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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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神總想退圈賣保險[娛樂圈]!
    顧雲開最近不是太忙, 除了《末日來臨》的必要宣傳, 絕大多數找上門來的新工作,顧見月都沒有接。
    僅剩幾條漏網之魚,叫顧見月覺得很是不錯的, 顧雲開也都推掉了。
    在圈子裏他沒怎麽欠過別人人情,倒是李斯思算對他有知遇之恩, 可是李斯思也不會要他還人情拍什麽奇奇怪怪的電影,更別提這人情是向家給的, 而顧雲開早把票塞給哈士奇向軒, 此刻已是問心無愧,坦坦蕩蕩,愣是跟著簡遠到處跑, 沒太在乎什麽上進心。
    媒體從來隻見新人笑, 不聽舊人哭,加上顧雲開跟簡遠在一起後, 當明星這事兒無疑仿佛當年拍攝《聖魔雙極》時的小太子那般不過是一種玩票性質, 在人沒接什麽新工作之下,自然也就少了可炒的來源,顧雲開的消息日漸淡下去,鬧騰的粉絲也慢慢習慣了這種偶爾爆爆新聞,絕大多數時候舔屏舔資源, 產出文圖跟v的日子。
    不過媒體自然也沒有任何人覺察到顧雲開是打定主意退圈,隻是覺得對方大概是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而有了新的熱度, 自然也就蜂擁過去,倒是叫顧雲開鬆了口氣。
    接到試鏡的邀請純屬是意外驚喜,其實顧雲開本來都打算放棄這部電影了,畢竟時間隔開這麽長久,雖說一直沒聽到翁樓的角色定下來,但按照他的經驗來講,基本上意思就等同於桑利或是其他高層並不看好他飾演翁樓這個角色,所以才會一直沒有回應消息。
    現在才發消息來,又是在全球獎之後,難不成是在等全球獎嗎?
    這想法其實也多少有點古怪,顧雲開沉思了片刻,實在想不通完全是陪跑的自己有什麽價值可以等到全球獎才能呈現的。就算顧雲開絕頂聰明,再怎麽狡詐伶俐,自然也是猜不到桑利被林雅折磨的精神衰弱,擔憂他跟簡遠那些被外界炒得沸沸揚揚的靠身體上位這些新聞會讓老夫人爆炸,哪知道最後老夫人自己欽點了他這個演員這其中的峰回路轉。
    不過既然有回應,那就是好事,姑且不管對方是為什麽拖這麽晚,哪怕是試了千百個演員都不合適才找上他,也不妨礙顧雲開的的確確得到這個機會。
    至於簡遠那頭,世界就是如此,總是會為有能力有天賦的人讓道,假使換個人像是簡遠這般任性,早就把自己的事業糟蹋個精光了。可簡遠照舊好端端的一帆風順了下去,隻是近幾日有點兒發愁,想著怎麽跟戴芬特大師和好,顧雲開對人際關係有些門道,不過他聽說戴芬特性情很是溫和慈祥,這樣的人生氣起來更是麻煩,也隻能支些招,皆沒什麽大用,最後還是簡文儒請了人來家裏吃兩頓飯才算罷休。
    戴芬特對簡遠又恨又愛,氣惱這個小混蛋作踐自己的音樂生涯,又體貼他可憐可愛,對顧雲開一片癡心。藝術家的浪漫天性在戴芬特身上也展露無遺,簡遠跟著他參加一些其他的活動後,他就再三叮囑簡遠這次絕不能隨心所欲,一想退出隨便找個人頂上就罷休,簡遠自然是滿口答應,之後就換了顧雲開偶爾來會場探望。
    音樂家也有追星的,更何況美人總有優待,不少年輕一輩還是顧雲開的粉絲,看著他跟簡遠感情甜蜜,也不由得很是羨慕,等著訓練散場後經常圍了顧雲開一圈兩圈的要簽名要合照,硬生生拖半個小時才走人。戴芬特本來對顧雲開沒什麽好感,他跟簡遠有過合作,知道這孩子不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眼下幹出這種荒唐糊塗的事情來,自然是事出有因,就不免對顧雲開有些意見。
    之後見兩人感情極好,又看顧雲開性情穩重,心裏悄悄軟了些,便又覺得也不隻是哪一方的過錯,年輕人性情魯莽些,不知輕重,偶然也是有的,往後知道了也就好了。
    最終這事兒戴芬特隻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就揭過去了“年輕人有時候難免是要做一些蠢事的,音樂是如此,藝術也是如此,正因為有了大膽愚蠢的想法,毫無後路的去實現,才會有現在的進步,你父親就是如此。許多創新在一開始之前都是愚蠢的,可有時候私人感情上的事情,還是明智些為好,對吧?”
