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炎暫時卻顧不上妻子的安危，首先便去查看了種佶的傷勢。
    種佶小腹所中那一槍著實不輕，腸子都露了出來。若白郾在此或許還有救，可如今白郾遠在三千裏之外，無論如何都指望不上了。
    “你......替我......別推......”種佶指著韓炎強撐著說了幾個字後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若依韓炎以往的性子，他是不願意去管興州這攤子事的，畢竟兵權不是他一個閹人該插手的。可如今興州群龍無首，除了種佶之外的所有將領都沒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曆接替種佶的位置，韓炎望著眾人期待的眼神，點頭應承了下來。
    接到聖旨的時候，韓炎還是頗為詫異的。大淵曆來沒有閹宦掌兵的先例，如今正憲帝卻為他開了這個先河，真真是皇恩浩蕩了！
    “師父，我剛才看城中將士盡皆戴孝，這是......”傳完旨意陳奉全悄聲問道。
    “種將軍重傷不治，前日不幸辭世了！此事我正欲稟奏陛下，你來的正好，替我把奏章捎回去吧！”
    “誒！師父，陛下還有一句話讓我悄悄說與您聽，”奉全看看左右無人，附到韓炎耳畔輕聲道，“陛下說：老韓，不要有顧慮，放手去做！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你本就該是一員統兵大將，如今不過是撥亂反正而已。你的祖先曾經征服過西川，如今到你了，再來一次！”
    韓炎整個身體陡然僵住，眼圈泛紅，眼眶濕潤。想起先祖的榮耀和自己的理想，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二十幾年的委屈瞬間化作淚雨。
    奉全不明所以，見師父突然情緒失控，嚇得手足無措。
    好在韓炎很快就控製住了情緒，仰頭笑道：“好，那就再來一次！”眼角淚痕猶在，可他心情大好！
    興州城下這一戰，雖然興州守軍損失慘重，但畢竟打破了蜀軍出川的企圖，為大淵大軍集結爭取了時間，也算是慘勝了；而吐蕃麻榮部地盤上的那一戰，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以至於吐蕃讚普牟鬆臘聽到敗兵回來報告的消息後，還以為他中了邪滿嘴胡說八道。
    “你是說天上的白蘑菇會吐火，然後燒死了三萬大軍？”牟鬆臘簡直要氣笑了，“你是馬奶酒喝多了沒醒嗎？”
    “哈哈哈哈......”周圍大臣也跟著大笑起來。
    “是真的！”那人急了，手腳並用的比劃了起來，“白蘑菇從天上飛過來，然後下起了火球雨，落到氈房上、草料上就著了！我們去滅火，可是滅不了，因為不光有火，還有油！又黑又臭的油流的到處都是，有油的地方就有火，用水滅不掉！真的......滅不掉......”
    望著那人笨拙地表達著自己的親眼所見，牟鬆臘疑惑起來，對身邊的禁衛道：“去！問問其他人！”
    禁衛點頭離去，不多時回來稟報道：“問過了，其他人與他說的差不多，而且，不少人身上的確有燒傷和油漬。”
    牟鬆臘這才確信眼前之人沒有撒謊，可旋即又陷入更大的困惑。
    “這......下火球的白蘑菇，你們聽說過嗎？大論，你博學多識，你來說說。”
    一白須老者搖搖頭：“我也沒有聽說過，不如再派人去探探吧！”
    於是一隊探馬被迅速派往麻榮部所在地，一個月後卻傳回了一個更加令人震驚的消息——在當初那塊被大火燒過的營地之上新建了一座邊長數百丈、高約三四丈的城池！
    “這怎麽可能？才一個月就建了一座城池？你在撒謊！”牟鬆臘勃然大怒。
    “小人不敢欺騙讚普，這都是真的！還是路過的牧民首先發現的，他們用一種不知是什麽粉末，和著水攪拌幾下再堆起來，等幹透了就成了硬硬的城牆！”
    “讚普，這幫人實在詭異，暫時還是不要招惹他們的好！先派人跟他們接觸接觸，探探底細再說吧！”白胡子大論提出了謹慎的建議。
    “可是，我跟西夏人有過盟誓的，豈能不遵守？”牟鬆臘猶豫了。
    “盟誓隻是說我們發兵，事實上我們的確這麽做了，可惜失敗了而已！所以我們不算背誓，天神不會怪罪的！”
    “那......好吧！”
    發生在邏些亞劄倫宮裏的這番對話李崇辻永遠不可能知道了，因為此事發生時他已然不在人世！
    早在麻榮部營地那場大火還未熄滅之時，戚珩便準時交付了他承諾的填河材料，而這也徹底粉碎了李崇辻固守待援的計劃。
    “把人押上來！”夏城外一箭之地，趙愚冷冷地下令道，隨即士兵將五花大綁的李秉信拖至兩軍陣前跪下。
    自被捕到被押解至西北前線，李秉信一直被各種折磨，此時的他眼神已經完全呆滯，僅剩了一口氣吊著而已。
    “西夏人都給我看著！這是你們的六皇子李秉信！他借出使的名義在我們大淵京城勾結亂黨、惹是生非，現奉我主口諭，將其斬殺於陣前以祭牙旗！”
    趙愚宣告了李秉信的死刑判決後，翻鞍下馬從士兵手中接過了一柄單刀。刀背從李秉信的後背劃過，李秉信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趙愚耳畔響起了長子趙淹臨死前那聲大呼：“爹！趙家兒郎絕不屈服！殺了我們！兒子死而無憾！”
    “慫蛋！比我兒子差遠了！”趙愚鄙夷地朝李秉信身上吐了口唾沫，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大淵必勝！大淵必勝！”隨著人頭被槍尖高高挑起，淵軍士氣大漲，三聲鼓響，攻城開始。
    然後，城頭上的西夏軍便看到了他們這輩子從未見過的奇異場麵。
    四輛噴著黑煙的鐵疙瘩車各推著一個長寬高各數尺的方形“石頭”向護城河駛來。有之前在戰場上見過這個鐵疙瘩車的士兵立刻認出來了，這就是淵軍稱之為“裝甲車”的東西。隻是與之前的裝甲車不同的是，這次的裝甲車似乎又經過了改造，輪子外麵包了一層鉸鏈，看上去更加詭異可怖。
    “他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