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他其實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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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伊希琳做了個夢。
    今夜的手鏈散發出強烈的光輝,直到把伊希琳拖入到一個無法言說的地帶。
    時間總會說出再見。
    伊希琳感覺這個夢很真實,這裏是一個房間。
    準確來說,是月寂的房間。
    外麵下著難以言說的暴雨,城市中的燈光更是少了許多。
    她下意識地看向隔壁。
    門半掩著,床單淩亂,暗紅的血跡早已幹涸,卻仍刺目得讓人心驚。桌上散落著幾張債條,潦草的簽名旁標注著令人窒息的數字。
    壓抑。
    窒息。
    這裏的一切都像被某種沉重的命運碾壓過,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伊希琳低頭看向手鏈,光芒微弱卻固執地閃爍著,仿佛在指引她。
    來到月寂的房間後,那台積灰的電腦前正有著一份日記。
    聯想到之前日記的內容,伊希琳不免有些傷心。
    僅僅是作為旁觀者,她都能感受到月寂那憂傷的內心。
    此刻的上麵,正寫著一段扭曲的文字。
    和之前月寂工整的字天壤之別。
    從今往後,我再也實現不了最初的夢想。
    看著那段文字,伊希琳一時間還不能理解含義。
    現在的月寂越來越接近黑暗,她合上了日記,簡單的收拾起月寂的房間。
    雖然這沒什麽意義……
    當她走下樓時,才驚覺那根本不是雨水——暗紅色的液體從天空傾瀉而下,在地麵匯聚成粘稠的溪流。鐵鏽般的腥氣彌漫在空氣中,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是月寂的血。
    詭異的是,血雨在即將觸及她的瞬間詭異地分流,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傘為她隔開這場殘酷的洗禮。街道在血幕中扭曲變形,唯有幾盞路燈還在頑強地亮著,昏黃的光暈像是世界盡頭最後的燈塔。
    然後,她看到了——
    長椅上的身影蜷縮成團,身軀在昏黃黑暗中泛著微光。血雨同樣避開了他,那些猩紅的液體在距離他寸許的地方蒸騰成霧,又被周身流轉的白光淨化。
    此刻的月寂像是一輪即將被黑夜吞噬的殘月,脆弱卻依然固執地散發著清輝。
    伊希琳的呼吸停滯了。
    “月寂?”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陣壓抑的、破碎的抽泣。
    那個永遠將癲狂當作麵具,將痛苦深埋心底的男人,此刻正蜷縮在長椅上,顫抖的手指死死按著身上崩裂的傷口。
    暗紅的血從指縫滲出,他咬著牙,卻仍止不住喉間溢出的痛苦呻吟,仿佛連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好疼……好痛苦……”
    伊希琳繞到月寂的正麵,也發現了他正把頭埋在手臂中。
    濕潤的睫毛下,那雙總是藏著瘋狂與憂傷的眼睛,此刻竟盈滿淚水。傷痕遍布的臉頰上,未擦幹的血跡與淚痕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他看著她,眼神恍惚,像是迷途的孩子終於見到了光,卻又害怕被灼傷。
    伊希琳怔住了。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月寂。
    不是那個狂笑著撕裂敵人的狂戰士,不是那個將一切情緒鎖進冰冷麵具的獨行者。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疼痛和悲傷碾碎靈魂的普通人。
    這是月寂?
    還是說,這就是月寂的內心呢?
    手鏈的光芒溫柔地籠罩著兩人,血雨在光暈外無聲墜落。
    伊希琳嚐試靠近月寂,後者卻蜷縮的往後靠了靠。
    “別……別過來了……”
    月寂孱弱的說道,並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這裏很痛的,別再過來了……”
    伊希琳聞言坐在了月寂的旁邊,飄逸的高馬尾讓月寂不由得側麵,但很快他便別過了頭。
    伊希琳見狀隻是柔聲說道。
    “沒關係的,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傷心的話就哭出來吧,我陪你一起哭泣……”
    說著,她便握住了月寂那包含創傷的左掌,後者有些抗拒,竟說出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別這樣……求你別再這樣了……我不想再被傷害了……”
    模糊的道路上,隻剩下伊希琳和月寂。
    伊希琳毫不猶豫地收緊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月寂,能不能看著我。”
    當他終於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龐時,伊希琳的淚水再也無法抑製。但她依然揚起一個帶著淚光的微笑,這個笑容讓月寂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我希望我和你一起承擔痛苦,有什麽傷心的事情,就說出來吧……
    你現在是不是因為那些傷口,很疼……”
    月寂的瞳孔劇烈收縮,長久以來築起的高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他像個迷路的孩子般點了點頭,透明的淚珠不斷滾落.
