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算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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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真的假的?”朱瞻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圓溜溜的眸子裏滿是半信半疑的神色,直勾勾地盯著朱高煦,仿佛想要從父親臉上看出點端倪來,判斷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以往,朱瞻墨確實曾零零散散地聽聞過老爹有能夠占卜算卦這方麵的能力。然而,那些都僅僅是道聽途說而已,他從來都沒有親眼見識過。所以此時此刻,盡管心中有那麽一絲期待,但更多的還是懷疑,實在難以輕易相信父親的這番說辭。
    朱高煦看著兒子那副將信將疑的可愛模樣,不僅不慌,反而不急不緩地嗬嗬一笑。隻見他故意挺直了腰板,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隨後便對著兒子開始胡編亂造起來:“你老爹我可是正兒八經的道家傳人,這天下就沒有我算不出來的事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區區這小孩的未來,自然也在我的算定之中。”說著,還得意地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那模樣,仿佛自己真的擁有通天徹地的本領。
    “額……”朱瞻墨聽著父親這越說越離譜的話,小腦袋裏滿是大大的疑惑。原本心中對老爹那僅存的一點相信,在看到朱高煦這顯擺得有些過頭的模樣後,瞬間煙消雲散,頓時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騙了。
    “小子,是不是不相信我?”朱高煦佯裝生氣,在朱瞻墨那小小的腦瓜子上輕輕一敲,隨後仰起頭,帶著十足的自信朝著屋子裏麵大聲喊道:“李裪,還請出來一見!”這一聲呼喊,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此言一出,原本就靜謐的房間當中,刹那間安靜得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流動。朱高煦雖然無法透過牆壁看到房間裏兩人的表情,但憑借著對局勢的判斷,他心裏篤定,此刻裏麵兩人的表情必定精彩萬分,說不定正驚愕得不知所措呢。
    “哐啷”,沒過一會兒,房間當中突然響起一陣東西倒地的聲音,想來是裏麵的人聽到朱高煦這一嗓子,慌亂之中不小心碰倒了什麽物件。緊接著,一道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隱隱約約傳入了朱高煦的耳中:“三王子不要擔心,我先出去看看。”這聲音沉穩中帶著一絲緊張,不用說,定是金宗瑞在安撫李裪。
    “公子,你在跟誰說話啊?”陳遠正在房間裏忙著收拾床鋪,聽到了朱高煦這突兀的喊聲,心中滿是疑惑。他探頭往院子裏張望,隻見院子裏就這麽幾個人,另一邊房間住著的是金公子,實在想不明白朱高煦喊的是誰,於是好奇地開口問道。此時的陳遠,臉上寫滿了不解,眼睛裏透著探尋的光芒,等待著朱高煦的回答。
    朱高煦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房間裏的動靜上,連頭都沒朝陳遠那邊轉一下,隻是隨意地擺擺手,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沒你的事!”
    “哦!”陳遠有些摸不著頭腦,撓了撓頭,見朱高煦似乎不想多談,便轉身又回到房間,繼續打掃起房間衛生來,心裏還暗自嘀咕著公子今天這是怎麽了。
    而此時金宗瑞兩人所在的房間裏,氣氛陡然間變得緊張壓抑,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原本金宗瑞正輕聲細語地向三王子李裪交代著一些注意事項,力求讓他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盡量不暴露身份。可就在這時,朱高煦那聲清晰響亮的“李裪”,如同一顆重磅炸彈,毫無征兆地在屋子裏炸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金宗瑞嚇得臉色驟變,下意識地一把將三王子那小小的身體夾在咯吱窩裏,順手操起放在一旁的刀,眼神瞬間變得狠厲,就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
    由於他太過著急,腳步慌亂,不小心將放在地上的凳子給撞倒。凳子與地麵碰撞,發出一陣刺耳的“哐啷”聲,在這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這陣碰撞聲,如同當頭棒喝,瞬間將還處於震驚與慌亂中的金宗瑞從懵逼狀態中驚醒過來。他頓時清醒了許多,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意識到此刻衝動行事絕非明智之舉。雙腳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黏在了地麵之上,再也無法挪動一步。
