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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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神總想退圈賣保險[娛樂圈]!
    這會兒已經是初冬了, 顧雲開換了件厚厚的羽絨服, 帶了個口罩就往外溜達。
    大劇院離酒店有段距離,他坐在地鐵上翻手機,拍戲這段時間他會清理一些重要的消息, 但像是個別不太重要的就沒多在意。
    白燕顧哥哥,之前曼莎一直糾纏著你那個角色的事不放, 海倫老師心軟給了她一個去帝國大劇院演出的機會,每天得意洋洋的, 都不知道自己那個德性特別討人厭, 本來就是技不如你,還好意思厚著臉皮……
    顧雲開仔細看了看,是數月之前的消息了, 這種小女生不成熟的挑撥離間對他來講很陌生, 他沉思了片刻,隻是發了幾句安慰的話, 然後說明了下自己這麽久沒回複是因為之前在拍戲沒能及時看到的緣故。
    《戀愛的晴空》兩個星期之前就劇終了, 男女主不出意料的大火了一把,被網友戲稱為國民情侶,要是有個熒幕最佳情侶的投票,姚柔柔跟蘇青演的這對歡喜冤家有甜有虐,絕對能高居榜首。劇組還炒了一波姚柔柔跟蘇青因戲生情, 結果被采訪的時候,蘇青直接說了現實裏跟姚柔柔合不來,姚柔柔險些沒掛住臉色。
    李楚的演繹不好不壞, 說不上突出也不算太差,不過按照蘇青的消息來看,對方演得過於輕浮,不太像是男主羅鴻飛的良師益友,反倒比較像沒事泡妞打屁的狐朋狗友。蘇青對他很不滿,好幾次都沒給李楚好臉色看,給顧雲開發消息的時候還吐槽了一句他還不如你呢。
    瞧這不會說話的勁兒!
    顧雲開真想哪天把蘇青跟宋慨心放在一個房間裏,看誰先逼瘋誰。
    帝國大劇院不出意料的沒開,顧雲開在外麵逛了兩圈,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到附近的茶餐廳裏吃了一頓。
    雖然之前已經說過了可能會沒空去不了,但是真的沒去還是多少讓顧雲開覺得有點抱歉。他坐得這個位置可以通過窗戶看到帝國大劇院的整個麵貌,下意識想摸手機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沒有小天才的聯係方式,兩個人像是約好了等運氣見麵似的,見了兩次都沒想過交換手機號碼。
    下次要是遇到了,再跟他道歉吧。
    之後兄妹二人平平靜靜的坐飛機回了家,還為殺青吃了頓飯,郝英也來了,看起來慫的不行,一副生怕大佬突然暴起把他打了一樣的畏縮感。顧雲開估計他是怕自己計較當時發短信告訴自己顧見月那件事,倒也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郝英對原主多少還有點陰影,一時不敢相信好感度就這麽正回來了。
    想來之前請郝英喝酒那件事,已經算是認識顧雲開之後他得到最溫柔的對待了。
    聖魔雙極近來風頭正熱,顧雲開也借此得到了不少試鏡機會,隻不過大多都是失敗或者毫無下文,他知道是自己名氣不夠大,倒是也並不氣餒,照舊認真對待每個試鏡。這天在家裏看書的時候,顧見月忽然從門外撲了進來。
    “哥!!!你被選中了!”
    “什麽?”顧雲開皺了皺眉頭,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顧見月喜悅非常的衝進房間,抱著一本厚厚的書轉起了圈圈,耐心的等著她發泄完畢,這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好好說話,怎麽了?是我哪個試鏡選上了嗎?”
    “是《無人生還》那部電視劇!不過不是你試鏡的那個角色,是個反派角色邵黎。導演剛剛打電話跟我說覺得你很適合邵黎這個角色,問你有沒有興趣。我已經接下來了!”
