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月寂撐著膝蓋艱難直起身子，渾濁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窩裏顫動。這雙曾經如炬的眼睛，如今蒙著一層灰白的陰翳，連近在咫尺的斷牆都隻剩模糊輪廓。
    原本烏黑的頭發如今交雜著斑白如落雪的發絲，幾縷枯槁的劉海黏在滲出冷汗的額頭上。
    下巴冒出的胡須雜亂灰白，像是枯死多時的野草。皺紋如同幹涸河床的裂痕，從眼角蔓延到脖頸，每道褶皺裏都積著汙垢與血痂。
    他試圖挺直腰背，卻隻能維持著佝僂的姿勢。鬆垮的皮膚下，脊椎骨節節凸起，像一串即將散落的佛珠。
    當顫抖的手指擦過臉頰時，觸到的不是年輕肌膚的彈性，而是如同陳舊羊皮紙般粗糙的質感。
    剛休息的時候，月寂就生了一場大病，就像是馬不能停下奔跑，否則身體器官會因歇息產生病狀。
    連發燒的力氣都沒有了
    月寂咧開幹裂的嘴唇苦笑，體內堆積的毒素讓他的新陳代謝近乎停滯，現在連最基本的炎症反應都成了奢望。
    唯有從消瘦的麵骨輪廓和尚未完全萎縮的肌肉線條上，還能勉強辨認出這具軀殼原本屬於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遠處傳來異生獸的嘶吼，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灰紫色——那是細胞正在集體壞死的征兆。
    摸向了熟悉的進化信賴者後，月寂費勁了好久才凝聚出風暴之劍。
    “你們會後悔的，我說真的。”
    然而，再次看向手中時，這才發現風暴之劍才凝聚出一半，短了一大截。
    月寂納悶地用右眼看著劍身，然而麵前的人形異生獸後方已經跟上了幾隻小型異生獸。
    攻勢很快爆發，月寂還在恍惚之時，觸鞭便抽在了他的頭上，猛烈的一記竟把月寂當作炮彈般轟在了側麵的牆麵上。
    咚！！！
    一聲悶響後，月寂再度倒在了地麵上，三隻異生獸蜂擁而上，月寂剛起身，便被一記利爪刺中腹部的舊傷。
    “呃啊！”
    吃痛下，月寂靠本能回身斬擊，一個爆刺貫穿人形異生獸的頭顱後，小型異生獸竟用觸手從混混的背包裏撿出一把霰彈槍。
    月寂懵了一下，他從沒有想到這個地方會有人搞到槍，也沒有想到異生獸會精準地使用槍械。
    砰！！
    槍響隨即升起，月寂隻得側麵凝聚出風暴巨劍擋住自己的軀體，卻依舊被散射的彈丸命中在了胸膛上。
    強烈的後坐力和眩暈感使得他向後倒去。
    沒有選擇乘勝追擊，異生獸將目標放在了一旁嚇呆了的房東老太上。
    “不！別殺她！”
    月寂快速揮出分子切割，但手臂的揮動柄沒有帶出任何效果，看著房東被暴力拆解，他也強撐著吃了槍子的身體站起。
    異生獸自然不給月寂機會，抓起老太的頭顱就砸向了月寂。
    砰！！
    鮮血濺到他的臉龐上，但他隻希望對方不要破壞自己的住所。異生獸乘勝追擊，但月寂卻突發暴起。
    鋥！！！
    風暴巨劍的殘光還未消散，最後兩隻異生獸的殘軀突然泛起不祥的紫光。月寂瞳孔驟縮，卻來不及閃避。
    轟隆！！！
    爆炸的衝擊波將他整個人掀飛，後背重重砸在那輛破舊的二手車上。金屬凹陷的刺耳聲響中，前車蓋扭曲成一個醜陋的v字形。
    “咳咳咳”
    月寂吐出一口帶著內髒碎片的血沫，顫抖的手指撫過變形的引擎蓋。這個程度的損傷，他都不敢想要多少錢。
    他一步一步，踉蹌地爬上樓梯，身後的點點血跡滴在台階上，也引起他軀體的劇痛。
    斑駁的牆麵上濺滿放射狀的血跡，幾截斷指還黏在門框上。月寂舉起殘存的風暴之劍，劍刃分解著滿地血肉時發出的"滋滋"聲，也分解了那些血肉。
    他抱起那顆白發淩亂的頭顱，布滿老年斑的臉上還凝固著驚恐。當拇指撫過老太未能閉合的眼瞼時，一滴液體落在屍體渾濁的角膜上。
    暴雨來得突然。
    一個月沒怎麽下雨的炎熱夏天，竟在這個時候下起了暴雨，像是嘲諷月寂的宿命，也像是老天讓月寂的傷口更加惡化。
    唰啦啦啦……
    抱起頭顱後，月寂離開了住所，孤獨的、發著白光的路燈照耀著整個住所，在雨幕中顯得清冷。
    月寂跪在荒草叢生的空地上，半截劍身插進幹裂的土裏。龜裂的大地貪婪地吮吸著雨水，混合著血水在他腳邊匯成暗紅色的小溪。
    每一鏟土都讓肋骨的裂痕加劇疼痛，但他隻是沉默地重複著機械動作。
    墓碑是塊從垃圾堆撿來的石板。風暴之劍刻下的字跡被雨水衝刷得發亮
    劉玉梅之墓。
    平凡一生，本應善始善終。
    直到此刻，她的名字才有了意義。
    暴雨中的身影漸行漸遠，唯有新墳前的半截劍身還在雨中泛著微光。遠處傳來新生異生獸的嘶吼。
    回到出租屋時，漏雨的屋頂已將最後幾本舊書泡成紙漿。月寂站在水窪中，右眼微睜地看著漂浮的紙頁。
    月寂隻是用微張的右眸看著這一切，沉默地喘息。
    回到了還沒有漏水的洗手間，他雙手撐在洗手台前，用風暴之劍清理身體的傷口。
    劍尖挑出嵌在肋骨的蛋殼碎片時，劇烈的疼痛讓他咬碎了半顆臼齒。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洗手池裏，與彈殼殘渣混作一團。
    當他擰開水龍頭時，管道發出垂死般的嗚咽，隻吐出幾滴鐵鏽色的水珠。
    鏡子前的自己，就連月寂都快不認識了。
    流浪漢見了都是小巫見大巫。
    這是……滿身血汙的年輕流浪漢？
    不，甚至更甚。
    洗手台下是血汙和蛋殼，但清水似乎怎麽也衝不走，月寂正準備清洗衣服，卻發現自來水係統在此刻報廢。
    停水了。
    月寂沉默了片刻，隨後隻得換了一身衣服。
    自己曾經穿過的黑色大衣，但現在卻是殘破不堪，布滿了戰鬥痕跡，也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模樣。
    床濕透了，天花板也不知道何時爛掉。
    月寂靠在牆壁上，一時間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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