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
    說話間，屈正邁步踏入院中。
    楊晉一點頭微笑，對身旁長珀幾人介紹道“這位是咱們劍宗正元峰的屈正師兄，屈寧的兄長。多年前奉俞師叔之命，潛入血刀門刺探敵情。”
    長珀、肖玉和劉扶蘇三人麵露訝色，隨即轉為驚喜，道“啊，當年我們的同輩人中，正元峰上有幾位名聲極大的青年高手，這位屈師兄便是其中之一！隻是後來沒兩年，便再未聽聞師兄音訊，不曾想卻是俞師叔將師兄你派下山來了。”
    莫崖見是同門師兄，又念及其弟屈寧和自己朝夕相處，心中倍感親切，忙起身讓座道“師兄，快請坐。”
    屈正微微頷首，道“不必客氣。”語氣平淡，透著一絲疏離，全無同門重逢的欣喜。
    楊晉一察覺對方情緒有異，不便直接詢問，問道“上次在黑水湖，師兄你身負重傷，還好福大命大，度過難關。”
    “讓楊兄弟擔心了。”屈正扭過頭看向院外神王殿的方向，繼續道“全仗複殿主相救，不然我恐怕已命喪黃泉。”
    長珀師兄弟幾人交換了眼神，劉扶蘇試探地問道“屈師兄，血刀門既已覆滅，不如早些回歸劍宗。”
    屈正麵色一沉，冷冷道“師父被葉一城逼死之後，我便不再是劍宗弟子了。”
    楊晉一聞言麵色驟變，莫崖在旁急道“屈師兄，師父之死，絕非是宗主所逼……”
    “不是他又能是誰？”他猛地轉過臉來，冰冷的目光如刀般掃過幾人，“我雖當日不在門中，但門中發生過什麽，我是一清二楚！“
    他目光銳利如鷹，麵容冷峻，臉上那些猙獰的傷疤在清冷的月光下更顯得觸目驚心。
    “葉宗主不信任我師父和俞家子嗣，趕出山門便是，完全不必趕盡殺絕，不然我師父又怎會白白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長珀幾人心中愕然，似是明白眼前的屈師兄已叛出劍宗，投效了這神王殿。
    莫崖痛心道“屈師兄，師父是為顧全大局而舍身取義，絕非被宗主師伯所逼，你……你千萬別誤會了。”
    肖玉眉頭緊鎖道“當日俞師叔自斷經脈，師父老人家更是傷心欲絕，這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裏，師父他絕無逼害俞師叔之心！”
    劉扶蘇見這位師兄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謠言，誤會了自己師父，心中不忿，語氣轉冷，道“當日正元峰上那些俞氏叛徒，無一幸免，死的死，廢的廢！莫非你以為這也是被我師父逼出來的不成？”他冷哼一聲，“這一切都是俞師叔他老人家耿耿忠心，大公無私！是他為劍宗未來所做的最正確抉擇！你口口聲聲將俞師叔掛在嘴邊，如今卻背棄劍宗，又有何顏麵稱他作‘師父’？倘若他亡魂有知，見你與魔教同流合汙，又豈能安息九泉？”他說的義憤填膺，更帶著些許針鋒相對的意味。
    “師弟住口！”
    長珀一把扯住劉扶蘇胳膊，厲聲警告他不得再說。
    屈正卻似渾然未覺，自顧自地將俞東來傾心栽培他的往事一一道來。當說到自己常年在外，俞東來時常探望關心他時，眼底深處不禁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良久，天邊逐漸泛起魚白，他終於將自己與俞東來的過往講完。
    待他再回過頭來，目光竟變得冰冷銳利，不屑道“你們勸我回劍宗，無非認定神王殿是魔教人所創，”他冷笑兩聲，“我在血刀門潛伏多年，正教四派背地裏做的齷齪勾當還少嗎？宗門向來教大家正邪不兩立的道理，但我所見所聞讓我知道，那正教與所謂的魔教其實並無二致。正所謂成王敗寇，神王殿往後成為中原第一門派，那神王殿說誰是正，誰便是正。”
    他神色肅然地注視著幾人，道“迄今為止，能讓我心甘情願效力的，除了我師父，便是如今的複殿主。師父他老人家已然仙逝，我自當為複殿主效犬馬之勞。我知幾位瞧不上魔教中人，但恕我直言，如今劍宗上下，恐無一人能在為人處世上與複殿主相提並論。此後我與各位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
    說完這些話，他似覺得自己再無逗留的必要，向楊晉一抱了一禮，道“楊兄弟，若無他事，在下先行告退。”他對楊晉一的態度依舊十分客氣。
    眾人心頭沉重，默默目送屈正走到院門口，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晉一終於開了口，道“屈師兄！”
    屈正腳步一頓，緩緩回過身。
    “三族進犯劍宗時，俞師叔為查清俞氏族中叛徒，於亂戰之中，被迫服下了東海薑氏的‘七日腐骨散’。他以此毒詐降，騙得聯軍信任，套出叛徒姓名，更借此誘殺了雲山門的坎峰首座。”他長歎一聲，“若非俞師叔，我等恐怕至今不知他雲山門也派人上過青竹山。再者，俞師叔即便不選擇自決，半年後體內毒發，也難逃一死。或許在他看來，自斷心脈方是上策，既可保全俞氏一族不被叛賊牽連，亦能自證清白，昭示忠心。而我師父……我師父他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讓自己的師弟以死謝罪……”
    屈正眉頭凝重，盯著楊晉一許久許久，終是一言不發，霍然轉身，大步流星地踏出客院。
    再提往事，眾人心裏都覺沉甸甸的，默然坐於院中，直至日上三竿，楊振南前來尋他們，大家方從那沉痛往事中回過神來。
    幾人稍作商議，決意即刻啟程，奔赴齊厄州惡人穀。
    楊振南知道他們的時間緊迫，便未作挽留，叮囑楊晉一他們注意安全後，又吩咐手下給楊晉一取來許多銀兩，囑咐他在路上與幾位師兄不必節儉。楊晉一推說自己用不上什麽錢，但拗不過他爹的盛情，隻得收下。
    臨行前，楊振南又對幾人道“聚義山那邊，我會派人前往。屆時各位若需援手，盡管開口，神王殿必當鼎力相助。我們兩派理應多多往來，日後江湖行走，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楊晉一忽然想起在東海見過的那位刀雲飛，低聲道“神王殿近來廣納賢才，但招攬之人尚需仔細甄別。我懷疑在東海遇到的那個刀雲飛來曆不明，您務必多加提防。”
    楊振南淡然一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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