    《無人生還》改編自同名敘述性詭計小說,編劇也是作者本人,雙男主,主要講述有雙重人格的尹挽河與刑警陶平生自幼青梅竹馬,長大後陶平生進入警局,而尹挽河因特殊原因成為了顧問,兩人是警局裏一對黃金搭檔,在追查一件件離奇複雜、匪夷所思的案件時,二人發現了隱藏其下錯綜複雜的關聯,而精神不穩定的尹挽河也同時深陷其中,最後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尹挽河。
    《無人生還》在較為小眾的推理界裏也算得是非常出名的一本熱門暢銷小說,係列已經寫到第三部,第二部尹挽河的第二人格徹底黑化,陶平生不得不對自己的好兄弟舉槍,雙男主徹底成了對立。
    這次改編的是第一部,邵黎是第一本書的最終反派。
    “那你肯定也準備好了書了。”顧雲開挑眉道。
    “沒錯!”顧見月把一大本書放在了顧雲開的腿上,然後頭歪在了顧雲開肩膀處,哼哼笑道,“你妹妹是不是又可愛又貼心呢!”
    顧雲開擰了擰她的鼻子笑道“是,你最可愛最貼心了。”
    他對推理小說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可既然接了工作,自然要拿出相應的工作態度。劇本多少會有所改編,但是既然是作者老師自己親自操刀,想來人設是不會更改多少,這會兒劇本還沒有寄到,顧雲開想了想,覺得看了原小說再結合劇本更有助於理解這個角色。
    《無人生還》第一部總共四十五萬字左右,他花幾天看完了,把劇本也看了一遍,對邵黎這個角色感覺有點複雜。
    邵黎是個文質彬彬、優雅和善的心理醫生,有輕度精神潔癖,因此對自己的社交群非常嚴格,但通常他給人留下的感覺都是舒適恰當的。在前期一直是尹挽河的精神支柱跟穩定劑,為他治療著雙重人格,為人博學多識,雙商都很高,在讀者群裏人氣很熱。
    作者一直避重就輕,引開讀者的思維,結局才爆出邵黎是最終反派,是他一直在加劇尹挽河的人格分裂,也是數十起殺人案的最終凶手,他是個上流社會頗為信賴的心理醫生,治療時得到患者的信任,將殺戮與暴力通過催眠植入患者的腦海來實現自己的目的。
    他的樂趣就是想看人類能否從人性的卑劣與醜陋裏重獲新生,為此不惜讓每個人跌入地獄。
    所以這個角色在完結之後爭議一直很大。
    相比之下,顧雲開對他的評價要簡潔的多。
    邵黎是一個勝利者。
    男主尹挽河的兩個人格最終成為了善惡的對立,邵黎“公平”的贈予了兩個人格同樣生存的意義,而又使得本就陰暗的第二人格繼承了他的思想。他的目的很簡單,尹挽河是唯一掙脫開他的束縛,在黑暗裏仍舊不放棄希望的存在,讓邵黎看到了人類所擁有的絕妙的抗爭性,可以說尹挽河的主人格是唯一贏了邵黎的人。
    所以邵黎想知道,最終尹挽河是否能夠戰勝他的黑暗麵。
    最後邵黎是自己暴露了自己,他用自己的入獄刺激尹挽河的黑暗麵,成為最後推手,劇本結尾邵黎被捕,最後一句異常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根本不明白,我究竟放出了怎樣的造物。”
    這個造物暗指的就是尹挽河的黑暗麵。
    邵黎在期待尹挽河犯下無可挽回的罪孽後,他的主人格是否還能重新從黑暗之中重生,繼續堅持自己的信仰,還是會死於人類的法律與自己的道德束縛。
    與其說邵黎是個高功能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犯罪分子,不如說他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魔。他的生命裏根本不存在底線,也沒有任何溫情,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黑暗麵,偏偏他是受人歡迎的完美男士,然而結果也驗證了這種完美是虛偽的假麵,相當諷刺。