    “嗯……疼死了……疼的我要發瘋。我其實很害怕……疼痛。”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氣音。
    “那你為什麽不依靠別人呢。”
    “因為,所有接近我的人,不是死去,就是反過來傷害我,我受夠了……我隻能一個人,所以求求你,別再靠近我了。”
    月寂搖了搖頭,他試圖掙脫的手被伊希琳猛地握住。下一秒,少女將月寂擁入懷中。後者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伊希琳劇烈的心跳正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
    “我看著你受傷的時候,我也疼啊……”
    月寂茫然地睜大眼睛,任由少女將臉埋在自己胸前。她的發絲間傳來淡淡的花香。
    “每次你都是這樣遍體鱗傷,然後無人在意,無人關心,你自己不覺得難受嗎!”
    伊希琳的抽泣聲悶在他的衣料裏。
    “嗯……”他下意識地應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是我沒辦法,我隻能自己承受。”
    “不一樣!”伊希琳突然抬頭,泛紅的眼眶裏盈滿淚水,“現在的你,才是真實的你對不對?”
    月光穿透血雨,在月寂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沉默許久,終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緊繃的身體一點點鬆懈下來,像是終於卸下了沉重的鎧甲。
    “我隻是...”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做不到很多事...隻能選擇自己承受...”染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伊希琳的發梢,又像被燙到般縮回,“對不起...那些冷漠都是裝的...”
    伊希琳突然抓住他退縮的手,十指緊緊相扣。她能感覺到月寂掌心的傷痕,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細微的顫抖。
    “我害怕...”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怕你也會因為我...至少我想讓一個人活下來,至少有一個。”
    “笨蛋。”伊希琳輕聲打斷,將兩人的交握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聽,它還在為你跳動。”
    伊希琳那柔軟的胸口讓月寂麵色漲紅,這細微的細節讓伊希琳捕捉到了。
    血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路燈散發出模糊的白光。月寂怔怔地望著兩人相貼的掌心,那裏傳來少女炙熱的體溫,燙得他眼眶發熱。
    “...好溫暖。”他喃喃道,聲音裏帶著難以置信。
    伊希琳綻開一個帶淚的笑容,輕輕將額頭抵上他的:“以後,這份溫暖分你一半。”
    “但是……糟糕的事情還是會發生,我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為我做這些不值得的事情了。”
    伊希琳聞言沒有勸說,而是轉移了話題。
    “你當奧特曼,真的享受嗎?”
    “嗯……因為我沒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了……隻是把生命付出到這一切,就好了……但我沒想到這一路以來會這麽痛苦。”
    “你後悔嗎?”
