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搭理。
    踩著鮮紅色的地板磚，白樸自顧自朝著由自己負責的病人所在病房走去。
    對玩家來說，所有護士的態度都改變。
    因此。
    副本內的“公平”並未打破！
    也許幕後之人正在竊喜。
    殊不知……
    徹底切斷和護士的溝通，反而幫他排除了錯誤答案！
    ……
    某處。
    “幹得不錯！”
    c經理的機器腦袋點了點，似乎很是滿意。
    “就連我們都沒有辦法治好巨石症，這個家夥死定了！你們好好監督著，一個月後，我來拿【萬界牌】。”
    “恭送c經理！”
    白西裝們齊刷刷鞠躬。
    待機器人從視野裏消失不見，白西裝們這才恢複自如，再次圍到沙盤周圍：
    “1051，在副本裏當院長的滋味怎麽樣？爽不爽？”
    “別逗我了，咱們不是輪流去的嘛，那裏什麽樣你們還能不知道了？空氣成分雜的令人惡心，感覺整個人都被汙染了。”
    “沒辦法，為了降低通關率，強行從普科5000複古成普科3000，空氣質量差也是正常的。”
    “我私下裏打聽了一下，如果這次能順利拿到【萬界牌】，我們除了升職外，欠公司的貸款很有可能一筆勾銷——”
    “什麽？真假？！”
    “草！那不就有上傳資格了？我可算盼來這一天了！”
    “多虧了那戴口罩的小子，主動送上門的【萬界牌】，感謝大自然的恩賜！”
    眾人你一句我一語。
    完全相同的五官和表情緊緊盯著沙盤，眼神興奮。
    ……
    半個小時後。
    在經過第1924個病房後，白樸終於來到了巨石療養院眾所周知的“糞石”麵前。
    房間號：5501
    病人姓名：王娜娜
    這一路所走的路程，明顯比巨石療養院的地基麵積還大，病房數量似乎無窮無盡，不知道到底關押了多少病人。
    到處的鮮紅色地板和牆壁，白樸的眼睛已經開始習慣這突兀的顏色。
    站在通透的金屬門前，象征性的敲了幾下。
    衝裏麵道：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白嫖。”
    副本兩大原則：
    1，對每個玩家絕對公平；
    2，絕不會有死路！
    軍事化管理無法外出的醫院、根本不搭茬的護士……就像兩麵不斷靠近的牆壁，眼看著就要將他夾成肉餅。
    可是——
    沒有必死的副本！
    幕後之人自以為將他逼近絕境。
    殊不知……
    這不斷靠近的牆壁，反而構成一條再明顯不過的生路！
    排除醫院之外、排除護士、醫生都是玩家、禁止用藥……這一切都指明，治好巨石症的關鍵，必然在病人身上！
    咻——
    忽的，一個柔軟的枕頭從裏麵飛出，軟軟的砸在金屬門上，一道不耐煩的女聲響起。
    “滾，不買套餐。”
    白樸朝病房裏看去。
    棕色長發的女人趴在床上，一動不動，隻是偶爾肩膀會聳一下。
    似乎在抽泣？
    房間裏淩亂不堪，牆壁上到處能看到磕碰痕跡，有的地方還有幹涸的血痕。
    “我不是來推銷營養套餐的。”白樸再次出聲。
    診斷室裏不能自由交談。
    但這裏，可沒有限製。
    他得好好和病人溝通溝通，弄明白巨石症到底是個什麽病才行。
    不過……
    隔著鐵門太疏遠了，還是走近點麵對麵交談吧。
    想到這，白樸從口袋裏掏出遙控器。
    依次按動上麵的數字按鈕“5501”，正要按“開門”按鈕……
    “不要！”
    病房內的王娜娜忽的大叫一聲。
    從床上爬起，滿是淚痕的臉頰上充滿乞求，聲音打著顫兒：
    “求求你不要給我‘鎮靜’！
    對不起，我不應該對您扔枕頭，求您不要按那個東西，我是真的沒錢買套餐，我爸我媽把自己的身體賣了才給我交的住院費，再過三天，我爸媽在療養院的預存款就花光了，我願意簽署‘自願放棄生命並由招財醫院全權處理’合同，隻求到時候你們直接給我個痛快……別再折磨我了……我保證不亂喊亂叫……我很聽話，真的，您可憐可憐我，別用那個東西……”
    白樸：“……”
    大拇指按下，微弱的按鍵音響起。
    王娜娜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不可思議抬起頭。
    嘩啦啦啦啦——
    緊閉的鏤空金屬門緩緩打開。
    白樸踏入病房。
    再次操控遙控器將門關上。