    他既不畏懼死亡,也不畏懼法律,更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堪稱是無懈可擊,唯一的樂趣就是看著人跌落極致的黑暗麵,然後蛻變,他期待有人會浴火重生,供以他樂趣。
    對他而言,獵物隻有死亡跟毫無止境的絕望兩種結局,想要在邵黎的手裏活下去,隻有不停的心懷希望,麵對一次次的崩潰與摧毀,才有一線生機。
    顧雲開最初去試鏡的時候,其實試得是個已經不知道算是男幾的配角了,那個角色戲份不算太多,他認為競爭性應該不會特別大,而且性格戲份也比較討喜。
    沒想到突然天上掉餡餅,還掉的是一塊黑餡餅。
    看完書之後顧雲開上網看了一些對邵黎這個人物的分析跟熱評,大概了解到讀者對邵黎的評價異常兩極化。有一部分人認為邵黎非常的變態神經質,完全是個徹頭徹尾出力不討好的神經病;但是也有一部分人非常的欣賞邵黎,認為邵黎的存在是在諷刺人類。
    這個說法腦洞比較大,因此顧雲開特意看了看,寫分析的讀者顯然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認為作者創造邵黎其實是很諷刺性的,社會隱藏的等級階級,人類窮富美醜本就是不平等的,但是邵黎真正做到了用靈魂跟心靈去衡量一個人。
    在邵黎手裏麵臨絕境的不少人都高高在上,出身尊貴,但無人能逃脫他的深淵;隻有尹挽河這個並不健康的主人格真正做到了短暫性的戰勝邵黎。
    最為不正常的邵黎,結果卻是最為平等去看待每一個人的存在。
    不過從字裏行間看得出來對方非常推崇邵黎,所以顧雲開也隻看了一半一半,並沒有太過入心。
    顧雲開看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滴了兩滴眼藥水,站在窗口看外頭的萬家燈火,不少辦公樓還亮著,他站在落地窗旁邊思考如果是邵黎站在這個地方,那麽會想些什麽。
    邵黎有潔癖,不僅僅是精神上的,這讓他很少跟別人接近。
    顧雲開簡單偽裝了一下,將手放在大衣的口袋裏,慢悠悠的下了樓,這會兒人還很多,他下意識的避開每個人,試圖以邵黎的思維去觀察人群。
    邵黎雖然有潔癖,但意外的是個非常喜歡熱鬧的人,也許對他而言,每個人的喜怒哀樂都像是一場活生生的盛宴,他的瞳孔裏烙印著每個人人生的碎片,在遊走的時候細致的觀察每個人的神情,像是觀賞其他人的狂歡。
    逛了沒太久,顧雲開就覺得有點累,他在這場實驗裏所能感覺到最多的就是邵黎這個人的寂寞。
    顧雲開不知不覺逛到了公園裏,他猶豫了片刻,頓了頓腳步還是走了進去,其實他並沒有對運氣抱有這樣大的信心,隻是下意識的走進去,像是嚐試一種近乎不存在的可能性。今天的公園不知道是舉辦了什麽熱鬧的活動,格外張燈結彩,人流不少。
    假使說當初顧雲開還認為這個孩子隻不過是個熱愛音樂的有錢人家的小少爺,這公園是他偶爾出來滿足一下虛榮心的所在,那麽這一切在那張帝國大劇院的票前也都消失無蹤了。
    “晚上好!”
    正當顧雲開思考時,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少年誇張的行了個鞠躬禮,他這次什麽都沒帶,笑嘻嘻的站著,長褲卷了上去,露出一小截腿肚,穿著雙舊球鞋,看起來神采飛揚。少年的穿著還是很孩子氣的,羽絨服將他裹得嚴嚴實實,但個子似乎又長了些,看起來像是抽長了的稻苗,臉上有些汗,蒸得淺蜜色的肌膚像是都h了層熱氣。
    “晚上好。”
    顧雲開心裏也很歡喜見到他,隻是臉上仍是淡淡的,見他臉上的汗都流到腮幫子上了,又從口袋裏翻了翻,翻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問道“你做什麽呢?”
