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紈絝驕縱的小少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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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是兩個月的最後一天了,看樣子,他是不會回來了。”
    褚茗看著前方佇立無言的人影,忍不住多嘴問道:“你在後悔嗎?”
    雲奚望著遠處蕭瑟的秋景,沉默良久,仍是搖了搖頭。
    寒風中,褚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回去吧,你天天在城牆上等著有什麽用,早讓你派人跟著他們,你不聽,現在你就算把官道望盡,也看不到荼小少爺。”
    雲奚扯了扯唇角,輕歎一聲:“既然已經讓他忘了我,又何必派人監視,若是讓他察覺出不對,又想起了那些不開心的事該怎麽辦。”
    “程老說了,這法子隻能用一回,若是再用,便不能隻忘記半年的過往,而是會忘記全部。”
    他動了動僵硬的腿,看著夕陽慢慢沉下,卻還是舍不得離開。
    褚茗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見他這樣,不由歎氣:“若是當時將荼小少爺的記憶全都抹去,你們重新開始,豈不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美在何處?”
    雲奚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說給遠處的那人聽:“我做錯過,悔悟過,所以更知道,我沒有資格這麽做。”
    “更何況,他那麽看重他的家人,雷雲,陸管家,小紅……”
    “阿九不會想要忘記他們的。”
    “隻有我……”
    他盯著越發黯淡的天空,伸手接住了彌城的第一粒雪:“隻有我是他巴不得舍棄,期望從未遇見的眼中釘、肉中刺。”
    褚茗禁不住搖了搖頭,想要勸他幾句,可剛張開嘴,便見他那望夫石般的表弟猛地撲到城牆上,聲音欣喜到幾乎顫抖:“他回來了!”
    “誰?”
    他怔了怔,連忙走上前,向遠處望去。
    雲奚卻不等他看清,便快步下了城牆,想來是躲在某個角落偷看去了。
    褚茗也不管他,眯著眼睛看了半晌,終於在越來越大的雪花中,看見了一抹璀璨的流金,普天之下,他隻見過那麽一匹金色的馬。
    ……
    “京城今年冷的倒早。”
    荼九拉起兜帽,不理會馬車上陸管家的勸說,一副根本沒聽見的模樣,依舊坐在雷雲的背上:“剛剛十二月,竟然就下了這麽大的雪。”
    跟在一旁的洛申欲言又止,還是沒說出勸他回馬車上的話,低聲應道:“少爺,前麵就是京城了,我們走快些,別著了涼。”
    “怕什麽。”荼九忍不住嘀咕:“邊關的雪都有一人厚了,京城這點寒氣算得什麽?”
    話雖如此,他還是略鬆了些韁繩,讓雷雲小跑了起來。
    “中秋沒趕回來和阿娘、祖母、祖父一起過,也不知他們生氣了沒有。”想著家人孤單的墳塋,荼九竟有幾分歸心似箭:“好在上元節還有一陣子,到時候我可得讓他們熱熱鬧鬧的一起過節。”
    想起他在中秋節夜裏,非要把他自己做的月餅埋進荼將軍和他大哥棺材裏,說讓他們親口嚐嚐的事,洛申忍不住頓了頓:“也許老夫人他們更喜歡安靜一些的過節方式?”
    比如老老實實在墳前燒點紙錢,敬點酒之類的。
    “那可不成。”
    荼九一口回絕,輕哼一聲,酸溜溜的道:“他們倒是一家團聚,熱熱鬧鬧的過節了,就撇下我一個,我不鬧出點動靜來,他們還不把我給丟到腦後去呀。”
    洛申聽得心裏一酸,忙道:“少爺想怎麽熱鬧,盡管吩咐屬下去做。”
    “還不知道呢。”
    說起這個,荼九也有些苦惱:“要不給娘他們辦個燈會?”
    眼見城門近在眼前,洛申正要提醒他下馬驗看身份,便見守城士兵行了一禮,忙不迭的大開城門,顯然並無驗看的意思。
    他不由怔了怔,立刻明白了什麽,便未曾開口。
    荼九素來肆意慣了,便是不許騎馬的大街上都任意馳騁,更別說進城下馬了,他根本沒這個意識。
    他更沒意識到,如今已是改朝換代,他一個舊朝武將,即使被封了侯爵,不說夾著尾巴做人,也應該循規守矩,別讓人抓著了錯處才是。
    但雲奚也不會讓他意識到這點。
    望著少年高頭大馬,肆意明朗的身影,角落裏的雲奚不由揚起了唇角。
    總算……
    他也做對了一件事。
    ……
    正月十五,上元燈會。
    “人依舊日去,柳絲係客心?”
