    “那不然呢。”桐山和馬翻了個白眼，然後自然而然地拉開了渡邊悠前桌的椅子，順勢坐了下來，“我隻在插科打諢的時候，能猜到你的想法。”
    就比如當初，在知道了渡邊和雨宮綾奈的關係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渡邊不會那麽頭鐵的，選擇和雨宮家硬剛，應該是會選擇斡旋，但事實證明，他猜錯了。
    渡邊在這些事情上，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理智’，或者說渡邊無比清楚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但還是那麽去做了。
    總之就是一句話，他沒辦法判斷渡邊的想法。
    就像是那總會出差錯的天氣預報一樣，他覺得渡邊會理智的時候，渡邊會感情用事，他覺得渡邊會感情用事的時候，偏偏渡邊就開始理性了。
    隻能說確實他確實是猜不透。
    “好吧。”渡邊悠聳了聳肩，也不再copy總長，徑直聊起了他想拜托桐山和馬的事兒，“事情是這樣的。”
    理論上來講，他來做江田茜的介紹人是可以的，但效果肯定沒有桐山來的好，畢竟後者在年級上的親和力可比他高太多了。
    說句誇張一點的，高二年級可能有學生不認識桐山和馬，但隻要桐山和馬過去，就一定能和對方聊起來，且聊的完全不尬。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算是天賦使然了。
    “我能說這是一件麻煩事兒麽？”
    聽渡邊悠講完了前因後果後，桐山和馬撓了撓側臉，眉宇間多出了幾分無可奈何。
    該說不說的，渡邊這家夥確實是愛找事兒，有種難以言說的仿佛都市劇裏男主角的感覺，哪怕就默默地站在那兒，都會有事兒找上門。
    偏偏這些事兒大都還有用，這就更讓人難以評價了。
    你要說是麻煩事兒吧，那確實是麻煩事兒，但你要說完全沒有回報，或者說回報與之不對等的話，那就又是空談。
    事兒麻煩歸麻煩，回報也確實不賴。
    所以，渡邊確實是喜歡接高難度的任務。
    “完全沒問題。”
    渡邊悠攤了攤手。
    在自知之明這一塊兒，他還是很有心得的，可很多事情就是這樣，難度和完成後得到的獎勵是對等的。
    “人們總在不斷的選擇簡單的事情，然後在以後的人生裏後悔。”桐山和馬搖了搖頭，道出了這麽一句不太符合他人設的感慨來，“所以我總說，你能走到今天這步很正常。”
    他是沒見過哪個人是能把這些問題，處理的恰到好處的，甚至每次都能給出完美答案的，也就隻有修學旅行那次，某人差點翻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時的他確實是沒想到，這種‘撞車’的修羅場，居然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大和解的結局，甚至於個中的三位女生，都接受了。
    就是電視劇也不敢這麽演啊，可人家真就做到了，電視劇不敢演的，他直接在現實裏演。
    “別，你的尬吹讓我覺得有點難蚌。”
    渡邊悠想也沒想的就擺了擺手。
    關係不那麽近的人吹他，他還能繃一下，關係近的人這麽講，他是真的繃不住。
    主要還是大家太熟了，以至於會有種難言的羞恥感。
    “實話實說而已。”桐山和馬頓了頓，“總之，你拜托的這事兒我答應了，不過，你真的覺得你能給她拽回正軌麽？”
    他是不看好的。
    理由也很簡單，初二這個階段的孩子，說得好聽些叫開始有自主意識了，說的難聽些會固執己見一些不那麽成熟的理論，來假裝自己很成熟，想說服他們，實在太難。
    多的都不說了，就眼下的他回到過去，去說服初中二年級的自己，怕是都夠嗆。
    大概率是要被正值中二時期的自己懟一句，油嘴滑舌的高中生的。
    這還是比較禮貌的說法，以自己初二時期講話的尖銳程度，實際會比這過分的多。
    “事情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你覺得我還有回頭的餘地麽？”
    渡邊悠反問了一句。
    雖然他也沒想過要半途而廢就是了。
    “難說。”桐山和馬轉過了頭去，看向了在走廊外倚靠著欄杆，望向遠處天空的同學，旋而歎了口氣，“反正我是不會給自己攬這麽難的活兒的。”
    “好了，別說這個了，咱們聊點別的。”渡邊悠輕輕咳嗽了一聲，強硬的岔開了話題，“比如這次鬼屋的具體進度。”
    “你轉移話題的方式真的生硬。”桐山和馬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不說咱們聊聊這次鬼屋的具體企劃呢。”
    眼下鬼屋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大半，隻剩下最後的收尾工作了，這人來一句聊聊具體進度，這不是純沒話找話嘛。
    既然都說了換個話題，身為好哥們的他，又怎麽可能繼續在原本的話題上咬著不放呢，這不是純不信任他麽！
    “也不是不行。”
    渡邊悠跟著便道出了這句話來。
    反正隻要不繼續聊剛才那個話題就行。
    很多事兒不論是在開始的時候，還是在結束的時候，都是不能去想具體有多困難的，因為一想，要麽是容易泄氣，要麽就是容易最後關頭差一步。
    畢竟人是很容易因為驕傲自滿而看不清自己的。
    “得了吧。”桐山和馬瞪了他一眼，“不如聊聊最近新開的那家溫泉旅店。”
    “溫泉旅店？”
    渡邊悠愣了一下，有些詫異桐山和馬為什麽會提到這一茬。
    “昂。”桐山和馬點了點頭，“那是我家投資開發的，上周末我去泡過了，隻能說非常舒服，價格的話，在同類競品溫泉酒店裏也談不上貴，算是中規中矩。”
    “聽上去不賴。”
    渡邊悠順著話茬接了下去。
    他是知道桐山和馬在這方麵的人品的。
    哪怕是自家的東西，桐山和馬在評價的時候也會很實誠，是什麽就是什麽。
    當然，如果他家的東西確實做得好的話，這人吹起來也是不留餘地的。
