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元閣老這話怎麽說？”祁翀耐著性子問道。
    “陛下想過沒有，假如現在一縣隻有一千多人吃朝廷的飯，六七萬貫倒也拿得出來，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今後這些人致仕還得領致仕金呢！到那時一縣之中就不是一千多人，而是兩千、三千甚至上萬人同時吃朝廷的飯！六七萬貫哪裏夠？至少也要預備五倍之數，全縣的收入都不夠呀！”
    “致仕金不是戶部支出嗎？不需要地方支出呀？”王彥鸞提醒道。
    “那也一樣！朝廷的錢不也是地方交上來的嗎？單指著鹽鐵稅也不夠啊！朝廷拿不出那麽多錢！況且這還隻是縣這一級，照陛下的意思，那州衙是不是也得如此配備人手？那又是一大筆開支啊！”
    元震這話倒也在理，這的確是個問題！
    祁翀想了想道：“若按以往朝廷歲入而言，這筆錢的確是一大筆開支。可是，朝廷的年收入不是個固定數，而是與繁榮與否息息相關。百姓少了被衙門盤剝之苦，自然也就安居樂業，百業振興；商業繁榮，商稅自然就會增加。朝廷今後要大力發展商業，靠商稅而非農稅來增加收入！
    再者，海外貿易也是今後要發展的重中之重。平原商號的蒸汽機船在持續改進之中，打算明年開春出海遠航，濟滄軍也將派船伴航。而作為伴航的報酬，商船所得之利會分一半給國庫，這會是一筆很大的進項！”
    正憲帝言之鑿鑿，眾人卻半信半疑。出去跑一趟就能賺這麽多錢？
    “不但商船要出海，西北絲綢之路也要重新打通！自大唐時起，安息人、大食人、粟特人源源不斷來我天朝貿易，‘駝馬由來擁國門’，此等景象朕一直心向往之。奈何近幾百年來西域為西夏人所占據，他們切斷了絲綢古道，致使貿易中斷。待朕平了西夏，一定要重開絲綢之路，屆時，拿我們的絲綢、瓷器去換西人的金銀，何愁國庫空虛？”祁翀興奮地憧憬著未來。
    此話出口，幾位閣臣竟無人反駁，就連元震都閉了嘴。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即位一年已經滅了三國了，他若說別的，眾人也許還會質疑，說起打仗滅國，沒人覺得他在吹牛！
    “元閣老的意見朕也聽進去了，此事肯定還要從長計議的。對了，陳、陸二公什麽時候回來？”
    “回陛下，陸公護送南唐公主已經過了興州；不過陳公那邊——關孝芬幾番與西夏交涉無果，那邊還是隻同意先派公主過來，成親之後再放陳公回來！”王彥鸞道。
    “如果實在沒辦法，那也隻能如此了！陳公在他們手裏，我們投鼠忌器，現在又是冬季，也不好發兵。”祁翀無奈妥協。
    “那就這麽回複關孝芬吧，先把西夏公主迎回來再說。”
    “陛下，既然準備打仗，跟西夏還有必要結親嗎？”王丘一有些不解。
    “跟西夏這場仗不打則已，打就要一擊致勝！現在還沒準備好，少不得還要再拖些時日，否則，西夏說不定今冬就忍不住要內侵了，這不在朕的計劃之內！”
    眾人點點頭，打仗是樞密院的事，他們這些文官插不上手，隻能隨聖上去吧！
    “諸公還有什麽要奏的嗎？”
    “陛下，巡視組是不是該全部撤回來了？”喬履謙問。
    “撤回來吧！巡視組這一年成績還是顯著的，共查辦六品以下官員、胥吏一百七十餘人，五品以上官員也有二十餘人。這些人裏有十幾個已經被提前授予了縣令之職，最重要的是，這幫人一年之前放出去的時候還是毫無施政經驗的新人，如今在查案的過程中已深諳‘官場之道’，隨便放到哪個縣也不至於輕易被底下人糊弄了！”祁翀笑道。
    “既如此，內閣便同禦史台一同下令了，讓年底之前他們都回來，年後再逐一授官。”
    祁翀點點頭，正欲再囑咐一句，突然元震又開口了：“陛下嚴於律臣，卻不知對宮內官是否也一視同仁？”
    祁翀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善，皺了皺眉道：“元閣老這是有話說？”
    “臣就想問陛下一句，如果陛下近侍涉嫌貪腐、違反朝廷律法犯下死罪，陛下是否也會依律處置？”
    祁翀微微一怔，他雖然不知道元震說的是誰，但他清楚這必定是元震要將他一軍了。可此時又不能不表態，停頓片刻後，祁翀斟酌道：“若證據確鑿，無論何人均需依律處置！可若有人惡意構陷，故意往朕的親近之人身上潑髒水，朕也沒那麽好糊弄！”
    元震突然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一本奏折：“燕國公、瀚東路肅政廉訪使壹景弘有本，參奏宮內省右班都知韓炎及京東路經略安撫使韓邦傑叔侄勾結，盜取扶餘皇陵，奏本在此，請陛下過目！”
    此言一出，不僅祁翀，就連其餘三位閣臣都驚呆了。
    “向東兄，你何時拿到的奏本？怎麽我等三人都不知道有這份奏本呢？”王彥鸞率先問道。
    “是啊！按照慣例，所有奏本都要我們共同看過之後再呈禦覽，怎麽這份奏本我們都沒看過呢？”王丘一也是一臉懵。
    “元公，你莫非私藏奏本？這可是大不該的！”喬履謙微微動了怒。
    “三位閣老莫怪，不是我有意私藏，實在是因為這份奏本是剛剛送來的。適才從內閣出來，你們三位走的早，我一人落在後麵，恰在此時，這份奏本送到，因此沒來得及跟三位通氣而已！”
    元震的這個解釋顯然極為牽強，就算是剛送到的，也沒必要現在就呈交禦覽，完全可以等四人共同看過後再行處置；更何況從內閣到萬歲殿這一路上也並非完全沒有時間跟其他幾人通個氣。那他這樣做，擺明了就是要打眾人一個措手不及了！
    祁翀心中的火氣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他沉著臉接過奏折，很快怒氣便被震驚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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