    腳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厚重的金屬聲響起。
    “現在，我和你都在病房裏，一損俱損，所以……可以好好和我聊一會嗎？”
    “你，你……”
    王娜娜忍不住將被子緊捂在胸口。
    麵色掙紮，上齒緊緊咬住下嘴唇，身體不自覺的發抖。
    白樸：“？？？”
    他自認已經表達最大的善意！
    可這女人，怎麽感覺好像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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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害怕。”
    白樸慢慢靠近，雙手做出下壓的安撫動作，“我是你的主治醫師——”
    不待說完。
    王娜娜唰的將被子從手裏扔掉。
    嗤啦——
    病號服的紐扣哢哢崩掉，衣服從脖子處扯開直到腰部，露出赤祼的身體，神色絕望：
    “終於輪到我了嗎？來吧——”
    白樸：“？？？”
    “在療養院住了這麽久，我早就知道醫生對病人的潛規則，放心吧，我不會大吼也不會告訴別人，反正我隻有三天可活，看在我這麽識相的份上，醫生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王娜娜紅著眼睛哭泣哀求。
    白樸索性雙手環胸，停在原地：
    “什麽事？”
    “我的爸媽！”
    王娜娜眼中充滿希冀，聲音哽咽：
    “他們年齡大了，身體上能被摘的器官不多，剩下的廢棄組織應該已經被垃圾處理廠焚毀，成為植物的肥料，我……我隻想知道他們進的是垃圾處理廠的哪個焚化通道。
    每天處理的垃圾那麽多，肥料也是好幾萬袋的往外運輸，我知道，想找到爸媽的骨灰灑落具體位置根本不可能。
    我隻求您幫我問問，他們最後經過了哪個垃圾處理廠的哪個爐子……我想和他們進同一個爐子，哪怕身體隻剩一根頭發絲也行，求求您幫幫我！”
    沉默了下。
    白樸看向腳尖：“把衣服穿好。”
    “醫生！”王娜娜急了，連忙從床上下來，鞋子也沒來得及穿，光著腳丫踩在地板上，跪在白樸麵前，眼淚嘩啦啦外湧。
    “隻要您答應我，我什麽都願意做，您是不是覺得我提的要求太麻煩？沒關係，您隻要告訴我哪個垃圾處理廠就行，不是同一個爐子也可以，我隻想離爸爸媽媽近一點，求您了嗚嗚……”
    “我答應你。”
    白樸自顧自走到病床旁，坐下。
    隔著一層薄薄的褥子，冰冷的金屬質感通過下半身傳到全身，就和坐在一塊千年寒冰上沒什麽區別。
    病人們每天睡這樣的床嗎？
    從這個位置朝房間入口看去，鮮紅色緊緊關閉的鏤空金屬門，宛如動物園籠子上的鎖。
    一抹沒來由的悲哀從心底升起。
    “不過，我也有條件！”
    正準備脫掉衣服的王娜娜動作一頓，臉上剛剛泛出的笑容僵住。
    “您……您說……”
    “把衣服穿好，和我聊會天。”
    “……好。”
    王娜娜顫著手將病號服的扣子係好，從地上爬起，就這樣光著腳站在狹小的病房中央。
    局促不安，不知所措。
    就像一個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
    白樸也不再奢求其他的，起碼這個女人好像終於能正常溝通了！
    牆壁上，張貼著一張食物價目表。
    一根和水管般的白色硬質塑料管從天花板的鋼筋水泥中穿下來，蜿蜒到簡易桌的空白餐盤上方。
    【營養膏】
    價格：免費
    供給時間：每日早中晚各派發一粒。
    介紹：由鮮美的蟑螂和麵包蟲壓製，滿足人體每日基礎的能量消耗。
    【健康食療套餐·五穀豐登】
    價格：2888份
    供給時間：全天
    介紹：8種綠色蔬菜、3種應季水果、1顆熱氣騰騰的水煮蛋、一碗小米粥，健康且維生素豐富，本院傾情推薦！
    【健康食療套餐·無肉不歡】
    價格：4888份
    供給時間：全天
    介紹：豬裏脊、鴨脖、魚頭、牛肌腱、狗腿、羊蹄、雞胸肉、貓脊……36種預製調理肉品隨機供應，搭配後足足一斤，肉食愛好者決不能錯過的饕餮盛宴！
    【健康食療套餐·早日康複】
    價格：8888份
    供給時間：全天