    少年也不客氣,接過來擦了擦臉,隻不過幾個月沒見,他好像輪廓長開了,可臉上的表情仍然是很稚嫩的,不太像步入社會的人慢慢會掛上的成熟。
    “我剛剛在跟他們玩。”少年轉頭指了指,顧雲開順著看過去,才意識到公園這不同尋常的熱鬧是個小慶典,但具體是什麽就不知道了,大概是什麽家庭活動,裏頭參與的人多數都是情侶跟親子關係。
    顧雲開又忍不住笑了笑,他喜歡這種生命力,但卻很難加入進去,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性格,可以做一個圍觀者,但卻做不了參與者。
    “那你去吧。”
    他站在公園的偏僻小道上,頂著闌珊昏暗的燈光,跟中心像是形成了兩個劍拔弩張的世界,微微被陰影低垂遮掩住的麵容,卻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略微有些失神,然後抓住了顧雲開的手。
    最後兩個人一起坐在了長椅上。
    顧雲開捧著少年買來的奶茶,有些出神的看著對方為了吸奶茶裏的配料而鼓起的臉頰,夜晚的冷風激靈靈吹過樹叢,更顯出手心裏的奶茶溫暖。有幾條掛在樹梢上的彩燈帶壞掉了,忽閃忽閃的,被風一吹,光影婉轉的在兩人麵孔上打秋千似的挪移著。
    少年熱烘烘的,顧雲開挨在他身邊,隻覺得這個孩子全無遮掩而又奔放炙燙的熱情像是一股腦的從這具身體裏無休止的湧出來。他是個講究體麵的人,待人處事總是忍不住講究張弛有度,再不濟也要給彼此留下麵子,不像這個少年,似乎不知道什麽叫做難為情一樣,仿佛狂嵐卷起的火焰,層層包裹了上來。
    “怎麽了?”少年這會兒又癟起了雙頰,皺著眉毛咬吸管,在唇齒裏擠出聲音來,看過來的眼神幹淨而困惑。
    “要換個交流方式嗎?”
    顧雲開搖了搖手機,少年眼睛一亮,猛然點了點頭,手忙腳亂的在衣服的口袋裏摸來摸去,好半晌才從羽絨服裏層掏出他的手機,他的手機上還掛著一個小吉他繩扣,看著挺可愛的。
    其實顧雲開本想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麽沒有去,可少年卻全然沒有提起,他開開心心的傾著身體晃了會兒腿,大概是覺得轉冷了,又老老實實的把褲腿給放了下來。
    “之前那場音樂劇……”顧雲開思考了片刻,試圖委婉然而相當直白的開了口。
    “您沒有來。”少年溫和的說道,“我的位置抬頭就能看到您的座位,我看到那裏一直是空的。”
    顧雲開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臉上自然而然的帶上了些許愧色,他吞吞吐吐了片刻,委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答應了會去看的。”
    “是呀。”少年收回了腿,他把奶茶放在了膝頭,又用那種純淨如同小獸般的目光看著顧雲開,嗓音清亮而柔順,“但何必道歉呢,您也已經告訴過我,也許會有事不能前來。”
    顧雲開審視了他片刻,忽然長吐了一口氣,不知怎的有一瞬間明白了邵黎的心情。
    人類美好的那些東西啊。
    “對了。”顧雲開慢慢直起身體,剛要喝一口奶茶,吸管往嘴上一戳才發現臉上的口罩還戴著,不由得失笑,“說起來,我上次好像也是這個樣子,你是怎麽每次都能認出我來的?”
    他將口罩解了下來,烏龍茶味道微苦適中,少年買的熱飲,入喉後似是暖洋洋的感覺都蔓延到了指尖,叫人愜意的將背靠在了長椅上。
    “唔……”少年沉思了會兒,中規中矩的看著被他咬出好幾個牙印的吸管,然後才慎重的回答道,“您總是很特別。”
    這算是什麽回答。
    顧雲開有些失笑,卻也並不意外,這樣的回答很有少年的風格,他甚至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像是被奉承了一把,於是低下頭又喝了幾口烏龍茶,剛要抬頭說些什麽,卻錯眼借著路燈看清了對方豐潤的耳垂上有幾個耳釘。
    夜晚並不能看得很清楚,可已經足夠了,顧雲開多多少少有些失神,總覺得這幾個耳釘跟向來家教很好的少年有些搭不上邊。
    他雖然年紀不小,但卻不是什麽老頑固,隻不過是感覺有些好奇,少年人有少年人直接的問法,而大人有大人婉轉的關心。
    “你……”顧雲開伸手輕輕碰了碰少年的耳垂,少年看起來有點緊張,可依舊溫順的任由對方觸碰,像是想說些什麽,又乖乖的閉上了嘴巴。顧雲開多少覺得有點好笑,同時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突兀,他跟少年還不算非常的熟悉,這樣的親密接觸未免有些太過分了,於是又把手撤了回來。
    “您也覺得這樣不好嗎?”少年垂著頭,雙手撐著長椅的兩側,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腳,肩膀高聳著,側過一邊身體摸了摸耳朵,顯得有些灰心喪氣,沮喪與可憐在那張麵孔上原形畢露,又露出孩子氣的懊惱來。
    顧雲開輕輕笑出了聲,他撚了撚手指,平靜道“這有什麽好不好,行不行的,你自己喜歡不就好了。隻是你打這麽多耳洞,不嫌沉嗎?老師也不管?”
