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穴？”
    商陸眉頭一挑，麵露驚訝。
    他雖然沒有鑽研過風水、法陣之道，但在巫院的時候，曾陪著三娘去聽過相關的課程。
    哪怕大部分時間，他都聽的是雲裏霧裏，不解其意，甚至還在課堂上打瞌睡，但依舊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故此他是真的知道，所謂的煞穴，乃是地脈節點的一種。
    其本身乃是地氣交匯的所在，因為遭到了怨氣、戾氣之類負麵力量的汙染，又或者是地底陰氣衝發，種種原因之下，化作了煞穴。
    世上常見的煞穴，要麽是在亂葬崗附近，要麽是在刑場周邊。
    這些地方，也是最容易孕育出邪祟的地方。
    普通人到了煞穴附近，就會感覺渾身不適。一些身子羸弱的人，更會因為承受不住煞氣的衝擊，罹患大病甚至喪命。
    不過，煞穴在修行之人，尤其是養屍煉鬼的巫師、修士眼中，卻是上好的寶地，能在這些地方，養出厲害的屍鬼。
    隻是這群楚巫，尋找煞穴是為了什麽？
    他們大費周章，冒著危險越過交戰區，潛入鄭國腹地，不可能隻是為了尋找一處煉屍養鬼的地方吧？
    就算楚國軍方，想要在鄭國的腹地發動屍潮鬼海，來個裏應外合、中心開花，也不必從頭開煉，這得耗費多少時間、精力和物資？更何況，倉促煉出來的屍鬼，還不見得就能如山如潮！
    鄭國雖是小國，卻還是有高手坐鎮，即便擋不住巴楚聯軍，還能收拾不了一堆屍鬼？
    隻怕屍潮鬼海還未成勢，就要被鄧國的修士給滅掉，反倒是讓楚國惹上一身非議！
    “這幫楚巫尋找煞穴，必定是另有所圖！”
    商陸做出判斷，繼而問道：“他們可有交待，尋找煞穴，是要做什麽？”
    三娘搖頭說道：“他們隻說是奉命尋找煞穴，並不清楚找煞穴是要做什麽。我搜了他們的魂，沒有撒謊，確實不知。但有一點，楚軍高層對此事非常重視，許下了厚賞！”
    商陸越發好奇，如果尋找煞穴，隻是為了煉養屍鬼，沒必要連自己人都瞞，楚國肯定是有更大的謀劃。
    而且事關重大，必須保密！
    會是什麽重要大事呢？
    商陸摸著下巴，飛快琢磨。
    他想到了詭變的楚王，想到了曾在興山出現過的腐爛凶地，心中頓時有了猜測。
    “楚國尋找煞穴，是為了獻祭凶地！就像是之前在興山一樣！”
    之前的種種經曆，讓商陸知道，凶地是可以通過獻祭，“人造”出來的。
    但是現在看來，光靠簡單的殺戮，應該還不夠。
    否則楚國這些年裏，不斷地往群蠻之地擴張，殺的血流成河、人頭滾滾，早就該獻祭出凶地來了。
    就算沒有大凶地，也該有好些小凶地！
    但卻從未聽說過，楚國在群蠻之地那邊，有開拓出什麽凶地、秘境。
    可見凶地，雖然能夠通過血腥殺戮獻祭產生，也是有先決條件的。
    煞穴，恐怕就是其中一個先決條件！
    商陸想到這裏，也是回憶起來，當初在楚國撕毀盟約，發兵興山之前，據說原本是打算往南方群蠻之地進兵的，甚至都誓師出征了，卻忽然改變目標，令大軍改道，直撲興山。
    以前他在和呂陽、子鼠巡狩等人討論此事的時候，都以為是楚國狡詐，虛晃一槍，好讓巴國這邊放鬆警惕。
    但是從兵巫的角度來看，既然做出了這等謀劃，就該速戰速決，趁著巴國不備，一舉攻破興山防線，突入巴國腹地，攻城略地，甚至一舉覆滅巴國才對。
    可是楚國在打下了興山後，卻裹足不前，甚至故意在興山一帶，營造出僵持局麵與絞肉戰場，用以“供養”凶地。
    現在看來，極可能楚國之前並沒有想過要與巴國開戰，隻是因為他們派出的地師、堪輿師，在興山一帶發現了煉養凶地的先決條件——煞穴，這才臨時改變了主意，打了巴國一個措手不及。
    說起來，楚國這些年裏，確實是往周邊各國，派出了不少的地師、堪輿師，充當密諜。
    商陸還在洛水縣的時候，就有遇到過楚國的地師與堪輿師。
    當時他隻以為，這些人是來破壞國運風水的。
