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穿著單薄的居家服，披著星光，一路追趕，他要快一點，才能趕在死神的前麵把人搶回來。
    林峰快走了兩步，追上了邵主任，聽到了一部分病情介紹。
    “車禍，小姑娘的媽媽當場死亡了，小姑娘現在初步判斷是腿部骨折，腰部可能也斷了，頭上還有皮外傷，至於有沒有顱內出血還不知道，上臂擦傷，內髒情況不明，兒科和內科的已經上去了。”
    林峰一聽有兒科的人，那小孩應該年紀不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來。
    急救醫生把邵主任和林峰送到電梯口就離開了，他還要等交警那邊聯係法醫過來，畢竟小姑娘的媽媽是他們一起拉到醫院的。
    交警那邊說法醫在殯儀館處理另一個案件，最快也要一小時後才能到現場。總不能把孩子接走了，就把孩子媽媽直接放路邊等法醫吧。
    把母女倆一起接到醫院，這樣家屬心裏也能稍微好受一些。
    林峰在手術室門口看到了烏泱泱的一大群人，看不太清，交警也在。
    有個大姐嘴裏一直在罵，罵著罵著就上去對著一個中年男人甩了一個大嘴巴。
    林峰以為是病人家屬在打肇事者，心想這交警也真是的，也不攔著點。
    那大姐心情更激動了，罵人的聲音更響亮了，大家都聽清楚了。
    “你能啊，你這大晚上不喝這馬尿能死啊，你怎麽不自己去死，還要拖累別人。
    你知道你女兒在複習考公嗎？你知道她每天學習到多晚嗎？你這是要毀了她啊！
    你不僅毀了你自己的女兒，還毀了人家的兩個女兒，你就是個混蛋，你幹脆自己也一起撞死算了。
    朋友？你那群狐朋狗友呢？我倒要看看他們哪一個能替你坐牢，還是能替人家償命。現在一個個都跑不見了，這會兒就不是兩肋插刀的朋友了！
    把你能的，你還能酒駕！”
    大姐罵的不過癮，上去又是兩個大耳光子。那男人也不動，任由他老婆打罵。
    這動靜，林峰在手術室的更衣室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很慶幸自己今天沒有喝酒，不然他連手術刀都拿不穩，還怎麽配做醫生呢。
    想起自己昨晚喝醉的糊塗事，現在想想就十分懊悔。張焱是個病人，自己居然在他家喝醉了，還好沒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不然他肯定後悔莫及。
    幾個巴掌，根本於事無補，不過是無能的情緒發泄。
    事已至此，何必當初。
    到了換鞋子的時候，林峰才發現自己穿的還是張焱家的拖鞋，不由一陣心虛。還好這一路上沒有出什麽事，平安到達醫院了。
    進了手術室，林峰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情況有多凶險，內髒出血，顱內出血，身體多處骨折。
    那麽小小的一具身體，身邊擠滿了醫生護士，她的身體上有十數雙手在不停地穿梭。
    沒有人說話，隻有器械的聲音，還有主任們不停下達的指令。
    陸陸續續有醫生進入這間手術室，當一組人完成一個階段的操作，其他組的醫生就會替換上去。
    據說送來的時候，小姑娘身上還穿著芭蕾舞裙，她媽媽去舞蹈室接她下課。母女倆在人行道上手牽手走著，小姑娘和媽媽分享她今天上課被老師表揚的事。
    “媽媽，老師說我是最可愛的小天鵝，你看，我轉給你看。”小姑娘掙脫了媽媽的手，在人行道踮起腳尖轉圈給媽媽看。
    媽媽靜靜地聽著她的趣事，笑眯眯地看著這個笨拙的小天鵝。
    突然，一輛車衝了過來，媽媽下意識撲了過去，將這隻小天鵝護在了懷裏。
    這隻小天鵝以後再也飛不起來了，能活著就是媽媽對她最後的保護了。
    突然一個小護士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主任，血庫的血不夠了！”
    已經輸血1000毫升了，醫院的血庫的血不夠了。
    “血壓下降！”麻醉師也發出提醒。
    “再開一條靜脈通道，加大輸血量。去聯係血站，去問問門口那一大堆人有沒有合適的。”
    小護士得了指令，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來了。輸血科的值班醫生已經聯係血站了，血站說隻有800毫升o型，馬上就送過來。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小護士站在門口用最大的音量喊著：“都靜一靜！”
    打罵聲、勸阻聲、哭泣聲……全都停止了。
    “醫院的血不夠了，誰是o型血？跟我過來。”
    “我是！我是o型血！抽我的！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一個年輕男人立刻跪在護士麵前。
    護士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人群中的其他人。“直係親屬不能輸血，有沒有其他人是o型血？”
    那個大姐扒開人群，走到了護士麵前，“我是o型血，我來。”
    有幾個圍觀的其他病人家屬，還有一個交警也表示自己是o型血。
    “護士，一個人一次最多能抽多少血啊？”那大姐也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她膽子小的很，也怕疼的很。
    “400毫升吧，”護士回頭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大姐，“你差不多300毫升。”
    “護士，你就給我抽400吧，如果400不夠，再抽點也行。我家欠那個孩子的。”
    大姐罵了很久了，時不時還抽幾個大嘴巴子過去。這時卻一下子失去了戰鬥力，雖然不是她的錯，她也恨。
    將心比心，她也有女兒，實在是不忍心。
    終究是一聲歎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現場離她家就一公裏不到的距離，她是穿著拖鞋跑過去的，路上好幾次差點摔了。
    是她跟著救護車來的醫院，她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母女倆躺在一張小小的擔架上，到了醫院，一個去了手術室，一個去了太平間。
    她那混賬老公是被交警送來的，她是恨不得喪偶，也不想看到別人家的好孩子就這麽被禍害了。
    獻血的時候，大姐又想到了在外地讀書的女兒，她都不敢打電話告訴女兒這件事。再想想那個小孩，那麽軟軟糯糯，就算臉上都是血，也能看得出來，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
    罪孽大了啊。
    獻完血，那大姐又恢複成戰鬥狀態，一點都不虛。她決定再去把那死男人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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