    短暫的沉默與思考過後,金宗瑞的腦海中飛速閃過各種念頭與可能性。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若是強行闖出這個房間,幾乎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尤其是那個陳護衛,從之前的言行舉止和舉手投足間,就能看出是個武藝高強的好手。而自己,不過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手無寸鐵,又毫無實戰經驗,在對方眼裏,或許就如同螻蟻一般,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更別提成功逃脫了。
    此刻,金宗瑞滿心都是疑惑。他對外麵那兩人的身份一無所知,完全不清楚他們究竟是敵是友。然而,最讓他感到費解的是,對方究竟是如何認出三王子李裪的呢?要知道,為了隱藏李裪的身份,他們已經是萬分小心,一路上可謂是謹言慎行,幾乎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不過,在這混亂而緊張的局勢中,金宗瑞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進行了一番理智的分析。他覺得,目前來看,雙方似乎還有談判的餘地。畢竟,如果對方真的懷有惡意,想要置他們於死地,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地喊出三王子的名字,打草驚蛇。他們完全可以趁其不備,直接破門而入,將自己和三王子一舉殲滅。所以,經過沉思之後,金宗瑞決定先出去探探對方的口風,看看能不能從交談中獲取一些信息,進而找到解決困境的辦法。
    臨出門的時候,金宗瑞緩緩轉過身,深深地看了李裪一眼。那目光中,飽含著無盡的關懷與堅定的決心,隨後,他用低沉而沉穩的聲音說道:“三王子不要擔心,我先出去看看。”他的眼神猶如鋼鐵般堅定,透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仿佛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交代完這一句後,金宗瑞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若我不幸遭遇不測,那三王子可以先假意投誠。您放心,相信大王殘留在漢陽城的舊部,一旦得知您的消息,一定會想盡辦法前來搭救的!”
    李裪聽著金宗瑞的話,眼神中閃過一陣悲痛。盡管年紀尚小,但他的眼神中卻看不出多少恐懼,反而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堅毅。他緩緩地從炕上站了起來,身形雖小,卻挺直了脊梁,語氣堅定地說道:“不過一死而已,我和先生一同出去。”他的聲音雖然稚嫩,卻充滿了力量,仿佛在這一刻,他小小的身軀裏承載著超越年齡的勇氣與擔當。
    金宗瑞看著眼前小小年紀卻如此果敢堅毅的李裪,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他深知李裪這份勇氣與擔當的難能可貴,但出於對三王子安全的考慮,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勸說道:“三王子,看在您尊貴的身份之上,他們想必不會輕易對您下殺手。您如今實力尚顯低微,此時更應該暫且蟄伏下來。雖然這過程中可能會吃些苦頭,但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曆經千難萬險。隻要您能活著,就還有希望,複國大業才有盼頭啊!”
    然而,李裪並沒有被金宗瑞的話所動搖。隻見他雙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毫不猶豫地從炕上一躍而下,動作幹脆利落。他輕輕揮揮衣袖,昂首挺胸,邁著沉穩而有力的步伐,朝著門外走去,那氣勢仿佛要去麵對的不是未知的危險,而是一場榮耀的征程。他語氣堅決地說道:“先生不用再多說了,外麵來人明顯是衝著我來的。我身為王子,那就應該有王子的驕傲,苟且偷生這種事,我李裪做不到!”
    望著李裪那雖小卻挺直的背影,金宗瑞眼中精光大冒,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感慨。這才是真正的王子應有的姿態,這才是王者與生俱來的磅礴氣勢啊!他實在沒有想到,三王子小小年紀,竟已然具備了如此非凡的王者風範,假以時日,必定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可轉念一想,如今局勢如此危急,李裪還尚未成長起來,便遭遇這般生死危機,金宗瑞又忍不住深深歎息一口氣。他的心中滿是擔憂,不知道李裪這一次能否幸運地逃過這一劫。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的腦袋裏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著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腳步卻絲毫沒有落下,緊緊跟在李裪身後,亦步亦趨地出了門。
    一踏出房門,金宗瑞的目光瞬間就與朱高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交匯在一起。這一眼對視,讓金宗瑞心裏“咯噔”一下,擔憂之情瞬間湧上心頭。與此同時,他的心中也充滿了疑惑。自己可以篤定,從未見過朱高煦這一行人,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又為何會知曉三王子的身份呢?