    這就是一句不輕不重的敲打了,顧雲開在旁邊聽著有些忍不住想笑,同樣又覺得好像是自己跟著簡遠一起在挨長輩的訓誡,一時間心情複雜,表情也說不出是好笑還是窘迫。顧雲開抿了抿唇,下意識把目光投向了簡遠,畢竟戴芬特也沒有看他。
    “您說得是。”簡遠恭恭敬敬的說道,模樣十分老實,顧雲開不經意跟戴芬特對上眼睛,老者隻是輕輕歎息了一聲,倒也沒有多說什麽,伸手揉了揉簡遠的頭發,輕聲道,“傻小子,去吧。”
    簡遠就好像被放出籠子的金絲雀,歡快的蹦蹦跳跳到了顧雲開身邊,這次的訓練格外辛苦,眾人見他們倆膩歪在一起,也識趣的不想多吃幾口狗糧,倒也沒有什麽人來打擾。簡遠背起了自己的小提琴盒,興致勃勃的問他“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試鏡了?”
    “是啊。”顧雲開淡淡道,他又往後瞄了一眼,大家都收拾著準備回家了,有幾個還在跟戴芬特開玩笑,他沉吟了片刻,緩緩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這次是什麽活動?要去哪裏表演。”
    “就在這裏,不去別的地方。”簡遠垂著頭,仔仔細細的想了會兒,忽然道,“雲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
    顧雲開愣了愣,頓時心領神會,輕聲道“你很在意他們的看法嗎?”
    “不是。隻是……”簡遠怔了怔,好像是一下子想到什麽似的,猶豫了片刻才道,“我以前一直覺得,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隻要自己不遺憾不後悔,能夠承擔後果就好了。可是後來我還是覺得很遺憾沒參與‘曲高和眾’,而戴芬特大師也好,阿諾德也好,他們都覺得我這樣太沒有責任心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克製一些,那是不是情況會好得多,我一直以來都很不成熟,所以不像你那樣,總是把很多事做的很好。”
    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才好呢?
    要顧雲開讚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讚同簡遠不負責任,無疑是在否定簡遠對自己的感情,再是愚不可及的人也絕不會蠢到這樣的地步;而不讚同……事實上其他人說得並沒有錯,簡遠退出‘曲高和眾’這一活動的確不明智,不光不明智,還很愚蠢,可是他想跟顧雲開在一起,想念顧雲開的心,並無任何錯誤。
    非要論述起來,歸根結底,是顧雲開給予簡遠的關心不足夠。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一方難以滿足另一方的欲望通常會形成分手的主要原因,這個難以滿足很可能是指金錢,感情,物質乃至許許多多情況。簡遠事實上索要的東西並不多,隻是他太習慣獨立,也太習慣滿足,太習慣把感情的豐沛毫無保留的呈現給顧雲開。
    “不。”顧雲開輕聲道,“是我不好。”
    簡遠聽得有些糊塗了,他困惑無比的看向顧雲開,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說這種話。
    顧雲開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怎麽說是好,他沉思了片刻,靜靜道“你有沒有發覺,你很少會向我索求什麽,也從來不會認為我對你太冷淡,又或者我去工作的時間太長,長到讓你無法忍受,你也不會認為是我的問題,唯一說過希望我放棄這份工作的時候,還直接跟我道了歉?”
    “可那本是……”簡遠的理所當然四字還沒脫口,就被顧雲開阻止住了。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顧雲開靜靜的看著他,兩個人走在深夜的寒風之中,他的聲音比夜風還要更清冷一些,簡遠一時有些困惑,不解的看著愛人冷峻的麵孔,對方輕聲細語的說道,“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愛情,都不是這樣理所當然的。”
    “不管是時間也好,空間也好,人不去維護的東西,尤其是感情,粉碎的尤為輕鬆容易,每個人都隻想著自己的未來,想著自己的幸福,希望他人來遷就圓滿自己,希望別人犧牲跟包容。人自私的本性,奉獻從來就不是理所當然的。”
    顧雲開挽了頭發別在耳後,仔仔細細的瞧著簡遠,對方似乎無動於衷,不免有些意料之外的失望,歎息道“傻子,你明不明白?”
    簡遠的眼睛亮晶晶的,似笑非笑的看著顧雲開,柔聲道“那你明不明白?”