    “不……”月寂搖了搖頭,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我不後悔。”
    “比起過著爛俗的一生,我想在最後燃燒。”
    伊希琳的指尖輕輕拂過他受傷的軀體。
    “時間總會告訴我們答案的,我們都是好幾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的內心,你一直很脆弱,也很憂傷。
    當你對我冷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都是你的麵具,你內心的痛苦一直沒有消失,所以我才會這麽執著,執著的想要告訴你希望,想要告訴你生命會延續下去。”
    聽著這段話,月寂也呢喃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很關心我,但我自出生以來便一直遵守著規矩,我知道你們總有一天會離開,或者傷害我,所以……”
    “我都是浮士德了,說明命運不會放過我們二人的,比起這些,我想知道你其他的事情,我更關心你,一些話我也隻想在這裏說出來。”
    說罷,伊希琳抬起了頭,美眸對視那雙破碎而憂傷的眼睛。
    “如果拋開命運、奧特曼這一切,你是不是希望自己過著普通人的一生,或者說,和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過著有愛的一生。”
    “你怎麽知道……”
    月寂有些驚訝,但伊希琳卻笑了笑。
    “你很久之前跟我吐槽過,你根本沒有人喜歡,你隻是個哥布林。但我不這麽認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很有魅力,而且你是值得被愛的,無論你拯救世界。
    所以……”
    淚光中,她的眼眸狡黠地眨了眨。
    “你是不是,還蠻喜歡我的?”她的聲音帶著蜂蜜般的甜膩,卻又藏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月寂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手足無措地別過臉去,支支吾吾的樣子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破碎的偽裝下,那個真實的、渴望被愛的靈魂終於無處可藏。
    “不……你在說什麽啊……”
    伊希琳將能量治療月寂的同時,自己的臉龐也湧上了潮紅,她自己也是才發現愛的人,支支吾吾的情況下,她追問。
    “如果你真的能繼續活下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化作氣音,“要不嚐試一下,和我……”
    話還沒說完,伊希琳自己便喘不過氣了,她通紅的麵龐不比月寂差多少,情急下,她將滾燙的臉埋進月寂的肩窩,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隔著單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驟然加速的心跳,像受驚的小鹿般亂撞。
    “別這樣……我的心髒會受不了。”
    月寂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染血的手指懸在半空,既不敢回抱又舍不得推開。
    伊希琳稍稍鬆開了些,卻仍保持著曖昧的距離。她捧起月寂的臉龐,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眼角的傷痕。
    “那你,要試試嗎?試試放下這一切苦痛,我們一起互舔傷口。一起麵對未來,不分開……我還想聽你的苦痛,我想分擔……”
    說罷,伊希琳也雙手撫摸著月寂的臉龐,隨後緩緩拉近。
    “等...等等!”月寂慌亂地用食指抵住她還要靠近的唇,指尖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像觸電般縮回手。
    “你現在跟我所說的,在真正的我麵前隻是破碎的夢境,我想這些,還是留在現實吧,我……我……我還沒做好準備。”
    月寂越來越說不下去,氣急敗壞的他搖了搖通紅的臉龐。
    看著語無倫次的月寂,伊希琳突然笑出聲來。她調皮地眨眨左眼,食指輕輕按在自己唇上。
    “那就說好了……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俏皮又可愛的動作讓月寂的心跳加快到了極限,他甚至不敢直視麵前的伊希琳。
    “畢竟,我最喜歡……”
    字字句句都停留在那發光的月寂耳畔,此刻的他就像一個普通,第一次遇到所愛女孩的男生,如此純真。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道鐵刺貫穿了月寂的軀體,讓血液再度噴湧。
    “咳……”
    月寂的眼眶流下了無數血液,他瞬間被拽入了無盡的黑暗,而伊希琳則也在此刻呆滯住了,她起身想要追去,卻發現了一道強烈的空氣牆堵在身前。
    你配嗎?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什麽時候開始,你忘記了?
    忘記了自己就是在苦痛中成長的。
    無數恐怖的低語聲傳了出來,而月寂則被異生獸的組織貫穿軀體,強烈的痛楚讓他發出陣陣淒慘的叫聲。
    在他的身後,一道被黑霧纏繞的人影緩緩出現,隨著那暴戾、黑暗的霧氣湧入月寂的體內,他淒慘的尖叫也變成了怒吼。
    緊接著,平常的月寂出現了。
    他奮力斬斷了插入體內的觸手和組織,隨後帶著渾身鮮血墜落在地麵。
    周圍,是無數場景的回顧。
    馬夏怡在牆上化作異生獸的養料、父親的死亡和那殘酷的真相。
    熟悉的黑暗領域籠罩了夢境,無數人群淒慘的死亡聲回蕩在整個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在堆積,而月寂那孱弱的哭聲也轉變成一股撕心裂腹的譏笑。
    緊接著,怒吼聲傳來。
    “瑪德,是哪個異生獸!我他媽睡個覺都不安寧!!!”
    林沐澤宇宙中,月寂在小巷內發出陣陣嘶吼。
    這個覺,他睡的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