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馬廄去。”
    商陸揉了揉黑雲的腦袋。
    “你是官馬，又不是私馬，我豈能把你帶走。”
    黑雲聽得懂人話，但在這一刻，卻裝作沒有聽懂，緊緊叼住商陸的衣角不肯離開。
    商陸走一步，它就跟上一步。
    就在商陸準備招呼屠羆、杜風等人，強行將黑雲送去馬廄時，縣令站出來打了圓場。
    “商賊曹，既然這匹馬不願與你分開，不妨帶上它吧。此去郡治，路途遙遠，有這匹馬代步，也能快捷許多。”
    商陸有些心動，但嘴上還是說：“可黑雲是官馬……”
    縣令笑道：“它是官馬沒錯，可你也是官呀。咱們寫一份借調文書，將它從洛水縣衙，借調去你的賊曹署，不就行了嘛。”
    商陸一琢磨，覺得這個操作確實可行。
    相比借調差吏，借調一匹官馬，要容易許多。
    甚至都不用兩位上官開口，一旁的書吏就主動寫了份借調文書。
    縣令讓人回大堂，取來大印蓋在上麵。
    商陸還未正式到任，沒有賊曹掾的印信，不過也在上麵署了名字。
    經過這麽一番操作，商陸騎走黑雲，就是符合程序的了，日後隻需隨便還回一匹官馬來即可。
    知道自己能夠跟著走了，黑雲非常高興，終於是鬆開了嘴巴，不再叼著商陸的衣角。
    昂首挺胸，趾高氣昂的跟在商陸身旁。
    “這畜生。”
    商陸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後，向縣令抱拳致謝，又給眾人辭別。
    然而差吏們並沒有回衙門，而是跟在了商陸的身後。
    商陸走了幾步，察覺到不對勁，轉過身來，笑著說：“都回去吧，我可沒法將你們都給借調走，否則縣令大人天天都得罵我。”
    差吏們沒有笑，也沒有返回衙門，而是紛紛說：“大人，就讓我們送你一程吧！”
    就連縣令也開了口，說是想要送送商陸。
    商陸深得巫官們信重，自身也有本事。
    可即便如此，也沒有跟他爭權，反而是給足了他尊敬，並且每次破案立功，也都會讓他跟著沾光，分潤到功勞。
    這樣好的同僚，簡直是難得一遇，現在要走了，縣令也是滿心的不舍。
    商陸很感動，不好再拒絕，隻能任由衙役們相送。
    結果這樣的陣仗，很快就引起了城裏百姓的注意。
    有人湊上來，打聽發生了什麽事，片刻之後，鎮魔縣尉要去巫院的消息，便在縣城裏麵傳開。
    不少百姓聞訊趕來，要為商陸送行。
    這段時間裏，洛水縣裏的種種變化，百姓們是感受最深的。
    首先是黑風幫被鏟除，一係列黑色、灰色的產業被搗毀，讓百姓們紛紛叫好。
    在黑風幫囂張跋扈的時候，洛水縣裏的百姓，可沒有少被他們欺負。
    許多人家的女娃甚至不敢出門，就算不得已要出門，也會把自己搞的髒兮兮、臭烘烘，免得被黑風幫的人盯上。
    更不要說，還有許多人被黑風幫引誘，走上了賭毒的道路，最終是搞的家破人亡，典妻賣女。
    雖說鏟除黑風幫的時候，商陸還不是縣尉，但坊間一直有傳聞，說黑風幫的覆滅，與鎮魔縣尉，是有著很大的關聯。
    其次是最近幾個月裏，隨著鎮魔縣尉的名頭打了出去，洛水縣裏不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治安情況確實比以前好出許多。
    不僅沒有邪祟妖怪敢鬧事，連偷雞摸狗的小賊都銷聲匿跡。
    而隨著八方商隊的到來，洛水縣不僅是變得熱鬧了起來，工作掙錢的機會也多了不少，讓百姓們跟著受益。
