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夫人向後一縮：
    爺爺！救——命！！！
    一時間，空氣好像都靜止了般。
    兩人都在等白樸發話。
    偏偏，此刻白樸什麽也沒說，就這樣默默看著。
    愛麗絲再次咽了咽口水：哥哥不說話，是不想讓愛麗絲吃這個草莓蛋糕嗎？
    鏡夫人不語。
    但銅鏡中的女人已經在無聲的磕頭下跪了。
    爺爺您快發話啊，姑奶奶的氣息如今幾乎和那隻老淄蟲相當……等等。
    鏡夫人一個激靈，忽然意識到什麽。
    再想到爺爺那好整以暇的目光……
    沒錯！
    一定是這樣！
    謹慎開口：
    “姑奶奶，您乃萬界詭域現存唯一的淄蟲，身軀尊貴，陪著爺爺進副本這麽久一定餓了吧？孫女願意帶您去用餐。”
    “哦？”
    愛麗絲的聲音忽然變得高冷威嚴，眼中浮現金色漩渦。
    “螻蟻之命，本王不屑垂憐。不過你這搖尾乞憐的模樣倒有幾分意趣……也罷，本王便賜予你活命的榮耀，但你必須去為本王尋找同族的下落，明白？”
    “明……明……明白。”
    鏡夫人鬆了口氣。
    她之前並未和愛麗絲溝通過，隻以為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是愛麗絲對除白樸之外其他人的慣用姿態。
    好在，她猜對了！
    爺爺並未告訴姑奶奶費爾歇的事，生怕她說漏嘴，才在猶豫要不要滅口！
    果然。
    下一秒，白樸出聲了。
    “愛麗絲。”
    愛麗絲眸子中的金光瞬間消失，露出可愛的小表情：
    “哥哥~愛麗絲隻是想給姐姐道謝~”
    轉頭衝鏡夫人道：
    “謝謝姐姐~雖然你很香，可是愛麗絲知道你在保護哥哥，放心吧，愛麗絲不會吃你的~”
    隨即再次撲到白樸的懷中，開心貼貼。
    瞬間。
    一抹恐懼在鏡夫人的腦海中炸開。
    不！
    這根本不是對誰說話的問題。
    同一個人，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語氣和態度……就像身體裏住著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怪不得！
    爺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告訴費爾歇有關姑奶奶的下落。
    不僅僅是因為費爾歇要吃掉姑奶奶來繁衍，更是因為……姑奶奶體內的另一個靈魂，也在尋找費爾歇！
    兩個淄蟲都想繁衍！
    其中之一偏偏和姑奶奶是一體的，爺爺為了保護妹妹，這才……
    鏡夫人這次全部懂了！
    主動躬身：
    “請姑奶奶暫且休息，我這就派人從地島送點餐食來為姑奶奶享用。”
    嘴上說的雖然是愛麗絲，但請求的對象卻是白樸。
    白樸擺了擺手。
    很明顯，鏡夫人領會了他的意思，這是打算找個借口去給地島傳消息，讓大家夥對和費爾歇有關的事開啟沉默狀態。
    畢竟，十年了，怎麽也得回自己的地盤溜一圈。
    至於現在……
    他在等一個人！
    倚在浴缸邊，認真打量愛麗絲，在其身上看不出一絲歲月痕跡，甚至連個頭都沒長。
    “這些年很一個人很孤獨吧？”
    愛麗絲乖巧搖頭：“在哥哥身邊，愛麗絲不孤單！還有姐姐陪愛麗絲說話呢~”
    那隻蛙麽。
    “嗬”。
    白樸輕笑，說的話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催著愛麗絲去找淄蟲。
    打開心網。
    999+的信息湧來。
    廣告推送、軟件更新提示、短信、未接來電……
    逐個翻看。
    忍不住微微皺眉。
    倒是奇怪了。
    心網的好友隻留下了羊咩咩一個人，但他特意將費爾歇留在了黑名單裏。
    心網的好友邏輯和手機短信類似，黑名單的人，發送信息是可以正常收到的，隻不過信息前麵標注了紅色感歎號。
    這十年間，隻有剛開始的幾個月費爾歇發信息，怒罵、討好、威脅，風格變換莫測。
    但之後……便沒有動靜了。
    之後的九年半，再也沒有主動聯係自己。
    找到繁衍對象了？
    還是死了？
    白樸忍不住打了通電話過去。
    對麵秒接。
    “喂，臭小——”
    白樸秒掛。
    再次將費爾歇拉到黑名單。
    嗯，老登還沒死。