    荼九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頓時有了答案:“是葆,對不對?”
    “公子高明!”攤主衝他豎了個大拇指,豪爽的一指攤位:“既然答對了壓軸的燈謎,我這裏的花燈您隨便挑。”
    荼九也不客氣,一指單獨掛在上麵,堆滿絹花,豔麗多彩的花籃燈:“就這個了。”
    洛申接過攤主遞來的花燈,麵無表情的往滿滿當當的腰帶上一掛,便帶著滿身各式各樣的花燈小心的往前擠去,活像個移動的燈棚,引得四周行人不住看來。
    荼九自顧自的順著街邊溜達,一展眼便看見不遠處掛著一個極為精美的走馬燈,他頓時眼睛亮了亮,快步小跑過去:“攤主,你這走馬燈作價幾何?”
    那燈用了極精致的琉璃絹布,其上繪著一個俊朗威武的銀甲小將,身騎金馬,手執長槍,隨著燈筒的轉動,靈活的做出馬上劈刺,甚至回馬一槍的各種動作,簡直跟洛申和陸管家形容中的他一模一樣。
    攤主身材高大,帶了一麵樸素的儺神麵具,見他問詢,不知怎的,出神了許久才開口:“這位少爺喜歡這盞走馬燈。”
    “自然。”荼九不耐的皺了皺眉:“若是不喜歡,我為何來同你廢話。”
    他平日裏對未曾招惹自己的陌生人,一直還算有禮貌,隻是不知為何,見了麵前這人,莫名的就有些不快,因而語氣便也惡劣的幾分。
    攤主也不見生氣,隻是依舊看稀奇似的盯著他,一刻也不曾挪開:“這花燈從裏到麵都是我親手做的,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得了這麽一盞。”
    這全然是答非所問,荼九隻當他想坐地起價,自然沒什麽好語氣:“一個月才做成這樣,你這手藝很不至於特意擺個鋪子,不如改行吧。”
    攤主似乎是笑了一聲,語氣慨然:“小少爺莫氣,這花燈你想要很簡單,隻需猜個燈謎便好。”
    他托起走馬燈下垂墜的花箋,其上是字跡溫和中藏著鋒銳:“木目在心上,單人在耳旁。”
    這字謎實在簡單的不同尋常,荼九奇怪的打量他一眼,懶得探究什麽。幹脆的道:“謎底是想你。”
    攤主不知為何,沉默了片刻,才抬手把花燈取下,遞到了他麵前:“小少爺答得很對,這花燈送你。”
    “謝了。”
    荼九接過花燈,隨口道了句謝,轉身便打算離開。
    “小少爺!”
    攤主突然叫住了他,輕聲詢問:“小少爺會一直定居京城嗎?”
    “大概吧。”荼九回頭看他一眼,漫不經心的道:“到底在這裏長大,沒什麽特殊情況的話,我應該不會別居他處。”
    “那就好……”攤主低聲說了一句,又期盼的問:“以後每年上元,我都會在這裏擺上我做的最好的一盞花燈,小少爺每年都來,好不好?”
    荼九有些莫名,卻沒什麽拒絕的理由,便隨意點了點頭:“我若是來逛,便會來看看你做的燈喜不喜歡。”
    說完,他便不再與對方多話,招呼了一聲不知為何停在了幾步開外的洛申:“走了,洛申,我要把這花燈帶去給娘她們看看!”
    洛申應了一聲,跟在荼九身後走進擁擠的人群,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過頭,便看見攤主摘下了麵具,那張他十分熟悉的臉上掛著落寞,他不由抿了抿唇,回頭緊跟上頭也不回的少年。
    兩人便漸漸在擁擠的人潮中遠離了。
    萍水相逢,擦肩而過,仿佛,從未有過交集。
    但總算……
    雲奚久久的望著少年離去的方向。
    他們有了一個約定,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