    “老師……?”少年繃緊了背部,像是隻摸不著頭腦的貓,他謹慎而緩慢的開口,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麽似的,眨了眨眼,樂不可支道,“您以為我多大呢?”
    顧雲開心裏咯噔一聲,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眼力有了懷疑,他遲疑的架起了長腿,將指尖搭成了塔狀,微微側過頭,視線掃過少年的麵孔與上半身,裝作沒看到少年慢慢泛紅的臉頰,隻是微微笑道“總之不會太大。”
    他又將臉正了回去,視線避開了薄臉皮的少年。
    “可是我已經二十五了……”
    少年……這時候已經不能說他隻是個少年了,正確來講,對方應該是一個大人。
    顧雲開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的確知道自己可能會有所誤差,可是這種相差近七八歲的誤差未免也太過誇張了一些。
    他忍不住又轉過頭去,每次見到青年都是在夜晚,對對方的五官就顯得並不是那麽的印象深刻,出現在記憶裏的多數是對方不諳世事的神情。這時顧雲開才發現對方臉頰上雖還有些圓潤的肉感,但具體的長相卻早已定下來了,眼窩很深,鼻梁高挺,像是混血兒似的,輪廓的確是名成年男性了,隻是臉上的神態仍是太過純真跟青澀,才讓他錯誤以為這還是個不諳世事的純淨少年。
    方才覺得青年長開了,大概是對方給人的感覺多少有些不同了,畢竟想想也是,人長到十七八歲這個年紀其實變化就不會再像十二三歲時那樣突飛猛進,短短數月不見,對方怎麽可能忽然有所改變。
    “怎麽了?”
    青年多多少少看出了顧雲開的沉默,他輕輕晃了晃頭,有些擔憂的問道。
    “沒。”
    顧雲開搖了搖頭。
    隻是我走眼走到西伯利亞去了。
    一時間覺得丟人,無地自容,十分尷尬。
    ……
    簡遠。
    顧雲開看著通訊錄裏的新名字,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臉上帶著點笑意。
    買了一大堆菜回家的顧見月左瞧右看都覺得兄長的表情不對勁,可又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八卦,不由得開動腦筋想了想最近都跟什麽人來往,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離開機還有段時間,顧雲開偶爾跟著顧見月出去玩玩透透氣,隻是大多時候還是待在家裏揣摩角色跟背台詞。隻不過絕大多數時候,顧見月都選擇跟郝英去約會,而不是一天到晚跟她的單身狗哥哥待在一起,畢竟他們兄妹倆光工作時間就已經待得夠多了。
    《無人生還》的導演姓淩,畢業於戲劇學院導演係,早些年還是個很有名的演員,不過沒拍幾部就轉了幕後,作品不少,但是質量參差不齊,性格據說也比較滑頭,可以說是看人下菜。據說對他來講就隻有兩種演員能令他如春風般溫柔要是沒演技就得有名氣有話題,一下能帶熱度;要是沒熱度,就得有演技能吃苦;當然有名氣有話題有演技就更好,如果都沒有,淩大導演就能讓你在短短一部戲裏見識到娛樂圈的人生百態。
    不過淩導演的確是有點幹貨的,因此在業界裏一直站得很穩,算是個作品跟口碑都很參差不齊的導演。
    晚上顧雲開把角色也帶到了山月先生那去談談,這位女先生給了他不少意見,倒是韋德在鍛煉他的時候還無意提了一嘴想了解的話,不如去預約一個心理醫生看看?