    再以羊咩咩特意總結的幾份年度總結簡報來看，費爾歇之後再也沒有去過地島，大概率是還在【絕望深淵】沒法出去。
    所以，還得繼續提防！
    【真視之眼】朝石壁後的房間掃了眼，白樸微微歎氣。
    得！
    老頭子這是氣得連道也走不動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主動點吧，臨走之前總得說聲謝謝，畢竟……聖血的質量，可比【幽冥血經】所需要的鮮血檔次高了無數倍。
    白樸甚至有一種想和血淋漓batte的自信。
    可惜，血淋漓已經死了。
    起身站起。
    一手牽著愛麗絲，另一隻手掌心湧出紅色血液，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收尾的瞬間。
    唰。
    手掌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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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圈穿透岩壁，在厚實的岩層中割開一道剛好可以一人通行的洞口。
    辦公桌後。
    前教皇斯萊克躺在金玉鑲嵌的精致皮質座椅上，麵色蒼白，神情憔悴，不時發出幾聲咳嗽，就像一個隨時就要躺進棺材的病重老人。
    “咳……你，你怎麽還不走。”
    斯萊克一臉絕望，甚至連心網上瘋狂提示的“附近有666血晶懸賞”的提示都沒心思看。
    他失敗了！
    在那句“這個世界上沒有神”說出話，他就知道失敗了。
    浪費了「π」因子，浪費了十年時間，浪費了如此多的聖血……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已經不是轉移戶口的問題了！
    在白樸以祈神星最受期待的新任教皇身份，喊出那句話後，一切都毀了。
    告訴祈神星的人，這個世界沒有神，這和挖一棟摩天大廈的根基有什麽區別？！
    亂了！
    祈神星現在全亂了啊！
    “謝謝您的栽培。”
    白樸這句話說的誠懇。
    若不是陰差陽錯進了深紅教派的副本，他也不知道修煉【幽冥血經】需要那麽多鮮血，而深紅教派的聖血，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比普通的鮮血高出百倍。
    巧就巧在，【幽冥血經】並不是從萬界詭域獲得的能力，而是由血淋漓親自傳授的功法。
    一個用於詭修煉的功法！
    偏偏，在進副本時，他的【幽冥血經】剛好處於剛剛提升全身細胞對鮮血的親和性但並未開始修煉的狀態。
    副本禁能力，封記憶。
    就這樣剛好把【幽冥血經】落下了。
    嚴格意義上講，當時的【幽冥血經】就像一個尚未發芽的種子，副本規則的鐮刀切割時，自然而然就將種子略過。
    就和思維習慣、邏輯方式、愛好、體質一樣，哪怕年紀在副本裏變成三歲，但伴隨一個人其他東西是無法改變的，【幽冥血經】本質上是提升自身對鮮血的感知，就像一個人擅長畫畫，副本規則不可能因為這點事情就強行將玩家的畫功強行歸零。
    事實上，真正的收獲的這十年間源源不斷的聖血補充，配合【幽冥血經】對身體的改造，他自行創造的千百種血源法術！
    如果說以前隻能當個拿蘿卜刀削削削的刺客，那現在，他已然成為一個實力不俗的血法師！
    前教皇斯萊克強行抑住想要咳嗽的衝動，昂起頭，盯著白樸的雙眼，一字一頓：
    “為！什！麽！”
    如今這幅場麵，讓他引以為傲安排的薇薇安和鈴月這兩個少女，徹底成為諷刺！
    還打著讓白樸因為這些羈絆轉移戶口的念頭，誰曾想，在出副本之前，人家就徹底想搞垮深紅教派，不，是想徹底毀掉整個祈神星！
    作為副本真正的幕後控製人，他很清楚，白樸被封禁的記憶沒有沒有差池。
    所以就更想不通了！
    到底為什麽！！！
    “嗬嗬。”
    白樸輕笑一聲，看向四周。
    斯萊克的辦公室牆壁上，一張五米長的金箔流沙液體壁畫，源源不休的滾動著，令人眼神迷離。
    房間最中央，是商會裏標價五位數幽石的無煙炭盆，燒的房間暖烘烘的，沒有絲毫寒意，但用手觸摸上麵的火焰時，卻沒有絲毫灼燒之感，反而如水般絲滑溫潤。
    斯萊克麵前的辦公桌，同樣是商會裏標價五位數的產品，自帶空間收納功能。
