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山草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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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又醜又老的奴隸,自然得不到多好的待遇,又沒了修為護身,也無力反抗。
    對於煙來說,那段時間是她最灰暗的時刻,但是她就是不想死,也不認命。
    隻要想活下去,驕傲是可以打碎的,底線也是可以一降再降的。
    幾經波折她最後被賣入了三荒源洲隔壁的山草廊道。
    那裏是三荒大河的中遊處,水利交通十分發達,能通往好幾個人族聚集的大地方,是奴隸交易最頻繁的地區。
    加上靈草豐茂,也是出名的靈材寶地,故而也需要大量的奴隸人手進行培育和種植。
    煙就是被買下來種植靈材的奴隸一員,可能是連買下她的那個管事也不會想到,以為會早早成為肥料的她,居然靠著聰明識趣,得到長老看中,成了一個管理一百人小隊的小頭目。
    四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被那長老帶著去三荒源洲的江朝城去送奴隸時,見到了那驚人的一幕,沒錯,就是許如安在天上練劍的場麵。
    煙不認識許如安小號男身的法相,更何況那個時候,許如安的麵目還做了模糊處理。
    但是煙見過男相身上相似風格的衣服。
    長恒部落的人!
    那是她見到之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隨後她想起那個了俊逸絕倫,還欠著她人情的靈司,她記得那個人是天賦超絕的部落族子,能在江朝城上空肆無忌憚的揮舞一天,讓她意識到長恒部落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那一刻她仿佛充滿了力量,她覺得她看到了希望。
    所以她時不時抬頭看了看,默默記下了那套劍訣。
    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她已經看得清楚,東荒裏的大部落並不是想攀關係就能攀得上的,所以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扯上關係的機會。
    她被廢了修為,靈根破碎,修煉極其困難,所以她也不奢望記下這套招式後,能夠給她帶來什麽改變。
    她隻是想自己先練熟悉了,然後挑一個聽話懂事好控製的奴隸,教導他修煉。她也不怕會被背叛,因為奴隸是最不容易被背叛的,再說了,不就是奴隸契約嗎?她也會。而她需要幫手。
    作為最大的奴隸交易中樞,奴隸中也不乏會出現一些天才。
    天賦極好的輪不到煙去漏撿,而她的權力也隻能挑一些天賦不是極差的那一批人罷了。
    但那些都入不了她的眼,她隻能默默等待機會。
    但隨著一遍遍的熟練,她發現練的那些招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她身體突然多出了一股氣力,隨著她越練越凝實,那股氣力的攻擊力肉眼可見的變得強大。
    雖然和曾經的修為實力比,還是差了一些,但還是讓她很激動,因為這相當於讓她有了一些自保的能力。
    聰明的她不多時便反應了過來,這是一種新的修煉方式,是一種對靈根資質要求不高的新的修煉方式。
    也是因為這一發現,讓她心中生出了別的想法,她隻是靈根破損,並不是沒靈根,她想變強一點,然後去草荒山尋找能修複靈根的草藥。
    她需要更多的幫手。
    四年的時間,她一直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好在她從前就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除了更需要小心謹慎一些,上手起來並不難,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意外發現了治和明。
    兩人的靈根天賦很一般,隻有地品下階可,這已經是她能拿到的最好的人選了。可他們在的新修煉方式中意外的有天分,即便是她也要盡力追趕才勉強持平。
    因為她好歹是個小管事,能修煉的時間更多,而他們都被她派出去搜集靈藥了,修煉的時間反而少了一點,這才讓她有機會不被落下。
