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離仙神的機會。
    這話一出，本麵無表情炎帝與蚩尤齊齊抬頭看向黃帝。
    黃帝輕笑一聲，舉目望天，又很快垂下視線。
    “仙神謀劃，所思所求，皆是功德福運，自在超脫。”
    “但，大道至公，得失相倚，福禍相伴。”
    “他們要功德，便會在塵世惹孽業，那紅塵孽業就是枷鎖利劍，孽業越多，利劍越鋒，最終，仙神無功德，隻能尋路超脫，尋找離開這一方天地的道路。”
    聽完黃帝的話，蚩尤與炎帝都是微微皺眉。
    沉默片刻，炎帝才緩緩開口。
    “是條路子，但……如此作為，我等人族怕是會死傷過甚。”
    “如今的死傷就淺了？”
    蚩尤冷哼一聲，鐵塔般的身軀上彌漫暴躁的殺意。
    “仙神高高在上，傲立雲端，若無膽氣以自身做局，如何將他們拉下馬來，踩入塵埃。”
    炎帝聞言，歎息一聲，終究是同意了黃帝的設想。
    隨後，三人細細商議一番，商討之後的籌謀算計，詭譎布局。
    林封看著三人商議，抬頭望了望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總覺得，隨著三人商議，天地似乎漸趨昏沉，似乎有混沌殺機彌漫，使人看不清天地日月。
    林封略微心驚一下，感覺這幻境有哪裏開始不對勁了。
    再收回視線，黃帝三人已經商議完畢。
    蚩尤起身，神情肅然地看著黃帝與炎帝。
    “孽業為劍，當以吾九黎為先，我族為戰而存，無懼生死，製五兵，藏韜略，生可戰，死亦可戰，將來涿鹿鑄劍，銳意爭鋒，二位，兵戈下，再相見！”
    說完，蚩尤轉身就走。
    九黎部族的戰士們緊隨齊後，步履堅毅，身姿挺拔。
    風沙漫卷，烏雲漸生。
    蚩尤與九黎部族的身影漸漸被風沙淹沒，好似暗示他們未來的命運。
    黃帝炎帝起身目送蚩尤與九黎部族遠去。
    沉默良久，終是躬身，微微一禮。
    “恭送……兵主！”
    下一刻。
    四周的場景陡然開裂，似要破碎。
    林封微微一怔，看向那《推背圖譜》，想趁機拿起來再多看幾眼。
    那《推背圖譜》仍在翻動，一直翻到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也是一幅圖畫。
    畫中。
    枝葉彌漫，纏繞成一方王座。
    渾身是血的男人倒在王座上，雙手垂落，抓著一片枝條藤蔓。
    王座右側。
    一名少女跪倒在地，身軀被黑刀洞穿。
    王座左側。
    一隻奇獸匍匐不起，全身被雷打成焦黑。
    這畫，林封隻是匆匆一瞥，不知為何心中卻是一陣陣發疼。
    然而他還來不及多想，周遭已經徹底破碎。
    大片的畫麵在他眼前閃過。
    仙神下凡，暗中推波助瀾。
    隨後，九黎侵犯炎帝部落，炎黃二帝聯盟，昭告天下兵伐九黎。
    至此。
    大戰起，烽煙亂。
    仙神趁勢下凡，或助九黎，或輔炎黃，以人為食，饗食香火。
    大戰中，蚩尤持器衝殺。
    伐同族，誅仙神，以血腥殺伐鑄孽器。
    看著那些仙神毫無察覺，任由孽業之劍刺穿他們的身軀，蚩尤仰天狂笑，肆意張揚。
    “仙神……真螻蟻爾！”
    蚩尤指天，大放狂言。
    而後，被炎黃二帝持劍削首。
    蚩尤首級飛天，臨死前，神情有不甘有憤怒，也有一絲藏匿極深的譏諷。
    黃帝炎帝微微垂眸，掩蓋眼中的悲傷。
    隨後，兩人轉身，向仙神一拜，感激他們深入凡塵。
    仙神們高高在上，受了這一禮，神情傲然，眼中不容凡俗。
    然而。
    眾仙神未曾察覺。
    就在炎黃二帝拜下的瞬間。
    天地間一股孽業凝聚，化作蚩尤之影，獰笑著舉斧斬向仙神。
    至此，那些畫麵徹底破碎。
    恍惚間，林封感覺黃帝炎帝乃至蚩尤似乎都看了他一眼。
    “應該是錯覺吧？”
    林封思緒有些恍惚地想道。
    待他再回過神來，他卻是已在一處大殿之中。
    大殿華麗，卻又透著莊嚴肅穆。
    周圍空無一人，隻在大殿中央位置有兩人相對而坐，手執黑白二子正在對弈。
    看到兩人，林封莫名又認出兩人。
    商王帝辛。
    武王姬發。
    在棋盤邊上還有兩本書冊，書名正是《天人名錄》與《推背圖譜》。
    看到這兩本書，林封眉頭微微皺起。
    這幻境有很大的不對勁，
    好像就是他看到這兩本書之後，這個幻境就開始有些不對勁了。
    略微沉吟，林封伸手想要拿那本《推背圖譜》仔細查看一番。
    然而，圖譜才入手，帝辛已經開口。
    “姬發，汝父尚安？”
    在其開口的一瞬間，那圖譜一閃，又回到了桌子上。
    林封：“……”