    還有自己身上這件威風凜凜的教皇專用金色教袍，金線織就，柔軟光滑，特意經過商會加工，擁有【自潔】【無皺褶】【防水】【防火】這些功能。
    “教皇大人，托您的福我這十年，幾乎逛遍了祈神星上的每個城市。”
    斯萊克怒目而視，扶著桌子的手更加攥緊了幾分。
    “為了你的安全，我特意安排赤環行者們跟在你身後保衛，你在前麵旅遊，他們在後麵為你擋槍，特別是在自然神教的風之城時，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赤環行者們幾乎團滅。
    深紅教派護了你整整十年，這就你對我的回報？！”
    “無信城也好，艾瑟隆也好，風之城也好……有什麽區別嗎？”
    “什麽意思？！”
    斯萊克目眥欲裂。
    他現在隻想知道自己錯在了哪一步。
    “教皇大人，請問……你為什麽要崇拜深紅？”
    “放肆！”
    這簡直對自己信仰的侮辱！
    “為了實現人生價值？還是為了變得更加強大？又或者是為了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權力？”
    “你到底想說什麽！”
    “在第一次去祈神星，也就是副本【功德無量】時，我以為無信城隻是個例外，因為無信城的人生活條件粗糙，粗鄙無知，是他們不願意信教才有這個下場。
    這次，哪怕我的記憶被你們隔離。
    但我看遍祈神星所有城池後，無論是信教的城還是無信城，無論是掛著哪個教派的旗幟，大家竟然都一樣。
    將難以下咽的苦米當做主食。
    喝的水裏總是有黑色線蟲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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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生產。
    沒有娛樂。
    沒有工作。
    好像每個人生下來的意義就是為了穿上教袍，然後為神明奉獻！
    這……還能算作是人嗎？
    而無信城的人，哪怕跳出了‘生來就是為了向教派奉獻’這個怪圈，但也僅此而已，在吃不飽苦米的日子裏大罵教派，在生病的日子又乞求神明顯靈，在受凍的日子隻知道往柴火裏多加點木頭。
    整個祈神星，過著原始人一般的生活。
    作為最高統治者，你不去教授他們怎麽生產培育出可口的食物和紡織技術，也不去科普常用的生存知識，沒有做出任何讓人們生活變好的事情，隻是一味的傳教！
    加入深紅，然後開始日複一日的獻血！
    除了你看好的潛力者，其他人就像是豬圈裏的豬，死活無所謂，隻能要宰出肉就行！
    這樣的神明，存在有什麽意義？
    這樣的教派，又有什麽留存的必要？！”
    “我這是為他們好——”
    話未說完。
    “噗——”
    斯萊克一口鮮血噴出，光潔精致的辦公桌濺滿惡心的紅色液體。
    整個人趴在桌麵上，胸脯劇烈起伏，渾身抽搐，仿佛下一刻就要掛掉。
    “如你所願，我的確對祈神星有了感情，所以我希望祈神星上的人們可以過的更好。”
    最後瞥了教皇斯萊克，白樸牽起愛麗絲的手。
    轉身離開。
    “對祈神星來說，神的存在，太多餘了！”
    無論這個神是否存在！
    蒙昧的信仰、不公正的待遇、存亡的掙紮……這些都是祈神星上比治好薇薇安更加重要的事項，更何況，在恢複記憶之後，薇薇安和鈴月這兩個人是不是真實存在都不一定，哪有一直守著他的愛麗絲重要！
    ……
    來到外麵。
    鏡夫人早已候在一旁，在其手中，還抓著一隻奇形怪狀的詭。
    第一眼看過去像魚，卻有兩隻爪子，三米長的身體上，鱗片縫隙間夾雜著碎石和泥土，看起來半死不活應該是被打暈了過去。
    “這是生活中裂穀地底的爬行詭類，請姑奶奶——”
    “啊嗚！”
    不待鏡夫人說完，愛麗絲的腦袋裂開，巨大的黑色口器伴隨觸須從裏麵鑽出。
    迫不及待一口將蟲詭吞到腹中。
    鏡夫人：……
    白樸：……
    和頭大象一樣體型的詭，就這樣沒了。
    愛麗絲的肚子沒有絲毫鼓脹，意猶未盡地用舌頭舔了舔嘴巴，再次看向鏡夫人。
    意思很明顯：
    沒吃飽，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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