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天空中高聳的漆黑十字架竟是停止了釋放黑暗氣息，逐漸淡化。
    惡魔幽深的瞳緩緩閉合，再睜開已變得透徹。
    “我？”
    沙啞的聲音自惡魔喉嚨中傳出，帶著沉睡已久的朦朧與悲涼。
    “這是……我？”
    感受到停止掙紮的惡魔，以及逐漸醒來的教皇，黃長安沒有絲毫的大意。
    “教皇？”黃長安試探的詢問道。
    “教皇？”
    惡魔緩緩垂下巨大的頭顱，看向自己的雙手。
    “我是……教皇。”
    “不！我不是教皇！”
    教皇神情痛苦，帶著一絲絕望與濃鬱的不安。
    但終歸是半神，很快便鎮定了下來，隨後看向麵前閃爍著熠熠光輝的年輕人。
    “你是，華夏人？”
    黃長安點頭，隨後麵前巨大的眼瞳緩緩轉動，看向一旁的聖劍虛影。
    “聖劍……你擁有……聖劍麽。”
    聖劍悲鳴，竟是罕見的散露出一股憐憫。
    “你是在，同情我麽？”
    “嗬嗬。”
    教皇慘笑。
    曾經的他也曾如今時的黃長安一般，意氣風發，覺得自己是這天下的主角。
    是人族的未來。
    可如今，卻是令人唏噓不已。
    而他也曾踏入過天使一族的族地，想要看看自己是否是聖劍的天命之人。
    隻是很可惜，雖然他冠絕當世，也終究還是淪落為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淒慘模樣。
    黃長安見教皇恢複了神智，便不再理會，趕忙走到路西法跟前查探其傷勢。
    而此時的路西法渾身上下已是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整個人氣若遊絲。
    原本完美的七對羽翼，如今也隻剩下了三對。
    且充斥著懾人的黑暗。
    天使所躺的地麵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響。
    那是大地在被腐蝕。
    無盡的墮落之力浮現，路西法嘴角含血，卻是笑了出來。
    “終究還是，沒給真主丟臉。”
    “少年，你可曾聽聞過，我的名諱。”
    黃長安感受著禦印的聯係，匆匆喊來夏子衿為對方傳輸生命之息，隻是剛一進入，路西法周身的黑暗就變得愈加濃烈，甚至整個人都有虛化的傾向。
    “不行！它的體內有太多黑暗之力了，與生命法則相克製，給它注入生命法則，無異於在加快它的死期。”
    秦始皇眉頭微皺，查探著路西法的情況。
    “那該怎麽辦？”
    黃長安神情凝重地看向路西法，後者則輕輕搖頭。
    “沒用的。”
    “這一切都是命數，逃不過。”
    “我也比任何人都知道它的強大，和這股力量有多致命。”
    黃長安看著麵前墜入凡塵的天使，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緩緩說出。
    “路西法，曾經跟隨真主的大天使之一，後因不願追隨真主的指引，公然反抗真主的旨意並最終墮入黑暗。”
    “孤身創立了地獄，並化身為惡魔。”
    “世人後將其喚為，魔王，撒旦。”
    黃長安看著麵前如雕像一般俊美的天使，看著那原本就潔白的肌膚此時變得更加慘白。
    “這樣啊。”
    路西法合目，眼角卻已然流出淚水。
    “如果以後，你有幸得見真主，可否幫我帶一句話。”
    黃長安沉默，最終點了點頭。
    “幫我告訴真主，路西法從未違抗他的旨意，路西法隻是，壓抑不住自身的陰暗。”
    “它太強了，我，沒有辦法。”
    “而我也對它無可奈何，因為它，就是我自己。”
    “所以，傳聞是真的，你就是撒旦，或者說，你是撒旦心目中光明的一麵，而撒旦，則是黑暗的一麵。”
    黃長安抬眼，看向雲層中詭異的漆黑，神情複雜的說道。
    “是啊。”
    路西法眼眸渙散，似是在回憶著往昔。
    “曾經，我也和天使們一同追隨著真主。”
    “隻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腦中猛的閃過一絲叛逆與反抗的情緒。”
    “我開始覺得，這世間萬般，憑什麽我們要聽令於真主，憑什麽我們要做那聖潔高高在上的天使，規範自己的所謂德行，對渺小又實力低微的人類抱以善意。”
    “我開始羨慕那些肆意傾瀉自己強大實力的人，明明人類自己就擁有無限的惡，可為什麽到頭來我們卻還要對他們抱以最大的善，憑什麽？”
    “就因為真主，是人類嗎？”
    黃長安瞳孔微睜。
    原來真主也是人族麽，如此看來，難怪當初米迦勒看向他的眼神總是帶著一抹莫名的複雜。
    “我開始厭惡，我的內心衍化出了黑暗，就如同你們人類所說的，心魔。”
    “心魔誕生便勢不可擋，因為心魔的念頭是反抗真主，所以它自一誕生就擁有了絕強的力量，甚至，超過了我這個主人。”
    “後來我被撒旦控製，墮入了黑暗，成為了墮天使。”
    “我背叛了我的族群，我背叛了真主。”
    路西法神情痛苦，黃長安隻覺得一陣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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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的這些，於眼前聖潔的天使而言，或許是自己內心深處最不願提及的痛吧。
    黃長安也同樣知曉，心魔降臨的時候所帶來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
    倘若當初沒有政哥和諸葛雲林晨曦等人，或許在上一次心魔占據主動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徹底的取締了。
    淪為心魔的附屬。
    “所以你無法對當時的‘亞當’出手，因為那就是‘你’自己布置的手段，或者說，是撒旦布置的，你根本無法反抗，因為你早已失去了身體的自主權。”
    “可是。”
    黃長安垂眼。
    “可是如果是這樣，那撒旦被封印，你也會，撒旦死亡，你也會死。”
    “那又如何？變成如今這樣，我早已生不如死。”
    “黃長安，你能體會那種眾叛親離的感覺嗎？”
    “那種背叛自己最崇拜之人，看著他眼裏曾經對你的讚許變成厭惡。”
    “那是何等的悲涼啊！”
    “而你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看著‘你’自己，一點一點墮落，一點一點……”
    路西法哽咽。
    但很快，似是平複了情緒，路西法繼續說道。
    “但自你的禦印與我聯係過後，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可以反抗了，我好像可以再一次操縱我的身體，可以再一次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過去那麽久，我終於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是一個活生生的生靈！”
    “而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所以，為你而死，我不悔。”
    路西法呆呆地凝望著天空。
    “我也，早已心存死誌，你不必再耗費心神救我了。”
    路西法的眼神，漸漸的從呆滯變得明亮，隨後是無盡的仇恨。
    它咆哮著看向天空，周身澎湃出無窮無盡的墮落之力，齊齊湧向那一片漆黑的烏雲一角。
    “它在那裏！我找到它了！”
    “殺了它！或者將它永生永世都封印！鎮壓！”
    “比起死亡，撒旦更怕的恰恰是那永無止境的輪回！黃長安！求求你幫我！”
    “求求你，幫我，擊潰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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