    第二天顧雲開就跟顧見月提了提,嚇得顧見月一個哆嗦,還當發生什麽大事兒了。
    不過預約心理醫生並沒有給顧雲開帶來什麽表演上的幫助,因為邵黎的外形跟描寫實際上讓他想到更多的是在原世界非常受歡迎的某位食人魔,但是邵黎跟對方又有本質上的區別。
    而現實裏的心理醫生顯然大多數不是他們兩個人那樣的。
    劇組選了立冬那一日開機,顧雲開跟顧見月直接坐飛機到影視基地,兩人才走了沒幾步,忽然擁簇過來幾個女孩子,有一對像是姐妹,西裝白領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還有幾個就是大學生,她們圍著顧雲開,神態很欣喜的模樣。
    “是雲開哥哥!”
    “真的是顧老師,我還以為是看錯了。”
    “顧老師我們可不可以合照一張?”
    “雲哥你的武打特別好看,我就等著《聖魔雙極》出了。”
    ……
    顧見月本來還挺起胸膛想要保護哥哥,哪知道這五六個女孩子都很自律,她們隻是繞著顧雲開站著,神態很激動,掏出手機或是相機的時候還問顧雲開可不可以拍一張,還有幾個小姑娘問能不能要一張簽名。顧雲開也都答應了,人不太多,他就等著這些粉絲們七手八腳的往口袋裏掏出本子,一一給她們簽了名,穿西裝的女白領似乎是個老粉,從錢包裏掏出了張顧雲開以前的舊照,眼圈都紅了。
    顧雲開跟她們一起走了一路,讓她們小心安全,然後又揮手送別。粉絲裏頭有個雙馬尾似乎一直在全程錄像,顧見月看了她幾眼,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麽,畢竟以後粉絲要是多起來,想管也管不過來。
    直到出了機場,顧見月還是一副得意洋洋的驕傲樣子,顧雲開看了她幾眼,有點想笑。
    兩人去劇組包的酒店放了行李箱才前往片場,到的時候現場已經人聲鼎沸,還在導演身邊見到了原作者陳嘉航。顧雲開聽顧見月說過那麽一耳朵,當時是陳嘉航咬定了他來演邵黎的,說是看到顧雲開就覺得邵黎活生生從書裏走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哪裏聽來的八卦。
    顧雲開半信半疑,主要是覺得自己哪有邵黎那麽變態。
    陳嘉航是個小眼睛,打量人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困極了眯著眼,顧雲開總覺得他上學的時候就算在睡覺估計都不會被老師識破。他瞥了上來打招呼的顧雲開一眼,也沒多說什麽,顧雲開稍微安心了點,他就說嘛,他長得一點都不像變態。
    這部劇i不大不小,但是劇組很會宣傳,還沒開機前一個月就開始在微博上跟書粉互動,試鏡定下一個角色就會發出宣傳,又吸引了演員明星的粉絲,算是最近備受期待的新劇之一。
    這個宣傳手法讓顧雲開想起了《聖魔雙極》,一了解發現還真是都滑石出品的。
    定妝照還沒出,淩導的意思是開機後拍幾張發出去,跟《戀愛的晴空》差不多一樣的流程,劇組走了一遍開機儀式,這次大家穿得都嚴嚴實實的,乍眼看過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這部戲女角非常稀少,總共就兩個,一個是陶平生的妻子,一個是尹挽河的母親,戲份也都不太多。
    尹挽河跟陶平生雖然是青梅竹馬,但是兩個人家境不同,尹挽河是單親家庭,母親對他要求非常嚴苛,後來因為他過於優秀,遇上的所有人都對他有很高的期許,導致尹挽河心理壓力過大才會分裂人格。
    童星就那麽幾個出名的,這次演幼年尹挽河的也是林曉光,孩子忘性大,見著誰嘴巴都甜,但已經不怎麽記得顧雲開了,不過他們倆本也就沒什麽牽扯,記不住倒也很正常。
