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若成功不必在我 而功力必不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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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銃手是北部軍區的,看上去是跟你沒什麽關係,要懷疑也該懷疑種佶是不是?可若真這麽想,那就中了你的挑撥離間之計了!就因為銃手是北部軍區的,所以幕後主使一定不會是種佶。所以朕幹脆就將這個自證清白的機會給了種佶,讓他自查。他果然不負所望,很快就查出了端倪。”祁翀拿起禦案上一份密折揚了揚,“這個銃手原本是北漢人,從軍之後也一直在北方邊境,按說與你根本不可能認識,可是,他在跟隨韓登征伐扶餘期間偏偏與壹景弘的一個部下過從甚密!而且,他還私下接受了此人不少錢財,那人甚至還幫他娶了媳婦兒、厚葬了老娘,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這麽回事吧!隻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這位‘知己’從一開始便存了利用他的心思,稀裏糊塗地便送了命!”
“陛下連這個都查出來了,那我也就無話可說了!”元震喪氣地垂下了頭,“想來李秉信也是如此,一進京便在陛下的監視之下了,焉有不敗之理?事已至此,隻怕便連求速死都不可得了!唉!”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陛下這話又錯了,便知如此,也還是非做不可!”元震卻又搖頭。
“這又是為何?”祁翀對這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兒簡直無語了。
“為了青史留名!新政不合聖人之訓,有違祖宗法度,有悖士人之心,早晚必生其亂!陛下一意孤行,不肯聽從諫言,動輒文過飾非。昔日太史公言紂王‘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這話如今用來形容陛下亦是再合適不過!
陛下須知,史書曆來是由士人寫的,陛下縱然霹靂手段,也擋不住百年之後的悠悠眾口!別的不說,就隻均田一項,韓邦傑在京東路逼死了多少士紳?就算陛下將這筆賬算在他頭上,可難道天下人就不知韓邦傑是被陛下利用了嗎?百年之後,陛下終究難逃刻薄寡恩之名!君王之所為如不得士人之心,史書上留下的便是千古罵名,隋之煬帝、順之武宗便是現成的例子!陛下今日雖小勝,但日後史書如何評價尚未可知;我今日雖身死,可他日史書未必不憫我無辜!”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對的,祁翀簡直要給元震磕一個了!這哪是一個叛國奸臣的嘴臉?這分明是一位憂國憂民、卻不被昏君信賴的大忠臣的慷慨陳詞啊!
“‘大奸似忠’!朕今日算是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了!”祁翀冷笑道,“想拿身後之名威脅朕,那你是想瞎了心了!實話告訴你,朕根本不在乎身後之名,朕要的隻是天下無貧!隻要能達成此目標,就算被後人罵成昏君又如何?不過,朕也不覺得朕死後的名聲會如此不堪,不要以為史書會永遠由你們這些守舊勢力書寫,當人人皆識字之時,便人人皆可著述!須知,公道自在人心!”
正憲帝的話擲地有聲,元震聽得發愣,眼中僅剩的希望之光終於歸於寂滅——終究是一切成空!
祁翀懶得再跟他廢話,拍手叫侍衛進來將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的元震押走,柳忱的身影隨後從屏風後閃了出來。
“陛下,臣已如實記錄在案,請陛下過目。”
“不看了,密封起來直接交給歧郡王存檔吧!”祁翀隨意揮了揮手,興致有些低落。
柳忱正欲躬身退出,卻又被祁翀叫住了:“文越,你說咱們那個‘天下無貧’的目標到底什麽時候能實現啊?會不會終我們一生都看不到那一天啊?”
柳忱聽出了祁翀聲音裏的疲憊,沒有急於回答,想了一會兒才道:“陛下,如果這個目標一時半會兒實現不了,陛下是否就不做了呢?”
“那當然不是,該做還是要做的!”
“既然如此,陛下何必在意它究竟何時實現呢?做就是了!”
祁翀本來也並非真的喪失信心,隻是一時有些心累,聽柳忱這麽一說,頓時豁然開朗,站起身來讓內侍備下筆墨,提筆寫下“功成不必在我”六個大字,又另取一副楹聯,寫下“政聲人去後,民意閑談中”兩句。
“來人,把這副楹聯送去內閣,懸掛於正堂之上;另一幅字裝裱起來掛在龍德殿匾額之下!”
內侍立即上前捧了兩幅字出去。
“文越,你去把內閣那幾位以及羅先生、邱寺卿叫來。”
“臣領旨!”
柳忱還沒出宮門,就見祁樟慌慌忙忙趕來。柳忱忙閃到一旁施禮,卻被祁樟一把抓住了胳膊。
“賢侄、賢侄,陛下在禦書房嗎?”
“在的。不過,陛下叫了內閣閣臣一會兒在禦書房議事,殿下要是有事要稟,還需趁早。”
“我現在就去!”話音未落,祁樟的身影已經衝出去了。
“陛下、陛下,這和親......還要繼續嗎?”祁樟進來之後草草行禮,接著就苦著一張臉抱怨起來,“這好好的,怎麽就把李秉信抓了呢?如此一來,這仗不打都不行了,那這親事......”
“親事作廢!”祁翀似乎早就有了計較,直截了當道,“關孝芬有消息傳回來,這個和親的公主根本就是個冒牌貨,隻不過是雙雁公主的一個侍女而已,真正的雙雁公主已經在去往挹婁的路上了!西夏人言而無信,拿一個侍女來跟咱們皇室子弟和親,卻把真公主嫁給挹婁王子,哼!看不起誰呢!”
“嘿!原來如此!這個李秉信,該殺!”祁樟頓時大怒,“陛下,臣願親自去西北一趟,此恥不雪,誓不為人!”
“是該雪恥,但該雪這個奇恥大辱的人不是四叔你,而是祁翟!”
“這......”祁樟一愣,“陛下是想讓他去西北從軍?可是......他從未上過戰場啊?他......”
“那有什麽?誰都有個第一次嘛!難道四叔你不是從第一次開始的?”祁翀笑道,“祁翟十八了吧?我記得四叔當年第一次上戰場隻有十七歲吧?難道祁翟還不如自家老子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