    “什麽?”這下輪到顧雲開本人有些糊塗了,容易讓他糊塗的事情跟人都很少,偏巧簡遠占其中一個,而他剛剛說的那句話,也占其中一個。
    “你愛我這件事啊。”簡遠仿佛有點害羞似的撇過了頭,並沒有像剛剛那麽直勾勾的盯著顧雲開看,他抿著嘴唇微微笑了笑,像是有片刻的啞然無語,於是頓了頓,輕聲道,“你從來沒有不好,我一直以來都知道,你這麽愛我,隻是你的生命裏不光有我。我跟你不一樣,雲開,我的生命裏你跟音樂各占一半,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就突然占得那麽多了,可是我知道你並不是。”
    顧雲開一時失語,竟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想否定,想說沒有,可想起那許許多多的票,想起簡遠偶爾悵然若失的表情,想起他臉上溫柔的笑意,又瞬間否定不出來了,許多時候並不是沒有機會,也不是非去工作不可,隻是他下意識從未放在心上,在兩個人的事業上,顧雲開更在乎自己的而已。
    他天性就是這麽自私冷酷淡漠的男人,也許大方麵變好了些,小細節處卻改不過來。
    簡遠卻沒在意,隻是想了想,又為難的笑了笑,耳朵也有點發熱似的小聲說道“我知道自己有點黏人,你好像怎麽樣都可以,可是我不行,我以前與你說過的,我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想要每天每時每刻都跟你黏在一起,但你那麽忙,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我想是我太幼稚了點,假使我成熟些,會克製點,不像個毛頭小子那樣,大概也不會惹這麽多亂子了。”
    “這不是亂子。”顧雲開隱隱覺得眼眶發熱,卻又說不出這想流淚的衝動是為了什麽,沒什麽可悲傷的事,卻就是覺得說不出的難過,他想自己怎麽會讓簡遠卑微到這種地步去,一開口險些岔了音,連連咳嗽了兩聲,緩緩道,“不要緊,以後就不會這樣了。”
    簡遠這會兒抬起頭來看了看顧雲開,他似乎沒信,可還是很歡喜的模樣,仍舊雀躍的應了一聲。
    顧雲開緊緊抓著他的手,想起翁樓撫摸照片時的模樣,決定要離開圈子的心情從來沒有此刻這麽強烈過。某種意義上他忽然也能明白洛璿做下的決定了,工作無非是為了榮譽跟金錢,當這兩者都不缺乏的時候,努力就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事情,尤其是為了毫無意義的事情努力而犧牲自己所愛的人時,那就變得更令人難以接受。
    任何言語在行動麵前都沒有保證,顧雲開也不想浪費唇舌說服簡遠什麽,他知道簡遠一定會信,隻不過會在同時間做好失望的準備而已。
    說到底,不過是習慣了三個字。
    不知道為什麽,顧雲開有那麽點兒生氣,又不是非常非常生氣,也不是對簡遠生氣,他輕輕的歎了口氣,有些氣自己為什麽這麽遲鈍,他本來以為自己是個很聰明的人,再不濟,也不是個蠢貨,可現在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這麽一回事。
    他比自己所以為的,要笨許多。
    簡遠沒太在意顧雲開多少有些介懷的那個問題,反倒是把精力全部放在了第二天的試鏡上頭,具體到底是怎麽樣顧雲開也不太清楚,他想了想,如實跟簡遠說了“我也不太清楚,試鏡的劇本也沒提前給,也許是要即興發揮吧。”
    這種事簡遠不太明白,他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把握啊?”