    金宗瑞暗自思索,覺得自己大概率是運氣太差,才如此倒黴地恰巧遇上了朱高煦。他猜測,朱高煦可能是偶然間認出了他們,這才采取行動。畢竟,要是對方是專門來搜尋並刺殺三王子的,怎麽可能還帶著個孩子呢?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這麽想著,金宗瑞的視線又不著痕跡地掃向了朱瞻墨。隻見這孩子小小年紀,眼中透著一股靈動勁兒,臉色白皙幹淨,沒有絲毫風霜之色。那雙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種養尊處優的氣質,一看就是在富貴人家精心培養下長大的孩子。
    “不知公子是哪一路的,為何會認出我們兩人?”金宗瑞站定身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後,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既然朱高煦已經喊出了三王子的名字,那就表明對方對此事已經有了八九分的把握,自己再繼續裝下去也毫無意義,倒不如直接問個清楚,看看能否從對方的回答中找到一絲轉機。他緊盯著朱高煦,眼神中既有警惕,又帶著一絲期待,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蕪湖,爹,這個金先生還真的是化名,他果然叫李裪,您還真的會算命啊!”朱高煦還沒來得及開口,朱瞻墨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地驚呼一聲,那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對朱高煦的崇拜,仿佛朱高煦是什麽無所不能的神仙。朱瞻墨見金宗瑞一出來就徑直與朱高煦搭話,並且對朱高煦喊出的“李裪”這個名字並沒有反駁,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朱高煦口中所指的“李裪”就是眼前這位被他稱作金先生的青年人。
    金宗瑞聽到朱瞻墨這話,心中頓時“咯噔”一聲,猶如被重錘擊中。什麽?這孩子居然說他和三王子的身份是這個姓高的通過算命算出來的?而且看這父子倆的神態和言語,似乎真的並非是有備而來,事先並不認識自己和三王子。
    金宗瑞心中瞬間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難道自己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被對方胡亂詐出來了?都怪自己剛剛太著急了,應該先不動聲色地朝朱高煦試探一番,摸摸對方的底,再做打算,而不是這麽輕易就暴露了。此刻,他心中懊悔不已,暗暗責備自己的魯莽,同時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這尷尬又危險的局麵。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慌亂與焦慮,視線在朱高煦和朱瞻墨之間來回遊移。
    “老爹啥時候騙過你?”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隨後伸出手指,輕輕指向三王子,對著兒子耐心解釋道:“不過你說錯了,李裪是那個小孩子!”他的聲音沉穩而溫和,仿佛在講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金宗瑞剛剛湧起的那股後悔情緒,就如同坐過山車一般,瞬間又急轉直下。聽到朱高煦如此明確地指出李裪的身份,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對方既然能準確無誤地將名字與三王子對上號,顯然不是在詐自己,而是確確實實知曉他們的真實身份。
    眼見朱高煦一直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李裪深知不能再坐以待斃,於是鼓起勇氣,親自開口。他挺直了小小的身軀,神色莊重,帶著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嚴說道:“小王李裪,見過這位公子,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稚嫩的聲音中,卻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堅定。
    此刻,在屋子前方,一幅頗具畫麵感的場景呈現開來。朱高煦和朱瞻墨並排坐在靠西麵的破凳子上,那凳子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他們身後,是一顆兩人多高的棗樹,繁茂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偶爾有幾片葉子飄落。而李裪則身姿挺拔地站在朱高煦東麵兩米左右的距離處,眼神中透著好奇與警惕。金宗瑞靜靜地站在李裪身後半步之遙,微微躬身,以這種姿態彰顯著李裪尊貴的身份。
    李裪年紀尚小,個頭著實不高,站在那裏,可能連朱高煦的大腿都還夠不著。即便朱高煦此時正悠閑地坐著,李裪與他交談時,也不得不仰起頭,以一種近乎仰望的姿態看向對方。然而,這小小的身軀裏,卻蘊含著驚人的氣勢。麵對朱高煦,李裪不卑不亢,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有力,舉手投足間盡顯皇家風範,禮數周全得挑不出一絲毛病。這種在重壓之下仍能保持的沉穩與從容,讓人很難相信他隻是個年紀輕輕的孩子。
    就連見多識廣的朱高煦,也不禁被李裪的表現所吸引,忍不住多瞅了他幾眼。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未來將在高麗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世宗大王,小小年紀便已嶄露頭角,無論是心智還是氣度,都遠遠超出了同齡的孩子,已然站在了截然不同的層麵上。
    朱瞻墨則緊緊靠著朱高煦的胳膊,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好奇地打量著麵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孩。他回想起父親剛剛說這個小孩日後會追隨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嘀咕,也不知道爹爹這話到底是真是假,眼前這個小孩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真的會像父親說的那樣嗎?