    “昂。”桐山和馬很是驕傲的挑了挑眉，“最關鍵的是，它所在的位置很好，不是單獨的一個溫泉旅店，它的附近有公園，有購物中心，說是在商圈內也不為過。”
    “所以是在哪兒？具體的位置。”
    理論上來講，要滿足這些條件的話，就不可能在東京的範圍內了。
    “在你老家。”桐山和馬攤了攤手，“衝繩那邊。”
    “怎麽想著去那邊投資了？”
    渡邊悠有些想不通。
    溫泉旅店這種地方，肯定是往知名的旅遊景點附近湊才對。
    琉球那，拋開本地的習俗外，唯一的特色景點也就隻剩下美國大兵了。
    “家裏人的意思是拓寬業務市場。”桐山和馬擠眉弄眼了一下，“順帶你們家不是那邊的地頭蛇麽，所以還能幫忙照顧一下。”
    這後半句，他是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方式講的。
    這是家裏希望他傳達到的話，但他覺得麽，倒是沒這個必要，正常做生意就行了，以質取勝，至於別的什麽幫襯，那都是錦上添花的，換而言之，也就是個添頭。
    “這個沒問題。”
    渡邊悠聽出了桐山和馬的意思，也明白後者的顧慮，但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兒，笑著點了點頭。
    說穿了，這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再說吧。”
    桐山和馬滿不在乎的移開了視線，他提這個本來就是傳達家裏的意思，他個人是不希望渡邊悠真這麽去說的，因為一旦牽扯到實際的利益，感情就會變質。
    雖說他了解渡邊悠，更清楚渡邊悠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他還是覺得能避免的話就盡量避免的好。
    “所以你跟我提到這個的理由是？”
    見桐山和馬這麽說，渡邊悠也不再糾結這個，轉而繼續聊起了溫泉旅店的事兒。
    “我這裏有兩張招待券。”桐山和馬壓低了聲音，看了看渡邊悠身旁空落落的兩個位置，接著從衣兜裏掏出了兩張招待券來，“不是哥們故意整蠱你，是確實就隻有兩張，你看著來唄。”
    “……”
    渡邊悠接過了招待券，眉宇間多出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情緒。
    隻有兩張的話，理論上來講，是隻能選擇帶一個人去的。
    但在鈔能力的麵前，這種說法是完全不成立的。
    他可以把涼子她們全帶上。
    隻是……
    換個角度來看，這或許也是一次不錯的單獨約會的機會。
    “具體怎麽做，就看你了。”
    言罷，桐山和馬輕輕咳嗽了一聲，接著站起了身來。
    去上廁所的雨宮綾奈和早川由紀結伴回來了。
    “ok。”
    渡邊悠點了點頭，收起了兩張招待券。
    *
    同一時間，教師辦公室裏。
    “以咱們現在這個進度，最後一點收尾工作就沒必要留學生們下來熬夜趕工了吧？”
    小村美幸望著正改著作業的安原裏紗，開口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目前的進度，這兩天下午加會兒班就能把所有的事兒搞定，沒必要拖到後麵留宿學校。
    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學生們住學校。
    一來要去借挺多東西的，二來的話，部分家長是反對學生住學校的，因為他們覺得不安全。
    至於她的話，她的理由很純粹，她想回家睡。
    因為隻要有學生在學園祭的前兩天於學校裏留宿的話，那個班的擔任教師是得跟著留宿的。
    理由無他，為了學生們的安全。
    “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的。”安原裏紗頭也沒抬的給出了回答，“不少學生都期待著那兩天呢。”
    毫不誇張的講，那可能是為數不多的，走讀生們能聚在一起，以非修學旅行的名義一塊兒侃大山的機會了。
    說不定當天晚上還能看到那麽一兩個告白事件。
    至於她也得被迫留下打地鋪，她倒是覺得沒所謂，一個人住了這麽久了，她早就不是原來的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了。
    當然，硬要說的話，以前的她也不嬌生慣養。
    “但是沒必要啊。”
    小村美幸繼續做著勸說的工作。
    “學生們期待呀，就算不趕工，就單純聊天，我覺得也是很好的。”
    安原裏紗放下了筆，轉過頭來，看向了小村美幸。
    她有些疑惑對方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事兒。
    在她的印象裏，後者對這種事兒應該是不抗拒的才對。
    “因為我想回家睡。”小村美幸攤了攤手，“去年在學校裏忙活這個，就磕的我腰疼。”
    說出來有些遺憾，她這個年紀還沒對象，但職業病已經有了一大堆，像是什麽經典的站久了導致的腰椎間盤輕度突出，慢性咽炎，以及過敏性咳嗽之類的。
    “那要不這樣。”
    聞言，安原裏紗想了想，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到時候你回家，C班和B班都留給我來照看，然後第二天一早你早點來就是了，這樣學校這邊也不會挑你毛病。”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至於為什麽不說B班不留宿這樣的話
    ——她和B班的學生們也相處了有一段時間了，她還不知道他們想的什麽嗎？
    要是她來一句B班的學生不留宿，估計他們要失望慘。
    作為老師，她不希望學生們失望。
    “那還是算了吧……”
    小村美幸沉默了一下。
    “到時候我自己帶被子墊一墊吧。”
    也隻能這樣了。
    她的良心和職業道德不允許她把所有責任推給裏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