    現在看來，恐怕都是在搜尋、煉養煞穴！
    如今楚國聯合巴國，一起攻伐鄧國，恐怕也是在鄧國這裏，發現了適合用來煉養凶地的煞穴……唔，不對。
    商陸皺眉，感覺有一點說不通。
    他思索著：“楚國既然興兵，應該早就查清楚了煞穴的位置，何必又要派人來尋找？難道是他們之前尋到的煞穴出了什麽問題？”
    商陸讓三娘把楚巫的魂魄放出，以陰差的身份又盤問了一番，還真是問出了一個線索——據這些楚巫交待，此前楚軍的某處營地，曾出現過炸營，並誘發了精神汙染，不僅死了許多士兵，連巫師也斃命好些。
    商陸琢磨著，這恐怕不是一場簡單的炸營，多半與煞穴出問題有關。
    可惜這些楚巫，並不清楚炸營的具體情況，商陸也沒能問出更多線索。
    至於這幫楚巫得到的命令，就是潛入鄧國腹地尋找煞穴，而且還不能是一般的煞穴，要讓他們帶來的探煞針變色才可。
    這隊楚巫在鄧國腹地，兜兜轉轉了多日，尋到了好些個煞穴，卻都不符合。
    今天晚上他們正好是憑著巫盤，尋到了這附近，恰巧察覺了異常的靈力波動，以為是找到了合適的煞穴，卻萬萬沒有想到，是商陸祭煉法寶的動靜。
    這群楚巫急匆匆的趕來，都以為自己要立下大功，結果功勞沒見到，小命兒卻先沒了……
    雖說這群楚巫，沒能交待出太多的線索，但商陸還是得出了判斷：他們要找的厲害煞穴，正是與獻祭凶地有關！
    詭變成了怪物的楚王，依舊沒有死心，還想著要重新尋回腐爛凶地，繼續吞噬神肉，以改變他糟糕的現狀。
    “這附近，真的有煞穴？”商陸問道。
    幾個召喚出來的楚巫魂魄，被三娘用筒子幡狠狠地收拾了一番，現在又被商陸的陰差身份震懾，既不敢撒謊，也不敢不說，隻能老實回答：“巫盤顯示說有，隻是我們尚未尋到。”
    “巫盤？”
    商陸從繳獲到的戰利品裏，翻出了一個巴掌大，跟風水羅盤差不多的巫器，問道：“是這玩意兒？”
    “對。”
    “是。”
    幾個楚巫魂魄連連點頭。
    商陸把玩了一番，不得其法，抬頭問道：“怎麽用？”
    楚巫魂魄你一言我一語，教著用法。
    商陸聽了幾句就發現，想要用好這玩意兒，需得懂一些風水、占卜以及法陣的相關知識。
    他在這幾門課目上的水平並不行，便把巫盤拋給了三娘，讓她去研究。
    三娘果然天資聰慧，很快搞懂了用法，掐訣念咒間，巫盤上麵的指針骨碌碌的直轉，一直不停。
    商陸探頭看了一眼，愕然問道：“壞了？”
    三娘沒好氣的白了商陸一眼：“你剛才就沒有認真聽麽？巫盤指針轉動，說明周圍有煞穴存在。”
    商陸嘿嘿一笑：“你知道我對這些不在行。”
    隨後又皺眉：“它就這麽一直轉？不指明煞穴的具體位置？”
    “它要能指明煞穴的具體位置，我們也不會跟你撞上。”
    一個楚巫的魂魄苦歎道。
    商陸看了一眼，正是那個姓趙的屍鬼巫，現在他也知道了這人的全名，喚作趙殷。
    趙殷見商陸看向自己，不敢抱怨，趕緊解釋：
    “煞氣本就是一種混亂的能量，便是巫盤也會遭到它的幹擾，僅能判斷它在左右，無法鎖定具體位置。我們都是在巫盤提示後，放出屍鬼，讓它們去尋。屍鬼一類的陰物，對於煞氣很是敏感。”
    說到這裏，趙殷暗歎了一口氣。
    之前他的飛僵和惡煞，並沒有往山中破廟去，是他們發現了那個方位有異常的靈力波動，才驅使飛僵和惡煞趕去一探究竟。
    結果卻是惹出了一尊煞星。
    商陸略作沉吟，對三娘說道：“放出猖兵，去尋找煞穴！”
    既然楚國煉養的凶地，是與煞穴有關，那就必須要將此地的煞穴給毀了，以降低楚國養出凶地的幾率！
    更不要說，煞穴對於商陸，也是有用的。
    無論是天人五衰鏡，還是血煞令旗，都需要煞氣的滋養。
    而且三娘的筒子幡，以及內裏煉藏的猖兵，也能借助煞氣修行，提升實力。
    三娘點點頭，素手一揮，筒子幡裏麵立刻飛出了一片鬼影，駕著陣陣陰風，卷向了四周。
    不一會兒，便有了收獲。
