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庭波和喬玲都搞不清卓青遠的來路。

    但卓青遠的行為，難免會引起兩人的討論。

    買米買菜倒也罷了，買床買墊子，倒也能說得過去。這次瘋狂地直接買輛三輪車，還拉著一車貨，這就有點太顛了。

    “你倆睡一屋，你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哪有什麽特別？別的不敢說，故事肯定有一堆。”

    “能不能看出來，特別有錢？你看這些天，他燒包買了這麽多東西，得花不少錢。”

    “這個看不出來，一輛普通的摩托車，形象邋遢，衣著也沒看出來什麽特別的地方。唯一貴重的東西，應該就是他的手機，新款的，價值好幾千。”

    “你說你會不會是個公子哥？”喬玲停下手中的筆，作思考狀。

    “不會，他要是公子哥。即使受委屈，也不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受屈。”

    “我在想，他要真是個大款，能不能給學校搞點讚助。”

    “這才幾天，人家做的已經夠多的。他要是樂意，隨便他出多少力。他要是不舍，也不能強求。”

    喬玲哀歎一聲，自己來馬家坡兩年，隻能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有時她也幻想自己有超能力，能憑借一己之力，改善馬家坡小學的現狀。

    卓青遠順著村子裏野路晃悠，遠遠在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在河邊割草。

    這讓卓青遠想起來自己的小時候，他也曾割過草，喂過牛。也正是那個時候，他才和大爺爺建立起師徒一般的感情。

    卓青遠走近時，才發現小女孩很麵熟，正是每天遲到的小女生  ，他走到跟前，輕聲地叫一聲。

    “小雨！”

    小女孩聽到叫聲，隻是轉頭看一眼，並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割著草。卓青遠跳下堤坡，走到她跟前繼續說著話，不過小雨一直不理他。

    “你打擾到我了，我割不到草，就沒辦法喂豬了。”

    “你這些草都是用來喂豬的？”

    “嗯，你再打擾我的話，豬今天就要餓肚子了。”

    “那我幫你吧，我也會割草的。”

    “你會嗎？”

    “我當然會了，我可是喂豬的專家，我家裏喂著幾萬頭豬呢。”

    “幾萬頭豬？你吹牛的吧！”

    卓青遠哼笑一聲，順手接過葉小雨的鐮刀。他一邊問小雨，她家豬愛吃哪些草？一邊快速地揮舞著鐮刀。

    有些草在河裏，卓青遠就脫鞋下河去收割。

    卓青遠很多年沒有幹過農活，一時興起，玩的頗為得意。小雨帶來的背簍，很快就被他割的草裝滿了。

    他問小雨家有多遠？如果不遠的話，他們還可以再來一次，多割一點。

    小雨沒說話，她自顧自地裝著一簍草，直接背回家去了。卓青遠回頭看小雨已經走遠，他隻好自己繼續割著草。

    過一會時間，小雨又回來了。這一次，她背著一個更大的竹簍回來。

    卓青遠看著小雨背著一個拖著地的簍，不由得笑了笑。這孩子真是太聰明了，她知道卓青遠肯為她幫忙，就特意拿一個更大的筐過來。

    沒過一會，卓青遠又幫小雨割完一筐青草，又幫他背回家。好些草都是卓青遠從河裏割上來的，還帶著水，裝在竹筐裏很快便把他背後的衣服弄濕大片。

    “你今年幾歲了？”

    “九歲。”

    “你是每天都幫家裏幹活嗎？”

    其實卓青遠是想問，她為什麽每天都遲到？是不是每天都要幫家裏幹活才會遲到？

    “不一定，不上學的時候，我還要去采草藥。”

    “采草藥？你還認得草藥。”

    “我不太認得，我爸爸認的，我爸爸是醫生。”

    “你爸爸還是醫生？這很了不起。”

    就這樣，卓青遠和小雨一邊走一邊說，兩人很快回到家。

    小雨的家座落在村子的邊口位置，不過他們家沒有近鄰，一個處於半坡的房子。

    房子是已經破舊的磚瓦房，沒有院子。緊挨著房子就是小雨說的豬圈，裏麵喂著兩頭黑鬃豬。

    卓青遠堆放好豬草，小雨不停地向他表示感謝。兩人說話的聲音，驚動了屋裏的男人，屋裏傳來一個男人的呼叫聲，小雨就急忙地跑進了屋。

    聽聲音，卓青遠判定這應該是小雨的爸爸，接著他也就跟著進屋。

    在進到屋裏的一刹那，卓青遠看呆了。屋裏麵堆滿各式各樣的雜草，簡直就是間茅草鋪子。

    如果不是小雨立定在一個牆角，他或許根本不會發現，地麵的鋪子上還躺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盯著卓青遠這個陌生人，卓青遠則四處打量著屋裏的一切。

    “小雨，這是誰？”

    “這是我們學校新來的老師，叫…”小雨也不知道卓青遠叫什麽，話說一半就停住了。

    “你好，我姓卓，叫卓青遠。”

    “卓老師你好。”

    卓青遠第一次被人稱作老師，心裏感慨萬千。

    在卓莊村，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不吝。

    到高家灣，他成了心狠手辣狂熾的老板。

    此時身在馬家坡，他卻被人稱之為卓老師。這種身份認同，讓卓青遠覺得愧疚，他何德何能敢為人師。

    在卓青遠的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感受過像此時這樣的局促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站著，有些阻礙小雨的忙碌。坐著，更是連個擺放屁股的地方都沒有。

    跟小雨的爸爸打過招呼後，卓青遠再也無話可說，尷尬的空氣，多呼吸一分鍾都會讓人覺得要窒息。

    卓青遠不得不直接客氣一聲，告辭逃走。

    躲到路邊的卓青遠，不停地深呼吸換氣。以前在卓莊村和高家灣，也曾見過家庭困難的父老鄉親，甚至他小時候，也曾過著類似的生活。可是今天，卻讓他頭一次如此驚恐。

    卓青遠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快速地往學校走，他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他剛走到校前麵的坡道，就聽到餘校長站在院門口喊著他的名字。跟他在一起的，還有馬家坡的書記馬代禮。

    卓青遠走至跟前才弄明白，原來是他們是來請客吃飯的。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餘校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也猜不出來。

    既然是村書記親自來請，卓青遠不敢推脫，回到屋裏換身衣服，就準備和他們一起去馬代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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