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
    月寂是被自己的肺咳醒的。
    他睜開眼時，發現枕頭上積了一灘黃紅相間的膿血。胸前那道貫穿傷已經腐爛發黑。
    前幾天在身體上留下的傷痕已經變成了膿水和腐爛的肉塊，他匆忙地吃下藥，隨後踉蹌地走下樓。
    綿綿中雨讓天氣不是那麽炎熱，但傷口卻因此疼的厲害。
    火車從遠處駛過，竟震得月寂的住所來回震動，桌上的水杯引起震蕩，而他則坐在床上，檢查著自身的傷口。
    繃帶來回來回地換，天色來回來回地變。
    橙啊，變成了烏黑。
    烏黑，又變成了橙。
    直到藥物用完，食物吃完，月寂才晃過神來，離開了自己的住處。
    下樓梯花了整整一分鍾。每一步都讓小腿骨折處刺出更多的骨茬，在褲管上頂出尖銳的形狀。
    藥店的白熾燈亮得刺眼，老板正用抹布擦著櫃台，看見月寂進來，動作頓了頓。玻璃櫃裏空蕩蕩的，隻剩下些維生素片和創可貼，上次看見的奧施康定早就沒了蹤影。
    “喏。” 老板的指尖在藥盒上搓了搓，語氣裏帶著點說不清的憐憫，“就這最後一盒氨酚羥考酮了，上麵查得緊，下次不一定能弄到。
    就剩這一點了，真的……哪怕你給再多錢我也搞不到貨了，為什麽不直接進大城市買？這裏隻是邊緣小鎮。”
    對此，月寂沒有回答，他的手腕上還纏著沒換的繃帶。這副模樣，進了城怕是會被當成怪物吧？
    老板在他身後歎了口氣，拿起月寂落下的半塊餅幹，扔進了垃圾桶。櫃台後的電視還在播放新聞，人類武器高速發展，已然可以攻破怪獸。
    而屏幕的反光裏，那個買藥人的背影，正一步一步，走進更深的黑暗裏，沒入小鎮邊緣的雨幕中，再也看不見了。
    剛上車，月寂瞥了一眼後視鏡。
    那裏坐著的人不是其他，是秦昊宇。
    他別過頭，正好對上了比自己大一歲的人。
    秦昊宇的睫毛上還沾著雨珠，皮膚白淨得像沒見過太陽，連指甲縫都是幹淨的——這才是人該有的樣子
    秦昊宇顯然是呆愣了幾秒，隨後問道“你怎麽會成這樣子……你這樣真的是適能者的模樣嗎。”
    月寂想要說法，但他卻隻是連續咳嗽了幾下。
    “你車門上怎麽還有彈孔？你已經被人類追殺了？”
    秦昊宇擔憂地問道，月寂則回應道，“不是人類做的。”
    “你現在這樣子……真的不去醫院治療嗎？啊，不過你放心，你的身份還沒有暴露，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有高層委托我調查，準確來說，你現在是適能者嫌疑人的候選，隻是因為沒有奈克瑟斯的出現，現在你們都被列入了死亡名單。
    另外提一嘴，政府也在懷疑奈克瑟斯是否可以不斷傳承，不斷更換適能者人選。畢竟你懂的……有點像打不死的小強了。”
    “你想說什麽。”月寂直接坦白。
    “我想替你分擔壓力，事實上我覺得，人們都不太對勁，突然在一個瞬間下都恨起了你，這讓我覺得有點荒謬。
    人類是複雜的生物，是不可能做到一瞬間的意誌統一，所以我才跟你講這個。”
    “所以你是在等我死，然後變成奧特曼？”
    月寂很直白，“你如果真想幫我，就不是這麽幫了，拿著身份暴露威脅，然後假惺惺地說出這些。
    我是快死了，但不是人傻了。”
    秦昊宇有些震驚，但他還是平靜下來道，“話不能這麽說……但我也沒想到，你也才101novel.com吧，感覺挺聰明的。”
    “你想要可以，我現在就能給。”
    月寂的回應使得秦昊宇大吃一驚。
    “什麽意思？”
    “我可以給你力量，你可以變成奈克瑟斯，這很簡單。”
    聽聞此言，後座的秦昊宇忍不住興奮起來，“真的嗎？這樣也好啊，你不用戰鬥受傷，我也可以……幫你分擔壓力。”
    月寂喝了口水，隨後久違了笑了起來。
    他多久沒笑了，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事情真的和你想的一樣，我為什麽會是這樣的……”
    “我和你不一樣，做奧特曼不是隻有戰鬥才可以，相信我，我可以扭轉這一切，讓一切都變回正軌。
    到時候，你的真正故事會被告知所有人，你可以接受正規的治療，而我……”
    突然間，秦昊宇沉默了下來，綿綿中雨逐漸下大，變成了大雨。
    唰啦啦啦……
    雨幕中，月寂打上了火，在咳嗽中載著秦昊宇駛向了住所。
    停車後，秦昊宇便發現了窗外的一處墓碑。
    月寂突然解開安全帶，側身從懷裏摸出進化信賴者。銀色外殼在昏暗的車廂裏泛著冷光，上麵的刻痕裏還嵌著幹涸的血垢——那是他無數次握緊它時，傷口滲出的血。
    秦昊宇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裝置，像餓狼盯著獵物“你……你要給我？”
    “不，有更便捷的方法。”
    說罷，月寂下了車，踉蹌地走向了自己的住所，秦昊宇見狀也跟了下來。
    “等下，我不是很理解，為什麽你可以主動給我變身的能力。”
    月寂自然沒有告訴對方。
    從變成諾亞的那一刻起，從現實即是一切的那一刻起。
    他就有能力這麽做。
    但是選擇讓別人變身依舊不同，這並不是把力量全部交給他人，而是將變身的光芒短暫交由他人。
    沒有把力量全部交給別人的原因很簡單，自己如果是個普通人，那麽會在一秒內疼痛致死。
    到了住所，秦昊宇呆愣了幾秒。
    秦昊宇的目光掃過牆角的床墊——那上麵鋪著塊磨得發亮的舊毯子，邊角爛了個洞，露出裏麵的棉絮，棉絮上沾著深色的斑塊，分不清是血還是藥漬。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秦昊宇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突然想起自己窗明幾淨的公寓，想起冰箱裏永遠新鮮的食材，想起體檢報告上“一切正常”的字樣，心髒像被什麽東西攥了一下。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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