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荼荼坐在床邊的秋千上，借著月光數著月寂的呼吸。
    他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顫音，像破舊的風箱在拉動，可呼氣時卻意外地綿長，仿佛要把胸腔裏積鬱的痛楚都慢慢吐出來。
    窗外的黑影閃爍，這讓比較注重細節的穆荼荼察覺到了。
    她猛地攥緊了衣角，把那點莫名的恐慌壓下去——比起外麵那些危險，現在孤男寡女的，更應該注意自己的安全才對。
    後半夜時，月寂忽然開始囈語。他的眉頭皺得很緊，嘴唇翕動著，吐出的字破碎又模糊。
    穆荼荼湊近了才聽清，聲音裏帶著咬牙切齒的狠勁，像是在跟誰搏鬥。她伸手想去撫平他眉間的褶皺，指尖剛碰到，就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穆荼荼沒敢掙紮，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月寂，是我。”她輕聲說，聲音柔得像棉花。
    “一群畜生……”
    回應她的是月寂本能的憤怒，他鬆開了對方的手腕，最後昏睡而去。
    夜逐漸深了。
    穆荼荼趴在床邊睡著了，頭發散落在月寂的手背上，帶著梔子花香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指尖。
    月寂慢慢睜開眼，視野裏終於有了點朦朧的色塊。
    他檢查自己的右手，那裏並沒有握著進化信賴者，這突兀的轉變讓月寂猛的坐起身來，緊張地環視起四周。
    一段掃視後，月寂在床頭櫃上看見了進化信賴者和能源爆破槍。
    這同樣也代表著，自己身份的暴露。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這次沒那麽沉了。指尖不小心地碰了碰她的發尾，軟得像羽毛。
    趴在床邊的穆荼荼讓月寂引起了警覺，雖然比起現實邏輯上來說他現在更注重命運的邂逅。
    但很顯然，這些家夥隻會添亂並白白送死。
    想到這裏，他的心髒又開始隱隱作痛，卻沒像之前那樣尖銳，反倒像是種提醒，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穆荼荼被他的動作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眼裏還蒙著層水汽。“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隨即又驚覺般坐直，“要不要喝點水？”
    月寂看著她忙不迭要去拿水杯的樣子，隨後向後瞥去。
    數隻異生獸趴在窗後，眼神中則帶著毋庸置疑的疑問。
    月寂什麽時候又找到落腳點了？
    對此，月寂隻是踉蹌地從床上爬下來，夠到進化信賴者的瞬間，窗外的異生獸便一擁而散，似乎認定了自己拿不下月寂的事實。
    又是逃逸……而非戰鬥。
    月寂對異生獸突然怕死這件事上產生了非常嚴肅的懷疑，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保全大部隊，或者說保全大部分的異生獸，目的又是什麽呢？
    劇烈的痛楚沒有給月寂思考的時間，他看向自己已經充滿電的手機，上麵的時間來到了淩晨三點。
    淩晨三點，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時間。
    ……
    看著月寂的行蹤，以及查詢到的信息。
    秦昊宇才發現，對方很快到了蘇州。
    前幾天還在廣州，這怎麽就到蘇州了？
    秦昊宇看著屏幕上的各類信息，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重，此刻乘坐飛機的他正檢查著目的地。
    蘇州的一家酒店。
    那裏是月寂的落腳點，也是他能查到最新時間的消息。
    為了見到月寂，他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還是花了些錢，並以最快方式趕到。
    鄰座的乘客被他的動靜驚擾，投來疑惑的目光。
    秦昊宇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指尖卻在暗中攥緊了口袋裏的麻醉劑注射器。
    為了拿到這些實時定位，他黑進了三個城市的交通監控係統，給信息販子轉了半年的生活費，甚至動用了林衝義私下給的權限，所有的代價都指向同一個終點蘇州觀前街的如家酒店。
    機艙外的黑夜突然被閃電劈開。
    秦昊宇湊近舷窗，看見暴雨正像無數根銀針刺向大地。蘇京市的燈火在雨幕裏暈成模糊的光斑，古運河的輪廓像條發光的綢帶，而月寂落腳的酒店，正坐落在那片亮著暖黃燈火的老街區裏。
    他想象著少年此刻可能在做的事——或許在吃著蘇州湯包，或許在看窗外的雨，或者享受著奧特曼力量帶來的便利。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即將降落在蘇南碩放國際機場……”
    廣播聲裏，秦昊宇換上了一份很標誌的少年感穿搭。
    監控顯示，月寂正在被一個女生照顧，所以為了顧全形象，他做了不少準備。對於自己的顏值，他還是相當自信的。
    客機穿過厚重的雨雲，起落架接觸地麵的震動裏，秦昊宇的心跳與機艙外的雷聲重合。
    他知道，再過一小時，自己就能站在那家酒店的走廊裏，而那個比他小一歲的青年，還不知道一場關於“光的歸屬”的狩獵，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他想要追尋的光，此刻奄奄一息。
    ……
    雨絲斜斜打在酒店玻璃上，秦昊宇站在302房門口，對著手機屏幕理了理額發。
    走廊地毯吸走了腳步聲，隻有消防通道的應急燈在盡頭投下幽綠的光。他摸出那支注射器。
    這隻是保險而已，完全沒必要。
    307房的門虛掩著，漏出台燈的暖光。他聽見月寂在說話，這是他第一次聽見。
    那聲音陽剛……同樣也疲憊地蒼老。
    另一個女生則在說著什麽，尾音拖得軟軟的，像平江路賣的糖粥。
    秦昊宇收拾了下自己，收起針劑的同時，門內的聊天戛然而止。秦昊宇深吸一口氣，推門時撞上了正轉身的月寂。
    “唉你好，我是隔壁房間，我想問下你們剛才在做什麽，動靜有些大，吵的我有點睡不著。”
    看著麵前之人的說辭，月寂愣了一下，心中有了答案之後，他微笑著回答道。
    “那我們小聲一點。”
    說罷，他甩上了門，不給秦昊宇一點機會，麵對這樣的情況，秦昊宇也不是很急，他回到了自己租的房間，等待著明天早晨的到來。
    同樣，他也確定了。
    月寂就是奈克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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