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十麵埋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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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小卒也敢口出狂言?”
這一聲怒吼如驚雷炸裂,在血腥彌漫的戰場上激起層層回音。
陷馬坑內,馬超銀甲染血,狼盔上的紅纓已被火焰燎去大半。
坑底散落著十餘具西涼親衛的屍體,他們至死都保持著護衛的姿勢,鐵甲上插滿箭矢。
“賈逵小兒!”
馬超怒發衝冠,拔出坑內一杆斷裂的長槍,槍尖猶自滴著鮮血。
他臂上肌肉虯結,銀色護腕在火光中泛著冷光,猛地將長槍循聲擲去….
長槍破空時竟發出淒厲尖嘯,槍身周圍的空氣都因急速摩擦而微微扭曲。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中,賈逵身旁親衛舉起的包鐵木盾應聲炸裂。
槍尖穿透三層牛皮,餘勢未消地紮進盾後士兵的胸膛。
那親衛連退三步,鐵靴在凍土上犁出深深溝壑,最終仰麵倒地。
賈逵臉色驟變,他急退數步藏入親衛陣中,手中令旗猛地劈下:“放火箭!”
“嗖嗖嗖——”
霎時間,漆黑的夜空被火雨照亮,數千支裹著油布的箭矢劃出猩紅軌跡,宛如地獄飛來的螢火。
箭雨覆蓋了方圓百步的陷馬坑區域,箭頭燃燒的油布在空中拖出扭曲的煙痕。
有些箭矢在半空相撞,爆開璀璨的火星,如同戰場上空綻放的死亡焰火。
“保護大王!”龐德暴喝一聲,魁梧身軀如山嶽般擋在馬超麵前;他反手解下猩紅披風,在頭頂急速旋轉,打落數支襲來的火箭。
披風很快燃起熊熊烈火,龐德卻恍若未覺,鐵甲下的肌肉塊塊隆起。
而坑底鋪砌的枯草瞬間化作火海,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坑壁,將潮濕的泥土烤得龜裂。
濃煙如毒蛇般灌入坑中,馬超劇烈咳嗽著,視線開始模糊。
“大王...”龐德聲音嘶啞,他半跪在地,雙手交疊成梯,“末將護您上去!”
說話間,一支流矢穿透他的肩甲,鮮血順著鐵甲紋路蜿蜒而下,滴在灼熱的泥土上發出“嗤嗤”聲響。
馬超正要踏著龐德的手躍出深坑,忽然——
“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撕裂夜空,那是羌族牛角號特有的嗚咽,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
聲音來自渭水方向,起初隻是隱約可聞,轉瞬間便連成排山倒海的聲浪。
緊接著,地麵開始微微震顫,細小的石子在地表跳動,仿佛大地也在恐懼著什麽。
馬超猛然抬頭,染血的發絲黏在額前。在火光與夜色交織的地平線上,黑壓壓的騎兵洪流正漫過雪原。
月光照在無數彎刀上,反射出令人膽寒的冷光。
為首將領頭戴猙獰狼盔,狼頭處垂下兩條雪貂尾,正是西涼大將軍馬岱。
“是子嶽!”龐德喜極而泣,鐵血漢子眼中竟湧出渾濁淚水。
馬岱身後,上萬羌騎如狂風般席卷雪原。他們身披皮甲,臉上塗抹著靛藍戰紋,口中發出野性的呼嘯。
馬蹄踐踏凍土的悶響匯聚成滾雷般的轟鳴,騎兵陣型兩翼展開如大雁振翅,中央突前如槍尖,正是西涼鐵騎最擅長的“雁行陣”。
另一邊,賈逵大驚失色,他手中令旗瘋狂揮舞,聲音因恐懼而變調:“撤!全軍撤退!”