    “我不是說了嗎,我叫高旭!”朱高煦看著李裪這個有趣的小孩,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和藹起來。在他眼中,李裪就像是一顆未經雕琢的璞玉,雖尚未完全綻放光芒,但已然能看出其非凡的潛力。
    李裪卻像個小大人般,緩緩地搖了搖頭,稚嫩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睿智,說道:“公子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您相貌堂堂,氣質出眾,如此風采,若在高麗王朝,定然聲名遠揚。可我自幼在宮中長大,對各方人物也算略知一二,卻從未聽聞過您的名字。想必,這並非您的真實姓名吧。”李裪的眼神清澈而堅定,直直地看著朱高煦。
    朱高煦聽聞李裪的話,不禁輕笑一聲。這孩子嘴巴確實如蜜般甜,說話還句句在理。雖說自己連日趕路,麵容沾染了幾分塵灰與疲憊,但與生俱來的不凡相貌依舊難以遮掩。正如李裪所言,若自己在高麗王朝生活,憑借這副長相與氣質,恐怕早就聲名遠播,成為眾人皆知的人物了。
    看著李裪這古靈精怪的模樣,朱高煦心中泛起一陣喜愛之情,也愈發樂意與他多交談幾句。於是,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緩緩說道:“誰說我是高麗人?”
    “你是大明人?”站在李裪身後一直默默充當背景板的金宗瑞,聽聞朱高煦這話,忍不住驚訝地高呼出聲。原本他打算讓三王子盡情展現高麗王子的風采,自己便安靜地站在一旁。
    話一出口,金宗瑞心中便暗自思忖,怪不得呢!怪不得這幾人的口音聽起來如此怪異,與高麗本地人的發音有著明顯區別,就連他們所穿的服裝,在款式、材質以及配色上,都和高麗服飾存在不少差異。若對方是大明人,那麽這一切怪異之處便都能說得通了。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與謹慎,緊緊盯著朱高煦,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金宗瑞自幼便一心撲在讀書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隻為通過科舉出人頭地。長大之後,他的生活軌跡幾乎都圍繞著進京考試展開,不是在進京趕考的途中,就是在京城參加各類考試。而最後一次進京,命運卻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他直接被反賊圍困在了王都。此後,便是一路狼狽逃亡,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由於他的生活圈子相對封閉,一直專注於書本知識,還真的從未親眼見過大明人。所以之前看到朱高煦三人時,盡管覺得他們口音和服飾有些異樣,卻也沒有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他們是大明人,隻以為他們是從高麗南麵過來的人,畢竟地域不同,穿著服飾有些區別也是正常之事。
    然而,此刻聽到朱高煦親口承認他們是大明人之後,金宗瑞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眼中立刻流露出濃濃的敵意。雖說他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這些日子在逃亡途中,也聽聞了不少消息。他深知,高麗王朝如今陷入這般內鬥不斷、山河破碎的局麵,背後少不了大明人的暗中作梗。
    甚至金宗瑞在王城躲避戰亂的時候,就曾聽說,現在的王宮之中,表麵上是李芳碩在掌權,可實際上大明人才是真正手握大權的主事者,李芳碩不過是被他們扶植起來的傀儡罷了,連行動自由都受到諸多限製,完全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想到這些,金宗瑞對朱高煦三人的敵意愈發強烈。
    金宗瑞的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自己的國家,曾經繁榮昌盛,如今卻被禍害到淪陷的地步,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自己一直忠心耿耿侍奉的君主,竟像個任人擺弄的小醜,毫無尊嚴與權力可言,隻能在幕後勢力的操控下,做著違心之事。而他自己,十多年來日夜苦讀,隻為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為國家效力,光宗耀祖。可如今,這一切的努力都如夢幻泡影,就此化為雲煙,付諸東流。在這般痛苦與憤懣交織的情緒下,金宗瑞又怎麽可能對大明人抱有一絲一毫的好感呢?