    一個生前是楚國風水師的猖兵，死後成了鬼魂，對風水一道的本事卻沒有落下，借著風水地勢，判明了此間的地脈形式，並由此尋到了煞穴。
    聽了這個猖兵的稟報，商陸將頭一點，吩咐道：“頭前帶路。”
    風水師猖兵叉手領命，乖巧的化作一團陰火飄在前方，不僅帶路還給照明。
    看到這一幕，趙殷心中滿是羨慕，暗道：“好厲害的猖鬼！要是我的手中，有這樣猖鬼，又豈會落得這般下場？”
    趙殷滿是苦楚，卻是清楚自己羨慕也沒有用了，因為他現在，也成為了別人的猖鬼。
    很快，商陸就在猖兵的帶領下，找到了此間的煞穴——卻是隱藏在了一座山穀之中。
    即便商陸不精風水、陣法，卻也瞧了出來，這山穀的地形走勢頗為特殊，形如一個大開的嘴巴，乃是個天生的風水陣。
    而那個帶路的猖兵，則是知趣的做出介紹，讓商陸知道，在這座山穀之下，藏有一條地脈，與周遭地脈相連，讓它能夠通過地脈，將別處的凶煞戾氣，盡數吸入到山穀裏。
    同時這山穀的特殊形式，又讓吸進來的煞氣逃逸不出，最終越積越多，讓山穀中生出質變，孕育出了煞穴。
    在山穀外麵，根本感覺不到什麽異樣，可一旦進入到了山穀中，洶洶煞氣就會像是見到了血的餓狼，瘋狂的湧上來，將人吞噬！
    普通的人，要是被這些煞氣一衝，當場就會發瘋失智，若是有同伴，便會陷入內訌廝殺，沒有同伴，也會因為煞氣衝入髒腑暴斃！
    斷無可能，還出得了這座山穀。
    山穀中的那些累累白骨，便是誤入此間的動物，被煞氣衝殺後留下來的。
    它們死後，魂魄又被鎖在了這個山穀裏不得出，最終也化作了煞氣的一部分。
    而此刻，在商陸、三娘與小黑狐跟隨猖兵，步入到了這座山穀時，內裏的煞氣也像從前一樣，洶洶襲來。
    商陸揮手就將天人五衰鏡和血煞令旗放了出來，這兩件寶貝見到煞氣，就像是見到了珍饈佳肴，立即吞噬了起來。
    那幾個楚巫的魂魄，亦是跟隨在商陸身邊，沒有被收進筒子幡。
    瞧見了這一幕，它們齊齊大駭，卻是認出了天人五衰鏡和血煞令旗。
    “天人五衰鏡！這不是太墨學宮上大夫殷書的法寶，怎麽會在此人的手裏？”
    “那些令旗，好像是魯乾的血煞令旗？這人居然能運用自如，如臂使指，難道是殺了殷書和魯乾，煉化了其寶貝？”
    大驚失色的楚巫魂魄，在瑟瑟發抖的同時，猜測起了商陸的身份，繼而覺得自己這些人，栽在了這麽一個高修的手中，也不奇怪了。
    商陸沒有理會這幾個楚巫魂魄的想法，沒把它們送回筒子幡，是因為等下它們還有用處。
    而且它們也跑不了！
    踏入煞氣山穀，放出天人五衰鏡和血煞令旗，商陸發現，冰晶藍蓮與禍心盞居然也釋放出了信息，對這些煞氣很感興趣。
    “這兩寶貝也能吸收煞氣？”
    商陸雖然詫異，卻沒有猶豫，立即將這兩件寶貝放了出來。
    果然，它們一出，便開始吞噬起了四周的煞氣。
    商陸嘖嘖稱奇，仔細一琢磨，明白了。
    這裏的煞氣，不僅有邪祟陰氣，更有生靈的種種怨念、欲望等等一類的負麵情緒。
    冰晶藍蓮和禍心盞，就是以這些東西為食，自然也就能夠吞吃此間的煞氣。
    “好啊，能多煉養幾件寶貝了。”
    對於商陸來說，這是十成的好事。
    三娘也沒有閑著，不僅是借山穀裏的煞氣煉養筒子幡，還從幡裏放出了一些合適的猖兵，讓它們采食煞氣，煉養修為。
    幾個楚巫的魂魄，也想要采食這裏的煞氣。
    它們既然是成了鬼，就不怕煞氣入體會對巫力造成汙染，反而還能煉煞修行。
    但是瞧了一眼商陸和三娘，它們還是沒敢妄動。
    今非昔比了啊。
    商陸腳下不停，跟在帶路猖兵的身後，徑直前往了山穀深處。
    很快便抵達了穀眼。
    “煞穴便在此處。”帶路的猖兵介紹道。
    商陸看到這處煞穴，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甚至還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