    介紹：單品自選500g，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絕不讓您的胃受委屈！
    ……
    豬肉大蔥包子，666元50g
    饅頭，400元50g
    米飯，888元100g
    麵條無調味），888元100g
    美味麵條已調味），1588元100g
    青菜，200元10g
    ……
    酸辣調味包，99元10g
    ……
    看完價格，白樸內心忍不住吐槽離譜。
    相比之下，一樓的餐廳價格稱得上優惠。
    不過。
    隻有七層及以上，那些有自由出入病房權限的患者才有資格去一樓用餐。
    那些被一天24小時被關在病房內的患者，隻能吃由病房頂部天花板蜿蜒而出的食物供給管裏輸送出的食物。
    白樸目光在女人身上打量。
    臉色蒼白、體型偏瘦、頭發稀疏、額頭上還有磕碰的血痂……
    毫無疑問其日常飯食，應該是巨石療養院最低檔次的那種營養膏。
    從空間裏拿出餅幹，放在旁邊的桌上：
    “很久沒好好吃飯了吧，喏！”
    雖說他作為職工，在一樓餐廳可以免費拿飯菜，但送來給病人吃肯定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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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空間裏的東西可不存在這個問題！
    療養院規定不能給病人用藥，而餅幹並不屬於藥物範疇。
    王娜娜忍不住喉嚨吞了口唾沫，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零食，仿佛餓了三個月的惡狼。
    驚疑地看了白樸一眼。
    白樸：“免費的。”
    唰——
    撲到桌子旁，快速將餅幹袋咬開，一股腦地往嘴巴裏塞。
    250g的餅幹頃刻間全部被王娜娜塞進嘴裏，腮幫子鼓的和倉鼠似的，用手捂著嘴巴生怕一絲絲餅幹沫漏出來。
    白樸無奈。
    再次從空間裏掏出一瓶橙汁，遞了過去。
    “來，這個也免費。”
    明明是一個年紀比他還要大的成年女性，為什麽他會有一種飼養寵物的既視感？
    王娜娜仰著頭，對著瓶口不斷吸吮，想將瓶壁上的汁液一滴不漏的流進嘴裏，被擠壓的塑料瓶發出嗤嗤的響聲。
    就著橙汁，將嘴裏的餅幹全部吞進肚子裏。
    “謝……謝謝。”
    吃飽喝足，王娜娜露出感激的笑。
    病房裏的氣氛終於不再那麽尷尬，兩人的關係無形之間拉近。
    “來吧，聊會天。”
    白樸翹起二郎腿，神色悠閑。
    “以前的醫生是什麽樣我不知道，我是新來的，作為你的主治醫師，我有責任讓你盡快康複出院，所以，接下來我會事無巨細的對你做一個全麵了解。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內出院，你爸媽的事情也就不用求人了，你覺得呢？”
    “三天……醫生您別開玩笑了……”王娜娜苦笑。
    “試一試總歸沒壞處，我隻有一個要求，無論我問什麽，你必須說實話，明白嗎？”
    “好！”王娜娜深吸口氣，“您盡管問！”
    “你什麽時候入院的？”
    “去年十月份，十月十一。”
    “入院前吃的最後一頓飯是什麽？”
    “刀削麵。”
    “在哪吃的？”
    “招財醫院對門的麵館。”
    “還記得那碗麵的樣子把，描述一下。”
    “嗯……黑色的複古大碗外麵精致的花紋，碗裏是白色，麵條勁道，淡淡的辣湯上麵撒了幾顆香菜，絲滑爽口……總之，很好吃。”
    “吃了幾碗？”
    “一碗，太多了都沒吃完。”
    “花了多少錢？”
    “12。”
    白樸微微停頓。
    很好吃、卻沒吃完，說完麵條份量很足。
    12塊，不低不高，說明這個世界的正常物價和404藍星相當。
    但是。
    巨石療養院裏的食物價格卻貴到離譜，和搶錢沒區別！
    將這一點記下，繼續問：
    “你為什麽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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