    林封搓著腦袋一陣抓狂，試圖將棋盤掀了。
    奈何，掀不動，隻得放棄。
    歎息一聲，林封拍著胸口自我安慰。
    算了算了，就當看電視劇了。
    林封在一旁玩小劇場。
    對此，帝辛與姬發毫無察覺，他們繼續執棋對弈，一邊對話。
    “父尚安，隻是仍專於天命。”
    “天命……嗬嗬，棋子奉行的言論罷了。”
    姬發執棋的手微微一頓，旋即恢複自然，繼續落子，說道：
    “落子的棋手，何嚐不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嗬，為仙神走狗是棋子，為人族籌謀亦是棋子，你當如何？”
    姬發沉默數秒，盯著棋盤，久久不言。
    良久，他才落子，不急不徐地說道：“王為人，吾亦為人。”
    聽到這話，帝辛盯著他看了良久，才輕笑一聲。
    “為人者，為人而行，大善！”
    姬發沉默，直視者帝辛，緩緩開口，“如此，你將背負如山罵名。”
    聞言，帝辛放聲大笑，衣袖一揮，將那棋盤掃亂。
    “罵名加身又如何，隻求此功破天，人道永昌，若成此願，孤，身墮九幽，萬劫不複又如何！”
    姬發盯著棋盤。
    棋子都被掃亂，不在其位。
    隻餘一枚黑子牢牢占據天元之位。
    似人族萬年堅守之夙願，驅逐仙神，人間大善。
    良久，姬發才幽幽道：
    “王上，方才那一局，該是我贏才是。”
    “嘖，去休去休！回你那西周之地去！”
    聞言，姬發沉默，看著帝辛，良久，躬身一禮，“回王上，臣告退。”
    帝辛微微點頭，看著姬發歎息一聲。
    “姬發，不，武王，時機未至之時，切莫強行逆天奪命，還有，記得親手……斬了孤。”
    姬發沉默，再行一禮。
    然後拿起《天人名錄》《推背圖譜》，轉身離開。
    目送著姬發遠去，帝辛在這空蕩的大殿中站了良久。
    他抬起頭，透過大殿穹頂望向蒼天，緩緩開口。
    “自此，孤……昏庸無道，欺善近惡，沉迷酒色，遠賢親奸。”
    “自此，百姓淒哀，多流血汗，生怨念，凡間血湧，孽業成山。”
    “有朝一日，孤死，百姓之怨、恨、毒、嗔、血……諸般苦累，盡加孤魂，孽業為基，諸苦為靈，孤魂持器，逆仙伐神！”
    話音落下，滾滾而散，卻散不出這座大殿，隻在大殿當中回蕩。
    帝辛收回視線，拾階而上，端坐於王位之上。
    “人族大計，千萬年記……敬告三祖，孤，追隨而至。”
    林封看著、聽著眼前這一幕幕，不由深吸一口氣。
    這次，NPC智能了許多啊？！
    心裏想著，林封看到幻境又出現破碎，無數畫麵再次在他眼前閃過。
    帝辛開始昏庸無道，折磨百姓，酒池肉林。
    仙神妖魔皆入凡間惡場。
    推波助瀾，暗中嫁禍，興風作浪，相互攻伐。
    百姓流淚又流血，個中苦累難以言表。
    漸漸的，天下四方皆起反音，盛讚西周仁德，當為天命所歸。
    最終，西周武王糾集天下諸侯，伐無道，誅帝辛。
    帝辛與武王大軍戰於牧野。
    帝辛兵敗，移至鹿台。
    武王一劍裂其喉，帝辛捂著喉嚨後退。
    他看著武王，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最終，身軀一倒，墜入火池，骨肉不存。
    武王眼眸微垂，心中歎息。
    王上，一路走好。
    隨後，武王即位，大周當立。
    祭神之刻，武王對著那到場的漫天仙神，狀似恭敬，俯身一拜。
    漫天仙神，傲然立於雲端，對武王的恭敬頗為滿意。
    殊不知，在武王拜下之時。
    香鼎之中，帝辛之影升騰而起。
    取凡塵孽業，攜眾生之恨、怨、毒、苦、愁，製器，向著天穹斬下。
    仙神受斬，卻無所察覺，依舊洋洋自得。
    看到這一幕，林封耳邊好似聽到帝辛與武王的冷笑。
    他們好似在說，終有一日，驅滅仙神！
    大周宮殿當中，周天子端坐於上，低聲呢喃。
    “分封……不利後世，該有亂日，但，凡塵孽業不足，人族尚無力逆仙伐神，還需從長計議，時機未至之時，不可強行逆天奪命，眼下，分封，乃良製……”
    隨後，周天子分封諸侯，奠定春秋之局。
    大殿中，空無一人。
    周天子端坐王座之上，身前放著《天人名錄》《推背圖譜》。
    “不知還會有多少場殺伐孽業啊……”
    天子歎息一聲。
    他抬頭看著前方，目光幽幽，不知在看何處。
    林封看著那破碎的畫麵，看著那目光幽幽的周天子。
    隻覺得，他……好似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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