    當然,也因為她很聰明,其他人都得要靠她才能活下去,所以沒有人敢不聽她的話。
    由於他們經常在底部活動,又有煙在一旁打掩護,底層的修士也看不出他們身上的奇異之處,於是就這麽韜光養晦的度過了四年。
    而就在前不久,經過多年的開拓和探索,明和治他們也終於進入了草荒山的危險地區。不出意外的失去了聯係,然後又不出意外的拿到了煙所需要修複靈根的珍貴靈草,並且成功的走了出來。
    維係在他們身上的奴隸契約隻是很低級的那種,很方便消除和轉讓。
    但這一方麵也就代表著,這個奴隸契約的強度不高。
    已經有劍意雛形的他們三人都有能力給強行切斷。
    於是一場謀劃四年的逃離,就這麽展開了。
    長恒部落當初的戰績太亮眼了,以至於即便他們現在很低調,卻還有不少風聲傳開了。
    煙他們也搜集了不少,這才讓他們不至於在行動之後一眼盲瞎的亂跑,但能不出現意外成功來到了長恒部落的門口,這還是有點幸運成分在的。
    畢竟現在的三荒源洲確實有點混亂,很有可能隨便因為哪兩個部落長老產生的摩擦打起來時,那造成的餘波,就能把他們全都給嘎了。
    會議室裏,茶香嫋嫋,許如安端起放溫的茶水喝了一口,衝淡糕點所帶來的幹渴,她清了清嗓子這才好奇問道:“即便奴隸契約很好破除,但破除的下一刻,主契那邊就會收到感應,肯定就會意識到你們叛逃了。即便有河道在,交通便利,但兩地相隔甚遠,中途也會經過好幾個大型部落,這裏高修者無數,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你們是怎麽做到帶著這麽多人來到我們這裏的?”
    許如安一眼就看出了,煙是才突破不久的金丹初期,氣息十分不穩固,體內舊疾,也不容忽視,要是再不好好用靈寶穩固的話,隨時有可能掉下去。
    另外兩個少年好點,是金丹中期。這兩人能有這樣的行為,全靠他們的劍道天賦在托舉。
    但這實力在如今人員雜亂的三荒源洲中,按理說可護不了這麽多人才對。
    煙看到許如安男相的第一眼就覺得有點熟悉,不過在知道他是長恒部落的大長老後,便被嚇得把什麽東西都拋到腦後去了。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得到族長和大長老的召見。
    不過在看到洛是族長之後,卻又有點在情理之中,畢竟自己曾經幫過他,是欠著人情的。
    這會兒聽到她的問話,也不敢有所隱瞞,恭敬的說道:“這還是因為貴部落的劍道之法越來越出名,就連幽靈團的大部分成員也在使用。這讓大家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麽無知了。當我吃下靈藥,恢複靈根修為突破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加上我故意顯露出的劍氣,很快就有辭庭部族的管事把我們給要走了。”
    許如安聞言,冷笑一聲道:“嘖,他們消息倒是靈通。”
    新的劍道體係有多強,外麵的部落不清楚,三荒源洲的部落還能不清楚嘛!個個都想要,但卻除了曾經被留影石記錄下來的萬劍訣之外,他們無從探出。
    但是這萬劍訣,他們並不覺得是一些沒什麽天賦的奴隸配學習的,而當時在江朝城中看到的奴隸雖然不少,但也沒幾個人有膽子敢學,加上濃重的勞役,也沒時間和毅力堅持學下去。再然後就是被發現了,他們隻會麵臨管事的毒打,嘲笑他們異想天開,連大人物的法訣也敢練。
    所以萬劍訣也就一直流傳在部落的子弟中。
    畢竟當初出鏡那一段留影石的人,可是現在長恒部落的大長老,是和他們一樣同屬一個階層的人,他們自然不會把目光放到下麵去,這也是身為強者的一個局限性。
    剛腹自用,高傲無比還目下無塵。
    族中高貴的子弟,哪一個不是天賦很好的靈修苗子,還身嬌體弱的,能刻苦練習並堅持下來的,怕是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就這樣的毅力,他們能看到玄機才怪呢。
    而那一小部分能堅持下來,卻又因為萬劍訣隻是基礎功法,隻能助人領悟和凝實劍意。
    那些感受到氣感的子弟發覺這樣的威力還比不上他們學的術法,便也瞧不上了,加上還要被那些早早放棄修煉的人奚落,也都頂不住了,紛紛放棄修煉,根本就沒有堅持到能凝煉出劍氣的那一刻,那就別說之後的劍意了。
    於是這不就又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了,見過不少幽靈團使用過強大劍招的他們以為,他們所看到的隻是一小部分,是沒什麽大威力的招式罷了。
    想想也是,要是強的話,怎麽可能會公之於眾呢!
