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4☆我隻是想做樁正當買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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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間,眾人似見一縷散魂,隨風飄蕩殆盡。尹洛瑛消耗完最後一分魂力,終於歸於塵土,抱著煙囪的女子,也變回女巫的模樣——反正胸是一下子平了下去。
    栗斯嘉望著自己的屍體,感慨萬千地說道:“我大概是有生以來頭一個參加自己葬禮的人。”
    “英魂也不錯,往好了說——”佐格安慰道,“起碼你不會再死一次,對吧?”
    “可我不能讓教授和一個死人結婚!”說著,她蹲在屋頂上嗚嗚哭起來。佐格心疼地揉著她的腦袋,能想到的安慰之辭都十分空洞。
    “死、死人又怎樣?死人也很好嘛!”他越說越覺得不對勁。這下子,栗斯嘉更是哭個沒完沒了了。
    她嚶嚶嚶的時候,尹洛京在一旁絞著手指,顯出一副糾結狀,到最後,他終於忍無可忍地說道:“要不,咱們複活。”
    “說得容易……”佐格頹喪地同女巫蹲到一塊兒,“你也說了,我老爹的骨粉隻剩半罐,根本不足量啊。”
    黑魔導士夫婦雙雙長歎一口氣。
    “不,其實骨粉還有一罐半。”見兩份紛紛驚異抬頭,尹洛京問女巫道,“還記得我交給死徒的那盒骨粉吧。”
    “記得。”她抽抽搭搭地說,“離開冥界時,亥煞交給我了。”
    “嗯,那是一整罐骨粉。”
    佐格疑惑道:“哪裏來的?效力強大到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骨粉,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的!”
    “當然不是隨便什麽人。”他凝肅道,“那是我父親的骨粉。”
    佐格訝異道:“尹邢仁……前輩?”
    “嗯,我是親眼看著父親自裁歸西的。”尹洛京低沉道,“他臨終前不斷懺悔,我想,如果能以這種方式贖罪,他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吧。”
    空氣沉寂了兩分鍾,佐格突然合掌道:“鱷齒三顆鑿碎、獨角獸角粉15克、隱龍的眼淚三滴……我沒記錯吧?”
    尹洛京道:“這些奇珍,湯氏的藥房裏應該都有。”
    於是十幾分鍾後,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女巫又變得生龍活虎了。
    ☆☆☆☆☆☆☆☆
    劈裏啪啦——
    一陣藍色的電光亮起,尹諾涯的身體跟著不自覺地抽搐起來,在高壓電擊之下,沒人能夠忍住發出呻吟,然後獄卒們便開始發出一陣竊笑——
    “想不到堂堂務司大人,竟也怕疼?”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全身被鐵磁鐐禁錮的尹諾涯已經被審訊了三個時辰,說是審訊,其實隻是單方麵的虐打,對方對於罪行供述什麽的漠不關心。
    都是肉體凡胎,哪有不疼的道理,可比起物理上的痛感,更令尹諾涯揪心的是,他已經無法感應到尹洛瑛了——方位、氣息、蹤絲,任何有關她的訊息,仿佛在一瞬間被吃幹抹淨。
    他也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她又死了一次,而且這一次,再無可能歸來。
    說好要保護她、替她實現最終的夢想,可到頭來,他誇下的海口紛紛反過來抽他的耳光。強烈的悲憤與愧疚在他心間汩汩溢出,滿到幾乎要爆炸。
    “那個女共犯呢?”獄卒之一問道,“抓住了嗎?”
    “有使役設了迷蹤,可還沒找到人。”
    不可能找到了……尹諾涯心想。
    “真是太可惜了。那妞看起來是個極品,若是抓來……”獄卒發出一陣淫蕩的奸笑。
    “你可想得美。”他的搭檔嗤笑道,“等上頭要將他們押送去無涯堡時,發現人變成那副樣子,咱們可是要挨批的!”
    “無涯堡?哈,怎麽可能給他們留活路!他倆都是串通謀反的逆賊,連皇室的蛋糕都敢動。上頭叫做不能明說,他們巴不得我們下手越狠越好呢!”獄卒一臉猥瑣道,“等那個女人被送來,我要先把她的衣服扒光——”
    “喂……”尹諾涯不恰時宜地打斷了他的遐想,他氣若遊絲,卻無比堅毅道,“收回你剛才的話。”
    “蛤?”獄卒用鞭柄戳狠狠戳著他的下巴道,“你說什麽夢話呢?”
    “我說……”他啐了口血,“收、回、你、剛、才、的、話!”
