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兒啊，不管怎樣，你都是倉家的血脈，往後飛黃騰達了，莫忘了洛陽還有你的族人！”
    一聽到倉歡前途無量的話，倉族長馬上變了臉，做出了當年討好倉慈的嘴臉，把個倉歡惡心到想吐，如果不是念在她阿娘還要在洛陽生活，得靠著倉氏族人多多少少的照拂，她早就一口唾沫啐出去了。
    倉歡沒有說話。
    倉慈先是得了戚夫人的重用，而後好像又被王後看重，漢國上上下下的官吏，對她好像都有幾分敬重。
    可是倉歡，她被冠以“女官”的名頭是在劉邦就要成為華夏族的皇帝之時，她又沒有韓翊這樣得力而又癡心的夫婿幫襯，突然間潑天的富貴砸下來，倒讓她心裏沒底得很。
    倉族長雖然裝傻，但心裏跟明鏡似的。他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什麽錯，倉歡的阿爺讓他家損失慘重，他不計較都不錯了，再怎麽著也不該倉歡家生氣吧？
    他麵上笑嗬嗬的，可心裏卻瞧不起倉歡一家得很。
    郡尉和倉家族長前後都在倉歡這吃了不自在，雖然心中惱怒，可看在王室的麵上，都沒有表露出來。
    倉歡心裏失落過後，不久便恢複如常，她分別朝著郡尉和倉族長行了大禮，
    “王室如此繁盛的現在，小民有幸得了官身，當以肝腦塗地報之。
    他朝我若不能回來，還請衙署的、族中的各位看顧我阿爺和阿娘則個！”
    倉家族長當她是上得了台麵，可郡尉久在官場，前方的戰事和北地的情形又聽得多，大概也猜出了兩三分，便回道，
    “倉女官沒忘了自己的鄉梓，我輩洛陽中人，自然也不會負了你一家的！”
    話說得半隱半顯，倉歡倒是聽得有些悲壯。她有些埋怨自己的祖父母，把什麽好的都留給家中叔伯們了，導致自己的父母為了生存奔波勞碌沒給自己多生養些兄弟姐妹，現在才落得現在這個境地。
    倉歡離開洛陽時心情是悲戚的，等到小柒把她一路往北護送時，她的心更是沉到了穀底。
    終於到了塞上，她反而鎮定下來了。
    小柒看她沒有要逃的意思，問道，
    “你都不問我們將要怎樣安置你？你自己沒有要求嗎？”
    倉歡沉默了一陣，之後抬頭望著比洛陽更加遼闊的藍天白雲，
    “罪人之後，沒有當著鄉親族人的麵宣布我為官奴，我已經很知足了。”
    “也許，你跟我們多聊聊你阿爺，我們能通過你給的線索找到他無罪的證據，你就不用到那天寒地凍的北邊了。
    要知道，在那兒，我們這些精壯的年輕男子都不一定熬得住。”
    小柒循循善誘，他其實是想得到更多關於洛陽的線索。倉歡阿爺的來頭，始終有些撲朔迷離。
    “我阿爺啊？他是土生土長的洛陽人，一輩子都沒走出過洛陽周邊五十裏的地方。”
    在倉歡的心中，他的阿爺隻是個小有家資的老實農戶而已，幹不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小柒憨厚地笑了笑。在不了解他底細的人眼裏，他是那樣地踏實可靠，他這樣的笑容，能把被他賣了的人幫他數錢。
    “那他不用服兵役徭役麽？”小柒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他啊，我大伯替他服了。那些年，是他替大伯照顧我伯母和祖父母一家。”
    倉歡據實以告。洛陽城裏衙署的人員變動不大，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看你騎馬倒是挺熟練的，中原腹地的女娘，像你這樣的好像不多見。”
    小柒繼續拉家常。
    “是啊，我很小就會。那時候，族裏的人都說，我比倉慈姑姑騎得都好。
    他們還說，慈姑姑的命比我好，不然我的成就會在她之上。”
    對於這點，倉歡還是很引以為傲的。
    聽到這，小柒心裏的那張嘴撇了撇。
    能在劉邦的眾夫人和王後之間行走而遊刃有餘，那倉慈的心智，可不是眼前這個被情緒帶著懟郡尉的小娘可比的。
    “嗯~呃~
    你騎馬，是你阿爺教你的，還是你阿娘教你的？”
    小柒終於把話題轉到了他最在意的事上。
    “我阿娘，她不會騎馬。”
    倉歡心裏有點失落。族裏有好些人家都有養馬，他們的女主人也多多少少會一點騎馬的事。可是在她家，她阿爺會，她會，她阿娘卻怎麽都不會，也不願學。
    “那，你阿爺也打獵嗎？”
    會打獵就會射箭。這才是小柒最想問的。
    “嗯。糧食緊張的那些年，阿爺和族裏的，或是隔壁閭裏的那些男子，經常到附近山裏去打獵。
    每次回來時，我阿爺帶回來的獵物都最多。那些跟他一起出去的人都說，我阿爺的羽箭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隻往那些獵物身上飛，和他們不一樣，竟然沒有一支是浪費了的。”
    倉歡急於證明自己。在倉慈麵前，她是有些自卑的，出身就是她自小就耿耿於懷到現在的。
    倉慈的阿爺，可是敖倉令啊，敖倉令，那可是郡守都得禮讓三分的官呢。
    她的阿爺，當然是越能幹越好。
    “是不是你阿爺的羽箭比別家的好呢？”小柒打趣道。
    “那我可沒怎麽注意。不過我家羽箭再好，也是我阿爺做出來的。我阿爺用的箭矢，從沒用過別人家做出來的呢。”
    倉歡著急忙慌地分辯道。
    小柒笑了笑，“那你阿爺會的，你都會嗎？”
    “我啊。我會騎馬，會射箭，但是好像都沒有我阿爺做得好。
    但是他做那些個物什的本事，我隻是偶然間看到過，卻從來沒做過。”
    從匈奴到楚國再到漢國，或許更多的沾著國界名分的地方，都有專門研製武器的人才，如果一個沒有以戰事為生的人看一眼就懂這些，那才是怪事。
    “很好。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給你官職嗎？”小柒問。
    倉歡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她沒有說話，她在聽著。
    “你聽說過‘間者’這個職業嗎？”
    小柒帶倉歡走的是人跡罕至的遠道，他想跟她說一些不便透露的事。
    倉歡一直都生活在民間，而且她所處的倉家在洛陽也算不得什麽一流二流的大家族，對於這種與百姓生計相距甚遠的職業，她無從知道。
    不過，她很好奇，小柒為什麽要跟她提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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