    隻不過因為許如安他們的防盜意識一流,一直沒有其他部族學去過。
    那些部落眼紅卻也沒辦法,畢竟眼下最重要的是靈塔寶會能順利舉行,這個時候聯合去攻打一個部落就有點不現實。
    畢竟這裏除了他們三荒源洲的部落,還有其他的部落在旁邊虎視眈眈,就等著渾水摸魚呢!誰知道最後打著打著會不會成了別人的嫁衣。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你當別人部落的老祖是吃幹飯的嗎,沒點實力敢來這裏混嗎?
    而這個時候,突然傳出有奴隸莫名修為提高了不說,還有和長恒部落一樣的劍氣!身為勢力最大,從屬部族最多的辭庭部族,當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把那些人都給打包帶走了,連一個人都沒給留下,並且嚴厲的警告下了封口令。
    這可把那個部落給氣壞了,但好歹還給他們留下了一些靈石,這才能勉強的安慰自己說不算太虧。
    所以煙他們就是這樣被帶到三荒源洲的啊!
    “那你們又是如何脫身的,能去別的部落搶人,辭庭部族最起碼也是派元嬰中後期長老去的吧。”洛也開口了。
    煙道:“是用毒。”
    兩人恍然,山草廊道靈草多,毒草也多啊!能藥到元嬰期修士的毒草也不在少數,隻不過普通奴隸可沒那本事拿到。
    煙能搞到手,這也能說明她是個有本事的。
    臨時主契約設在那長老身上,當那人死亡之後,奴隸也會跟著陪葬,所以解契和下藥是需要同步進行的,這樣他們才能活下來了。
    但這很考驗神識和決心。
    洛道:“我很好奇,你這計謀雖好,但中間出現的風險也很大,按理說你們幾個人做才是最保險的。但說實話,看到你帶著這麽多人出現部落門口,我很意外。”
    雖然隻見過一麵,但洛卻還記得煙那周身不容忽視的血氣,那可不是一個能在奴隸死活的人。
    但是現在看她,周身的血氣已經很淡了,衝淡血氣,無非就三種情況。
    要麽是靈材輔助,要麽修煉去血氣功法,要麽就是功德衝刷。
    想到坍隻是拜了許如安為師就能獲得功德,洛大概也清楚了煙身上血氣消散的原因了。
    救人和教導萬劍訣,還是在四年前劍道荒蕪的時刻,想來也是能獲取一些功德的,她也是好運。
    煙看著隻比記憶中才大長大了一點的洛,苦笑道:“人總是會變的,當你落到和你看不起的人,處在同一個階位的時候,無非就兩種情況,要麽就感同身受,要麽就頑固至死。而我並不想死,至於他們同樣也不想死,但奴隸想活著太難了。”
    “他們沒有我的閱曆和眼見,蠢笨又盲從,但就因為他們無論傷的再怎麽重,都想要活下去,那狼狽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自己。我開始厭惡他們那個樣子,因為他們弱小,注定無力改變,最終都會死去。這就像是一個暗示一樣,暗示我以後也會是這樣,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我才開始期盼他們有別的活法,後麵接觸的久了,有人死有人活,也有人相信我的話,活出了不一樣的光彩,心中情緒複雜,想不感同身受也難了。”
    煙說到最後的時候,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似乎是在自嘲那個矜貴高傲的自己終究是回不去了,似乎也在自嘲自己居然和奴隸共情了。
    知道了大概的情況之後,許如安便讓煙先出去了,他們要商量一下,對他們要作何安排。
    煙自然是點頭離開了。
    隻不過她沒想到的是,當她出了議事廳之後,居然還能再見到一個更加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