    至於陶平生的妻子,陶平生在畢業後跟大學同學潘茗茗結了婚,結果潘茗茗卻在第一章就意外被邵黎的病人殺死,戲份還不如尹挽河的母親多。
    這兩位女演員也都在劇組裏,飾演潘茗茗的是個陌生的新臉孔,但是演尹挽河母親的卻是位老戲骨,叫做杜柔,今年差不多六十歲了,看起來還像四十歲的人。她是上個世紀的小傳奇,得過好幾屆金鳳獎跟繁花獎,在國內外都很出名,沒想到劇組能請到她來客串。早年是熒幕上是出了名的悲劇皇後,後期多數出演位高權重的女性角色,被戲稱大魔王,顧雲開看過她幾部電影,但現實裏還真是頭一回見這麽大的咖。
    顧雲開差不多打了個招呼之後,就進了化妝間化妝,演男主尹挽河的是今年最具收視號召力的許晉,是圈裏有名的小紅人,運氣相當好,從出道起演得劇多多少少都會紅一波,如今出道差不多四年了,人氣一直高居不下,可惜他雖然電視劇方麵頗有建樹,但是屢屢轉型電影卻都失敗。
    主要是許晉雖然觀眾緣很好,顏值跟接的劇本也沒有別的話說,但是演技多少就有些差強人意了,本人倒是也算有上進心,隻可惜甩不掉偶像劇帶來的包袱,時時刻刻把顏值掛在身上。
    隻不過在新生一代的小生裏,他還算是矮個子裏挑出來的高個了。
    顧雲開化好妝之後,對著穿衣鏡換上了戲服,將領帶不緊不慢的收緊,又套上了外麵那件白大褂。
    等他出去的時候,化妝間裏好幾個演員嘻嘻哈哈的喊他“邵醫生”,多數都是配角或是咖不大的新人,有幾位老資曆的則是看不出什麽想法來,大概是覺得就算外形好看,演戲也未必演得來。
    陳嘉航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了進來,他是個小眼睛的胖子,擠著門進來的時候把化妝間的門給委屈的不行,幾個小助理站在他身後偷偷發笑。陳嘉航溜達了兩圈,把每個人的妝容都看了看,神態非常嚴肅,試圖營造一種有壓力的氣氛,但是整個場景特別的好笑。
    裏麵有好幾個人都已經化好妝也換好衣服了,陳嘉航挨個看了過來,然後在顧雲開麵前停了下來,眉頭皺了皺,忽然出聲道“艾雪,拿副黑框的平光眼鏡來。”女助理笑盈盈的應了一聲,在配飾盒裏找出一副嶄新的平光眼鏡遞到了陳嘉航手裏,陳嘉航伸手就給顧雲開戴上了,然後退後了兩步點了點頭,第一次浮現出了滿意的神情來。
    “好,就這樣,你出去拍定妝照吧。”
    還沒等顧雲開走出兩步,陳嘉航又在後頭喊“等等,記得把手插在口袋裏。”
    顧雲開隻好聽話的把手放在口袋裏,覺得一陣古怪,化妝間的其他人看了看編劇又看了看他,臉上沒了什麽笑意,就隻剩下好奇跟詫異了。
    進片場的時候,許晉還沒有出來,但是飾演陶平生的韓致陽已經出來了,韓致陽是個娛樂圈裏的老幹部,演過很多知名話劇跟電視劇,科班出身。他跟許晉在娛樂圈裏據說很有點摩擦,兩個人關係並不好,有個說法是韓致陽看不太起許晉這種非科班出身的演員,覺得他演戲太端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劇情上其實陶平生跟邵黎隻有幾場對手戲,不過他因為尹挽河的日漸“好轉”,對這位醫生一直抱著尊崇跟信任的心情,自己也因為喪妻的事找邵黎談過心,後期邵黎主動暴露的時候,他是最無法置信的人。
    相比較尹挽河對自己束手無策的人格分裂;陶平生對兄弟病情加重的無能,對妻子死去的絕望;邵黎是全局裏最為冷靜的人,隻要他願意,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從他身上獲取到穩定與安全感。
    所以導演一開始思考的時候,其實偏向於中年演員,他希望能尋找出一個父輩般的儒雅端正的男性來演繹邵黎這個角色。
    顧雲開的確斯文,但卻過於美豔,這種類型十個裏有八個少說是花瓶。
    不過現在這麽換裝一看,淩導卻又不得不暗暗佩服起了陳嘉航的眼光來,邵黎其實是個很漂亮又具有信服力的醫生,在原著裏描寫他與尹挽河初見就可見一斑