    “盡人事,聽天命了。”顧雲開自己心裏也沒什麽底,不如說對翁樓這個項目一直以來準備了這麽久,他還是多多少少覺得有點惶恐,大概是因為見過真人的風采,而自己再上時難免會做比較,每個人都是截然不同的,去完完全全的模仿翁樓這個人,顧雲開始終覺得自己做得不太完美。
    簡遠對顧雲開一向有一種盲目的樂觀,他微微笑了笑,看著頭頂上的星子,認真道“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顧雲開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那頭卷毛,調笑的話在舌尖顫了顫,最終沒有說出口,他做事向來喜歡盡心盡力,真正失敗也不會挫敗,可這次他為翁樓這部電影準備了許久,倘若沒有得到機會,難免會覺得遺憾,眼下瞧著簡遠的模樣,更不願意失敗了。
    兩人回了家,正巧碰上晚上散步回來的翁樓,翁樓也不知道是從什麽途徑得知了顧雲開得到試鏡這個機會的,很是平靜的看了看他們倆。他今天穿了件改成日常的淺藍色長褂,袖子略寬,手腕上纏了串紅珠,清雋儒雅,顧雲開攢起來的那點兒信心又一下子垮了個稀碎,他在心裏悄悄歎了口氣,忍不住想道我們倆可有哪點像呢。
    “全美請了你去?”翁樓微微笑了笑,猶如冰雪消融,圓月初升,他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會兒顧雲開,柔聲道,“假使你不成,那也沒什麽人成了。”
    顧雲開想他這話真是抬舉,雖說沒人自認是螢火之光,但是敢跟皓月爭輝的恐怕沒有幾個。
    簡遠倒是見著翁樓怪開心的,笑眯眯的跟他打了會兒招呼,又問起小武生的狀況,兩個人拉了會兒家常,平日口燦蓮花巧舌如簧的顧雲開卻突兀沉默下來,看起來有點魂不守舍的。翁樓年紀大,走過的橋比簡遠走過的路還多,隻看了一眼,約莫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等回了家,簡遠進了屋,翁樓也跟著一塊兒上來,顧雲開還以為他要來做做客,雖說時間不算太早,但也算不上太晚,拿了客人用的拖鞋出來,又讓簡遠去廚房裏泡茶招待。翁樓見著簡遠進了廚房,倒也沒有換鞋子,隻是站在門口輕聲道“我就不進去了,我隻是想問問你,是不是沒什麽信心?”
    “嗯……”顧雲開猶豫了片刻,往廚房裏頭看了看,緩緩道,“我不想讓他失望。”
    翁樓的神態說不出是豔羨還是其他什麽,總歸是有些複雜的,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揉揉顧雲開的頭,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平靜道“除非他們能把我找出來,否則現在台麵上能看的那幾個,沒有一個人比你更合適。”
    “不止是這個,我還有點不像自己。”顧雲開搖了搖頭道,“我以前沒有這麽忐忑的。”
    翁樓沉默了片刻,隨即笑了笑道“在乎一個人,難免患得患失的。”
    泡的茶沒能用上,翁樓隻說了這兩句話,就出門走掉了,他連鞋子都沒換,方便的很,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忍不住轉頭看了看,顧雲開正好關上了門,窗戶漏出了暖融融的光來,似乎響起的說話聲也沒了。
    翁樓站定在電梯裏頭,想起了剛剛上樓來的時候,顧雲開一直看著簡遠的眼神,不知怎麽的忽然有些悲傷起來,他一直知道顧雲開的運氣要比他好些,他也知道顧雲開的生平,他們倆的身世說來相差無幾,前二十年走過來,他固然被訓練枷鎖著,可顧家兄妹顛沛流離,輾轉在人家屋簷底下,也不知道誰更苦一些,可冥冥之中,顧雲開似乎就是比他有福氣一些,也聰明一些。
    他知道珍惜。
    那眼神讓翁樓再清楚不過了,他那時候看著鶴卿先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隻是那時候太晚了,晚得讓他已無力回天。可簡遠不同,他那樣熱誠的愛著顧雲開,從字裏行間,從每個動作乃至每個神態都看得出來。
    簡遠退出“曲高和眾”一事並不是什麽秘密,隻要有心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網上嘲諷他戀愛腦的不計其數。翁樓有時候看著那個笑盈盈的娃娃臉音樂家,也總免不了想著,他怎能保持這樣的熱情,維持這樣的愛意,在兩個人的工作毫無重合的情況下,剛毅果敢的做出這樣的退讓。
    真好呀。
    真是叫人羨慕啊。
    更叫人羨慕的是,顧雲開也遠比他要體貼的多,要敏銳的多,要珍惜這份感情的多。
    才不過上下樓的差別,翁樓很快就到了自己的房門口,他摸出鑰匙打開了門,房子裏也有光,隻是空蕩蕩的,小武生已經趴在窩裏頭睡了,他難以避免的稍稍駝下腰來,隻覺得索然無味,沒什麽太大意思,將鞋子換了後,顯露出點老態來。
    年輕的鶴卿先生在照片上對他笑得陽光燦爛,翁樓看見了,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而後心頭就是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翁樓想起了林雅,那個記憶裏總是溫婉嫻靜的女子,她對他向來無微不至,如同長姐一般。其實鶴卿先生早已不愛他了,隻是他空守著這些回憶,空抱著那些過往,也沒有顏麵去見鶴卿先生最後一麵,自然更不敢見林雅。
    他倒在沙發上,疲憊的捂住臉。
    我已經老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