    這份恩這份情，老百姓一直記在心頭。
    卻沒想到，他們還未向商陸道謝，商陸卻是要走了。
    洛水縣的百姓，舍不得商陸走。
    他們也害怕，在鎮魔縣尉走了後，妖鬼邪祟、賊寇盜匪之流，都會卷土重來。
    商陸憑著敏銳的聽力，聽到了百姓們的擔憂。
    於是在拱手感謝百姓的相送時，他高聲說道：“大家不必擔心，我雖然走了，可是洛水縣裏有巫官坐鎮，有縣令主持大局，還有眾位差吏維護秩序，隻會越來越好。”
    縣令也立即表態：“商賊曹說得對！還請鄉親們放心，有我在，有縣衙裏的眾位差吏在，定然會讓洛水縣蒸蒸日上。”
    這一刻的縣令，對商陸羨慕到了極點。
    身為父母官，誰不希望自己在走的時候，能有這樣的場麵？
    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者，被街坊鄰居推舉了出來，端著一碗清水，來為商陸送行。
    官員離任的時候，請酌清水，是有講究的。
    叫做杯水之餞。
    代表這個官員清正廉明，為民謀利。所以百姓在送行之時，不敢奉酒，怕汙了這位官員的大好名聲，這才以水代酒。
    同時也有飲水思源的意思。
    希望商陸即便去到郡裏，也能時常回到家鄉看看。
    在賊曹掾的任上，多多關照洛水縣。
    商陸向幾位老者道謝，接過清水，一口飲盡。
    四周的百姓，紛紛叫道：
    “商大人，一路走好！”
    “常回來看看！”
    “縣尉大人，我們舍不得你啊！”
    這一幕幕，讓商陸感動不已。
    他將碗還給了老者，拱手向四周百姓行禮。
    既是感謝他們的相送。
    也是感謝他們的認可。
    就在這個時候，商陸驚訝的發現，他體內因為正氣訣養出的浩然正氣，居然是在不斷提升。
    原來官聲良好，百姓愛戴，也是一種修行浩然正氣的方式？
    商陸恍然，明白了為什麽儒門的人，相比其他流派的修行者，更喜歡求官做官。
    對於他們來說，做官造福一方，也是一種修行。
    從縣衙到城門口，平日裏用不了多少時間。
    但是在今天，在百姓們依依不舍的夾道相送下，商陸足足是花了小半天的時間，方才走出城。
    可即便是出了城，百姓們依舊不肯散去，又送出了好幾裏地，才在商陸鼓動巧舌的勸說下，停止了送行。
    商陸也終於可以騎上黑雲，趕往與三娘、槐叔約定的地點匯合。
    到了地方，商陸驚訝的發現，三娘和槐叔居然還弄了一輛馬車。
    就是沒有馬。
    很顯然，這輛馬車是為黑雲準備的。
    車上甚至還放了好幾壇子酒。
    商陸嘖嘖稱奇，心說三娘是一早就料到了黑雲會跟著來呢？還是在等待他的這段時間裏，回到城裏探明了情況？
    他也沒問，在和三娘匯合後，便與槐叔一起，將車架套在了黑雲身上。
    黑雲剛開始還不樂意。
    它堂堂官馬，做的都是衝陣殺敵之舉，豈能拉車？
    它可是有骨氣的好吧！
    不過在商陸開了一壇酒後，黑雲立馬妥協。
    什麽官馬的骨氣，在酒麵前，都是浮雲。
    等黑雲喝了酒，商陸和槐叔一同坐上馬車，也不用馬鞭，揮手在黑雲的屁股上麵拍了一下。
    “出發！”
    黑雲發出一陣噅噅的叫聲，馱著一人一樹，撒歡的跑。
    商陸剛開始還很高興，但很快察覺到了不對，趕忙叫道：“誒誒誒，跑偏了，不是這個方向，改道，改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