    此刻,當他親眼見到眼前這位自稱“高旭”,實則身份為大明人的朱高煦時,心中積壓已久的殺意再也無法收斂,如洶湧的潮水般噴薄而出。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刀,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更是根根暴起,宛如一條條扭曲的蚯蚓,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破釜沉舟、隨時準備動手的決然氣勢。
    金宗瑞腦海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並且還真的動了心思。他用餘光如閃電般快速將周圍的場景盡收眼底:那個陳護衛此刻正悠閑地倚靠在房門口,臉上帶著一副看好戲的吃瓜模樣,距離他們至少還有五六米的距離。而眼前這個自稱“高旭”的人,還安穩地坐在凳子上。金宗瑞心想,若是自己此刻突然動手,對方想要閃避恐怕也有些困難。隻要自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高旭”斬殺,然後趁著陳護衛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將對方身旁那個小孩挾持起來,那麽眼下這極為不利的形勢,說不定立馬就會發生反轉,自己和三王子或許就能轉危為安,尋得一線生機。這般想法在他腦海中飛速盤旋,讓他的眼神愈發堅定,雙手不自覺地又握緊了幾分長刀,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金宗瑞雖隻是一介書生,卻深知在這混亂局勢下,手中有刀便多了幾分底氣。此刻,對麵的朱高煦赤手空拳,毫無防備的模樣,讓金宗瑞心中燃起一絲僥幸,覺得或許可以拚上一拚。一旦成功製住對方,自己就能掌握主動權,為自己和三王子爭取到轉機。
    這把刀是他出城之後,在沿途隨意撿到的。王城剛剛經曆了慘烈大戰,戰場一片狼藉,還未來得及打掃。一路上,金宗瑞看到不少散落的武器,考慮到自己肩負著保護三王子的重任,有把刀傍身,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裏,能增添不少安全感,便挑選了一把受損不算太嚴重的長刀。
    “先生!”敏銳的李裪察覺到身後金宗瑞情緒的陡然變化,他伸出小手,一把抓住金宗瑞的手腕,抬起頭,眼神深邃而堅定地輕輕搖了搖頭。那眼神仿佛在無聲地提醒金宗瑞,衝動行事絕非明智之舉。
    被李裪這一抓,金宗瑞那如烈火般憤怒的情緒,瞬間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消減了不少。這時,他再次看向朱高煦,隻見對方神色坦然,鎮定自若,絲毫沒有因為金宗瑞的殺意而有絲毫慌亂,麵不改色的表情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這一幕,讓金宗瑞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不對,金宗瑞心中暗忖,眼前這父子倆的表現實在太過於鎮定了。而且,那個陳護衛,身為護衛,在主子麵臨潛在威脅時,不僅不趕緊上前保護,反而悠哉遊哉地靠在門邊,雙手環胸,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的模樣,這一切都太過反常了。
    金宗瑞瞬間清醒過來,握著長刀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鬆。他意識到,麵前的父子倆之所以如此淡定,毫不畏懼,顯然是有所依仗,必定還藏有後手。倘若自己剛剛貿然動手,恐怕現在早已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了。想到這裏,金宗瑞心中一陣後怕,暗自慶幸自己在最後一刻,因為李裪的提醒而恢複了理智,沒有衝動行事。
    朱高煦察覺到金宗瑞那細微的動作,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不以為意。在朱高煦眼中,金宗瑞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即便此刻手中握著一把刀,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別說以自己高強的實力,能夠輕鬆應對任何突發狀況,就單論陳遠如今的本事,隻要金宗瑞稍有異動,陳遠便能在他動手的瞬間,如疾風般飛躍而來,將其製服。所以,對於金宗瑞那點小心思,朱高煦根本懶得理會。
    回過神來,朱高煦將目光再次投向李裪,心中對這個孩子愈發感興趣。著實沒想到,一個年紀尚幼的孩子,竟然如此善於察言觀色,心思細膩到能先金宗瑞一步察覺到局勢的不對勁。不僅如此,還能在關鍵時刻,及時出手阻攔金宗瑞做出送死的衝動行為。
    更讓朱高煦感到吃驚不已的是,李裪阻攔金宗瑞之後,竟像個沒事人一般,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從容不迫地看向朱高煦,緩緩開口說道:“沒想到公子還是大明人,那小王就更加好奇了,公子是如何認出我的?可是以往見過我的麵貌?”李裪那稚嫩的臉龐上,此刻透著一股超越年齡的沉穩與睿智,這一番話問得有禮有節,既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又不失高麗王子應有的風度。