明軍弓弩手如退潮般向後湧去,鐵靴踩踏著同伴的屍體,有些人甚至丟棄了沉重的弩機。
但仍有數百人來不及撤退,他們絕望地看著席卷而來的羌騎,徒勞地舉起圓盾。
“殺——!”馬岱長槍揮舞,槍刃映出他冷峻的麵容。
羌騎如鐮刀割麥般衝入明軍陣中,彎刀劃出無數銀弧,一顆顆頭顱飛上半空,斷頸處噴出的血柱在月光下呈現詭異的紫黑色。
雪地被鮮血浸透,融化的雪水混合著血漿,形成粘稠的泥沼。
馬岱飛身下馬,狼盔上的銅鈴叮當作響。他解下腰間繩索拋入陷馬坑:“兄長!”
馬超抓住繩索攀援而上,銀甲上的冰晶在火光中閃爍如星。
當他狼狽爬出深坑時,昔日威風凜凜的西涼錦馬超已不複存在。
他的頭盔已不知掉去了何處,束發的金環斷裂,黑發散亂如獅鬃。
戰袍下擺被火焰吞噬大半,露出裏麵染血的裏衣;麵頰也被濃煙熏得漆黑,但唯有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子嶽...”馬超聲音低沉,他攥住馬岱手腕的力道卻大得驚人,“西岸戰況如何?”
馬岱虎目含淚,狼盔下的麵容比馬超記憶中滄桑許多:“賈老兒把上郡兩部烏桓人也招來了,成宜、楊秋正與之鏖戰...”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但末將擔心他們撐不了多久!”
龐德抹去臉上血汙,急聲道:“大王,我軍數遭伏擊,軍心潰散。賈詡又有烏桓騎助戰,我軍騎兵優勢已失。當務之急是沿河西撤,與梁興、程銀合兵,再圖後計!”
馬超望向東方,瞳孔猛地收縮;那裏火光衝天,將夜空染成血色。
燃燒的密林如同大地上的瘡痍,黑煙柱直插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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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近四萬精銳的葬身之所,恍惚間,他似乎聽見無數亡魂的哀嚎,聞到血肉焦糊的惡臭。
他緩緩閉眼,再睜開時已隻剩狠絕:“傳令全軍,撤往陳倉!”
……
寒風如刀,割裂著渭水西岸的夜空。
馬超伏在戰馬背上,銀甲早已失去光澤,變得晦暗如鉛。
馬鞍旁懸掛的虎頭湛金槍沾滿血汙,槍纓凝結著冰碴。他身後,稀稀拉拉的西涼騎兵排成一條扭曲的黑線,在雪地上拖出淩亂的足跡。
有些戰馬瘸著腿,有些馱著昏迷的騎手,韁繩鬆鬆地垂落。
“砰!”
沉悶的墜馬聲在死寂的隊伍中格外刺耳!
馬超沒有回頭,他隻是無意識地攥緊韁繩,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個墜馬的士兵。
這些曾經隨他橫掃涼州的勇士,如今因為傷勢過重,悄無聲息地墜落在雪地裏。
有些人還能掙紮著爬行幾步,但更多人則是直接陷入永恒的沉睡,他們的熱血很快在雪地上凝結成紅冰。
“兄弟們!”
龐德的聲音從右側傳來。這位鐵塔般的將領此刻也狼狽不堪,鐵甲上插著箭矢,隨著馬匹顛簸不斷滲出鮮血。
“兄弟們,再堅持一下,到了陳倉就能休整了。”
馬超的視線有些模糊….陳倉...那座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城池,如今卻成了唯一的希望。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的雪水混著血汙流下麵頰,他分不清那是雪水還是別的什麽。
“報——!”
前方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斥候幾乎是滾鞍下馬,跪在雪地裏渾身發抖。
他滿臉血汙,左耳不知去向,傷口處結著紫黑色的血痂:“大王...陳倉...陳倉...”
他牙齒打顫,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馬超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毒蛇般纏繞上來。
“說!”馬超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郝昭率軍偷襲陳倉,梁興將軍戰死...我軍...我軍退路已斷!”
斥候說完便昏死過去,他的戰馬在一旁不安地刨著蹄子。
馬超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耳邊嗡嗡作響,視線邊緣泛起黑霧….