    “你個逆賊,死到臨頭,還囂張個屁!”獄卒揚起鞭子便要抽打,當鞭身落到尹諾涯身上時,突然劣化成漆黑的粘液,連帶著獄卒的手掌、手臂、以及整個身體,都瞬間被沼澤般的黑液吞噬,他甚至都來不及尖叫一聲,變成了一灘烏糟糟的肉泥。
    “殺、殺、殺人啦——!”他的搭檔正欲逃跑,那灘肉泥突然聳動起來,瞬間將他全方位裹挾住,那人在掙紮的同時,尹諾涯順勢用鐵磁鐐吸起了特製鑰匙,沒等兩灘肉徹底攪和到一起,他便已然離開了地牢。
    他並不渴望自由,尹洛瑛銷聲匿跡後他一心求死,這才被看押至此,不然僅憑區區幾名不上台麵的使役,根本奈何不了他;可他又轉念一想,死在那兩個齷齪下賤的人手裏實在冤得慌,這才臨時起意越了獄。但現在,要去哪裏,他不知道;要做什麽,他也不知道,總之前路迷茫,漫無目的。
    但不管怎麽說,這裏肯定是不能待了。他正在茫然之際,忽聞遠處傳來的汽笛聲——碼頭正在不遠處,一艘艘蒸汽船像煮沸的黑色茶壺一樣飄蕩在海平麵上。
    乘船逃亡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從色彩斑斕的塑料棚下穿過,以漠然應對各路海鮮、香料、廉價珠串小販的熱情推銷,徑直走到甲板上。那裏,幾名剛卸完貨的水手與碼頭工人正不亦樂乎地擲著骰子。
    “這船上哪兒?”他問道,“我想搭個趟。”
    “不接小單。”他們之中看起來最具資曆的中年人叼著煙鬥,嗤笑道,“除非你把整艘船買下來。”
    這番推脫顯然是在表明——沒見大爺們正消極怠工麽!
    尹諾涯不懂海事,隻知道看肩章級別,此人至少是個大副。於是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個叮鈴當啷的錢袋子來,一翻開,裏頭全都是五光十色的珠寶。
    這袋珠寶是他的私物,價值連城。之所以還留在他身上,是因為使役在逮捕他時沒舍得上繳充公,打算同獄卒一道私吞掉這筆財產,他們一定料不到,地牢中的朋友竟是如此短命。
    水手們一見蛋白石、貓眼石和鑽石,眼睛都直得發綠,尤其是大副(姑且當他是大副吧),更是一反前態地將金主恭迎至甲板,向他介紹起這艘船的前世今生來。
    “鐵處女號……我覺得還行。”最後,尹諾涯被帶到船艙內,他環視著設備思忖道,“就它了,我覺得值三枚金剛石。”
    “哦豁,這可由不得你說了算。”大副突然獰笑起來。尹諾涯這才注意到,先前那幫痞子水手全都跟了下來,手裏個個都備著武器。
    這顯然是意圖甕中捉鱉、謀財害命啊……他長長歎了口氣,終於明白碼頭船工目送他們上船時,不懷好意的眼神是為何意。
    他無奈道:“我隻是想做樁正當買賣啊……”
    大副斜睨著這名滿是傷痕、又頗有書生氣的年輕人,麵露凶相威嚇道:“去你的正當買賣!人,滾走;錢,留下,這才是老子船上的交易方式!”
    “你的船,這麽說,你是船長咯?”尹諾涯的表情釋然了些,“那就好辦了。”
    他的手指隻是朝對方比劃了一下,大副、哦不,船長身體中央便從上到下出現了一道紅縫,像是被人用鋒利的裁紙刀切成兩半,十分對稱。緊接著,他的左右身體開始錯位,“噗通”倒在地上,臉上保持著驚愕的表情,髒器與鮮血流淌一地。
    那些反應夠快的水手,在逃跑的過程中化為灰燼;船艙裏殘留的,都是些遇到緊急情況便會被嚇傻的主。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們的船長了。”尹諾涯站在風口,這樣可以少聞些濕熱的尿騷氣,“所有人聽我號令、服從安排,別的不說,命還是保得住的。哦對了,誰是舵手?”
    無人主動承認,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一名幹瘦黝黑的男子身上。
    “舵手還活著,真是謝天謝地。”尹諾涯頷首道,“準備出發,揚帆起航。”
    “船長,咱、咱們要去哪裏?”舵手戰戰兢兢地問道。
    這個問題問住了尹諾涯,他思索了一陣,心說,地牢裏那兩個賤人是不是提到了無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