    醫生坐在那張暗紅色的單人沙發上,有一張英俊而端莊的麵孔,看不太出年紀,肌膚很年輕,但整體看起來又非常的成熟。連笑容都一絲不苟,就像這個房間裏擺放的每樣物件那樣,仿佛所有東西都恰到好處,唯獨他,尹挽河忽然惴惴不安起來,他覺得自己像是闖入了他人世界的異類,一瞬間攪亂了這種絕對的完美,隻好勉強扯出了一個幹巴巴的笑容來。
    “請坐。”
    醫生優雅而和善的邀請尹挽河坐下,任何人看見那雙烏黑的眼眸,內心深處都會湧起一種巨大的安全感,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同樣恰到好處的距離,於是尹挽河第一次感覺到了平靜,他坐了下來。
    鍵盤動動手,選角跑斷腿,既要年輕又要成熟,這種要求很嚴苛,而且邵黎這個角色需要有一種掌控力,通常年輕一輩的演員是無法演繹出來的,因此淩導第一反應就把年輕演員排除掉了,想直接往年紀大又有演技的演員方麵思考,哪知道試鏡來了個顧雲開。
    顧雲開很年輕,淩導看得出來,對方隻有二十來歲,然而他身上有一種與年紀格格不入的氣定神閑,少見但不突出,娛樂圈這個大染坊裏什麽人都有,二三十歲都“純真可愛”的也大把有得是,顧雲開在邵黎的競爭者裏不算非常有競爭力,偏偏陳嘉航就是看中了他,非要定他當邵黎。
    邵黎是罌粟一樣的男人,看起來絢爛美麗,實際上頗具毒性,實打實的惡之花。
    淩導看了看顧雲開,心裏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姑且不說演技如何,光是外表,對方就已經擁有了邵黎的那種特性,斯文美豔,又具有令人信任與舒適的氣質。不過說到底,像現在的市場,顧雲開的這種顏值跟氣質已經不能再要求更多,就算他演技普通,隻要不是爛到根本拍不下去的地步,還是可以考慮的。
    這麽一想,又覺得心情愉快起來了。
    邵黎的谘詢室跟警局其實拍攝地點在同個地方,隻不過谘詢室在一樓,警局在二三樓,但是定妝照後期都是要再處理的,所以拍攝地點就頂在了顧雲開的“老巢”——那間被裝飾的過於典雅的谘詢室。
    韓致陽是個很敬業的演員,對角色也有自己的想法,淩導並沒有給定妝照什麽提示跟意見,隻是讓他自己來擺出姿勢。韓致陽想了想,拔出了道具槍指向了鏡頭,神情冷硬強勢,微微皺著眉,神態裏夾雜著不易察覺的苦悶,他開場喪妻,在劇情裏一直是個非常壓抑的人,攝像師拍了幾張,淩導沒多指導,隻是點了點頭。
    顧雲開坐在那張暗紅的單人沙發上看過去,雙手合成塔狀,似笑非笑的凝視著韓致陽,像是欣賞,又仿佛審視。淩導坐在高梯上不經意瞥了眼,忽然動了動手指,拍了拍攝像師的胳膊,低聲對他囑咐了些什麽,然後才上去跟韓致陽說話。
    沒過多久顧雲開就察覺到攝像師在拍自己,他倒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維持著那樣的姿勢任由拍了幾張。等他跟韓致陽的定妝照都拍完了,許晉這才姍姍來遲,這個當紅小生長得的確頗為獨到,如果說韓致陽有一種剛強的男子氣概,顧雲開具有優雅而邪惡的誘惑力,那麽許晉就是那種清爽又純淨的文藝青年。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許晉笑得很甜,臉頰上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直接迎著淩導就去了,正眼都沒給離他最近的顧雲開一個。
    顧雲開倒也不在意,隻是微微笑了笑,看攝像師對他比了個過關的手勢後才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