他感到喉頭一甜,那股腥熱再也壓製不住。
“噗~”鮮血噴在雪地上,綻開刺目的紅梅。
馬超的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黑,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大王!”
龐德和馬岱同時撲來。馬超被扶起時,嘴角還掛著血絲,那張曾經令羌女癡狂的俊臉此刻慘白如紙。
他的銀甲沾滿血汙和泥漿,胸前的護心鏡裂開一道細紋。
“是孤王的錯...”馬超喃喃自語,眼神渙散。
他想起出征前的豪言壯語,想起那些信任他而戰死的將士,一切都化作了東岸那衝天的火光。
馬岱緊緊抱住兄長的肩膀,狼盔抵在馬超額前:“大王不必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
但他的聲音也在顫抖,因為知道這不僅僅是尋常的敗仗。
然而禍不單行,後方又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隻見,成宜和楊秋帶著數十騎狼狽奔來,他們身後,火把組成的星海在雪原上蜿蜒蠕動,那是烏桓追兵的火把,數量之多,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
“大王!烏桓騎追來了!”
成宜滾鞍下馬,戰袍被鮮血浸透:“我們...我們撐不住了...”
馬超猛地推開馬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的眼神變了,從悔恨到絕望,再到某種可怕的平靜。
這一刻,西涼錦馬超似乎又回來了,盡管他戰袍破碎,盡管他嘴角帶血。
“令明。”馬超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所有人屏息,“前方可有險要之處?”
龐德立即明白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武功境內有一處峽穀,地勢狹窄,可抵消敵方人多勢眾。”
馬超點點頭,轉向馬岱:“子嶽,你帶傷兵先走。”
說著,他看向成宜、楊秋,染血的麵容在火光中如同惡鬼:“二位將軍還能戰否?”
兩位將領對視一眼,同時抱拳。成宜折斷肩頭的箭杆,楊秋撕下布條纏住流血的手腕:“願隨大王死戰!”
馬超笑了。那笑容讓所有人脊背發涼,仿佛看見困獸最後的反撲。
他翻身上馬,虎頭湛金槍在月光下泛起冷光:“那便讓烏桓人知道,什麽是西涼鐵騎!”
殘存的西涼軍迅速行動起來。傷兵被安置在隊伍前方,馬岱領著他們繼續西行。
馬超則親自率領三千還能作戰的精銳斷後,且戰且退。他們故意做出潰逃之態,將烏桓騎兵引向武功峽穀。
而烏桓首領那樓、魯昔二人果然中計。
他們見馬超就在前方,哪肯放過這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上萬烏桓騎兵窮追不舍,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當最後一名西涼騎兵進入峽穀,馬超突然勒馬回轉。虎頭湛金槍高舉過頭,槍尖反射著冰冷的月光:“西涼的兒郎們!現在便是我們洗刷恥辱之時!”
三千鐵騎同時調轉馬頭,這個在狹窄穀道中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戰術動作,他們卻完成得行雲流水。
馬超一馬當先,槍出如龍,直接刺穿烏桓先鋒的咽喉。
龐德揮舞大刀,每一擊都帶起血雨腥風。
成宜、楊秋各率一隊騎兵沿兩側峽穀突進,將烏桓軍陣型生生撕裂。
峽穀限製了烏桓軍的人數優勢,他們前後擁擠,自相踐踏。
西涼軍則如魚得水,每一槍都精準奪命。
魯昔見勢不妙,正要撤退,卻被龐德一刀斬於馬下。
那樓驚懼欲死,帶著殘部倉皇逃竄,在穀口又遭遇馬岱的伏擊。
當蔣奇率領步軍趕到時,隻見峽穀中屍橫遍野,地上散落著折斷的武器和燃燒的旌旗。
蔣奇不敢冒進,隻得先收攏潰兵。
峽穀另一端,馬超駐馬回望…..
這一戰雖勝,但他深知,西涼軍大勢已去。
“走。”
馬超隻說了一個字,調轉馬頭;疲憊的西涼鐵騎跟隨著他們的王,向著未知的前路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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