    朱高煦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望著麵前這個小小的孩子,心中的驚訝如洶湧的潮水般翻湧不息。他甚至都開始懷疑,這看似稚嫩的小小身體當中,莫不是藏著一個曆經世事的大人的靈魂?這孩子的言行舉止實在是太老成了!尤其是李裪一口一個“公子”,語氣神態都像是與自己平輩的人在交談,絲毫沒有尋常孩童麵對陌生人時的膽怯與羞澀,這讓朱高煦愈發覺得別扭,仿佛眼前站著的並非是一個年幼的孩子,而是一位久居高位、沉穩老練的成年人。
    此時此刻,就連見多識廣的朱高煦,也不禁在心中感慨一聲:“妖孽!這孩子真的是妖孽啊!”他深知,尋常孩子在這般年紀,大多還隻知道嬉笑玩耍,而李裪卻能在如此緊張複雜的局麵下,保持鎮定,應對自如,實在是讓人驚歎不已。
    好不容易收起內心那如驚濤駭浪般的訝然,朱高煦決定繼續逗逗這個有趣的孩子,於是又擺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故意吧唧吧唧嘴,慢悠悠地說道:“這個嘛,我不是說了嗎?我會算命,隨便一算,就算出你竟然是高麗王朝的三王子!”他一邊說著,一邊還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仿佛自己真的擁有未卜先知的神奇能力。
    “額……”聽到朱高煦如此荒誕不經的回答,李裪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他沉默了兩秒,像是在努力消化朱高煦這番話,隨後抬起頭,眼神認真而堅定地說道:“還請公子不要戲弄於我!”李裪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嚴肅。
    李裪原本見朱高煦氣質不凡,還以為對方也是個有身份地位、見識廣博之人。可當聽到朱高煦將認出自己身份歸結於算命這種迷信說法時,心中不禁大失所望。在李裪的認知裏,所謂算命不過是無稽之談,那些宣揚算命的人,大多都是騙子。更何況,朱高煦生得一表人才,氣質卓然,怎麽看也不像是會輕信迷信的人。所以,李裪心中篤定,朱高煦定是看自己年紀小,故意拿這話來戲耍自己。
    這般想著,李裪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他雖年紀尚小,可畢竟身為王子,從小養尊處優,尊嚴意識極強,如此被朱高煦輕視,心裏難免有些不高興。那張小臉上,浮現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慍怒,眼神中透露出幾分不滿,直直地盯著朱高煦。
    ”嗬嗬!”朱高煦看著李裪那副較真又略帶生氣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隻見他慢悠悠地從凳子上坐起身來,先是慵懶地舒展了一下筋骨,像是剛從一場愜意的小憩中蘇醒,隨後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嘴裏還念叨著:“哎,怎麽說實話都沒有人相信呢?”那模樣,仿佛真的因為自己的真話不被信任而感到無奈。
    緊接著,朱高煦微微附身,將臉湊近李裪,目光直視著李裪的眼睛,眼神中帶著幾分打趣,慢悠悠地問道:“你們仔細想想,現在你們兩個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我用的著用這些話騙你們嗎?”他說話時,嘴角微微上揚,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李裪陷入了沉默,他那小小的腦袋裏此刻思緒萬千,卻一時間實在琢磨不透朱高煦究竟想要幹什麽。對方的言行舉止實在太過怪異,說的話更是荒誕不經。
    相較於心思細膩、善於隱忍的李裪,金宗瑞此時反倒更像是一個不懂世事、衝動易怒的孩子。看到朱高煦一臉戲謔的模樣,仿佛將他們的生死當作一場有趣的遊戲,金宗瑞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他頓時生氣地再次攥緊了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與不屑,陰陽怪氣地開口質問道:“嗬嗬,要殺要剮隨你便,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是,我們現在確實落入下風,任你拿捏,可你如此欺騙行為,未免也太落了下乘,還真當我們是傻子了?”金宗瑞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朱高煦卻依舊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吧唧吧唧嘴,嘖嘖有聲地說道:“嘖嘖嘖,你看看你看看,怎麽還急了呢。”他似乎並不在意金宗瑞的憤怒,反而覺得對方的反應十分有趣,眼神中帶著一絲調侃。
    金宗瑞對於朱高煦這種油鹽不進、依舊打趣的態度完全不為所動。他冷笑一聲,那笑聲中充滿了決絕與不甘,說道:“既然你說你會算命,那不妨來說說我是誰,你要能算出來我就信你了!”
    說來金宗瑞本就隻是一個十幾歲的青年,正是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在這一路逃亡過程中,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反正也不準備苟且偷生了。所以此刻麵對朱高煦,他毫無畏懼,心中有氣,便直接一股腦地說出來,直抒胸臆。他覺得,即便要死,也不能死得窩囊,至少要在臨死前,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骨氣與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