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上人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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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情似情!
    韓張忙回頭,看見她不由得大吃一驚,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嘴巴差點合不攏。何如初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問“怎麽了,有什麽好看的?難道你等錯人了?那我隻好離開。”聳肩攤手作勢要走。
    韓張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變了很多。”短短幾個月不見,她仿佛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光是樣貌,還有性格氣質,神態舉止,讓他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態度麵對她。似親還疏,似遠還近。
    何如初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說這話,怔忡了半晌,最後說“大概是吧。”經曆了那麽多事,會變也是正常的。她自己也察覺到這種變化,可是卻無力改變,唯有任寂寞消沉將以前的那個自己一點一點吞噬,直至麵目全非。
    韓張聽到她這樣說,心裏酸酸的,知道她受的打擊,恐怕還沒恢複。不敢造次,關於她的父母,家庭,還有高考——一句話都不敢提,岔開話題說“我一大早特意來看你,肚子空空如也,早就高唱‘空城計’了。你這個當主人的一點表示都沒有?”
    何如初白了他一眼,“活該!我又沒請你來,餓死最好,人類自此少了一大害。”韓張聽到她罵他,非但不生氣,反而渾身輕鬆起來,這才是何如初,蠻不講理,冷嘲熱諷——剛才那個沉默寡言的她,他看了極其不習慣,還有,更多的是心疼。何如初生來就應該高高興興的,要哭也是大聲地哭,驚天動地那種,剛才那樣沉默抑鬱根本不該是她。
    倆人來到街頭的“老上海城皇廟”,熱熱的豆漿喝下肚,他才敢說“這幾個月,你在哪裏?”何如初悶頭吃炸糕,擦了擦嘴邊的油漬,頭也不抬說“在很遠的地方。”遠到全然陌生,更加惶恐。
    韓張思量半天,不想提起令她痛苦的回憶,於是換了另外一個話題,“零班很多人都來北京了,我們正準備搞個聚會,大家見個麵,到時候會去爬香山。你要不要一起來?”
    何如初拿起草綠色的勺子,一遍又一遍攪著碗裏的豆漿——白糖早溶化了,可是她的手不像自己的似的,停不下來。溫熱的豆漿濺在褐色桌麵上,分外明顯,勺子重重頓了半晌,緩緩搖頭“不去了。”
    “為什麽她不去?”韓張不明白,她以前不是挺愛參加這些集體活動吧,忙前忙後、忙東忙西的,樂此不疲。
    何如初轉過頭,看著窗外一叢澹黃色菊花說“香山沒什麽好玩的。”韓張想起她不怎麽愛運動,以為她不想去爬山,於是說“那你想去哪裏?可以改嘛,女士優先,反正還沒定下來。人多著呢,應該會很熱鬧。”
    她還是搖頭“我哪也不想去,你們自己去吧,別管我。”大家不是考上清華便是北大,最不濟也是赫赫有名的重點高校,叫她情何以堪,眾人麵前怎麽抬的起頭來!正因為以前優秀過,所以現在的自卑才會深入骨髓。
    韓張見她神氣不對勁,硬生生打住,沉吟良久說“鍾越、張炎岩他們進了清華,你知道嗎?”
    她搖頭,鍾越——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卻有種天上人間之感。鍾越一向優秀,進清華簡直是一定的。可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從韓張口裏說出來,她還是感到震撼——鍾越也在這裏。可是學校這麽大,又不屬於同一個教育部門,要碰麵應該是很難吧。心情變得低沉。
    韓張問“高考這些事,你一點都不知道?”她點頭,“恩,當時我走了,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沒有人告訴我。”其實是故意避開,不想聽不想看更不想談及。韓張便說這樣不行,到底是同學,應該要知道,一一說給她聽,“鍾越,張炎岩還有一班的一個人進了清華,就是在開學典禮上發言摔跤的那個;我,胡磊,丁旭,還有我們班的一個女生進了北大;周建斌,徐濤他們在人大;北師大也有幾個,袁林就在,還有班上的倆女生——”
    她默默聽著,也沒像往常一樣高談闊論,發表意見。韓張見她不言不語,聲音慢慢的小了,自然而然打住。她好半天問“我在這裏,大家都知道嗎?”韓張搖頭,“隻有我知道,還來不及說。昨天晚上——,本來想告訴鍾越的——”
    何如初脊背不由得僵硬了一下,神情有些緊張,待聽的他說“後來時間太晚了,打算等會兒跟他說。”她才放鬆下來,輕噓了一口氣,低頭說“你不要跟他說。”
    韓張抬頭看她,眼中滿是詢問。她堅持說“你別跟他說我在這裏,其他人最好也不要說。”韓張本就是個聰明人,明白過來她的心思,便說“其實這也沒什麽,你在這裏不是挺好嗎?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都是同學,難道會因為上了個好一點的大學就看不起你?咱們零班的人沒有這樣膚淺。而且,你讀這個學校,說不定將來比我們都有前途。”
    她搖頭,堅持己見“我讓你不要說你就不要說,我問你,答應還是不答應?”皺眉看他。韓張故意擦了擦額上根本就沒有的汗滴,說“我還以為你變了,原來跟以前一樣蠻不講理。”點頭,“好吧,我不跟其他人說就是。”他想,也許她需要更多一點時間慢慢想清楚,見了大家反而難受,不如以後再說。
    吃完東西,倆人出來。韓張說“以後我來找你,你不會連我也不歡迎吧?你要這樣,我現在就跟你翻臉。”半開玩笑半威脅。166小說
    何如初瞪他“誰會歡迎別人來蹭吃蹭喝啊!還好意思整天嚷嚷自己是哥哥,吃我的也不害臊!”她也知道韓張的擔心,故意這麽說。
    韓張立即叫起來“是你自己搶著要付錢的!何如初,我沒看出來啊,原來你竟是個兩麵三刀的,臉上熱情,心裏冷著呢!”氣氛恢複往常一樣的輕鬆自在。他心底覺得很舒暢,久違的這種感覺又回來了。失而複得,萬分欣喜。
    她挑眉,“你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韓張便笑說“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換你去蹭我的,總行了吧?”何如初撇嘴,“那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韓張送她到樓下,揮手說“我走了,明天哥哥給你帶好吃的來,今天走的匆忙,別說吃的,連錢包都忘了帶。”想讓何如初這個懶人去找他,恐怕比登天還難。所以,山不來就他,他隻好去就山。何如初趕他,“你快走吧,囉裏囉唆。誰是你妹妹?我可沒有哥哥,沒的丟人現眼。”
    韓張被她罵也不惱,笑吟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