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民國:九夫人(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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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麽大事。”
    胡安通隨口應了一聲,吐槽道:“就是一群貪心的窮人,整天不想著好好做工,嚷嚷著要什麽正當待遇,多幹一會難道能累死?”
    “多少人連份正經的工作都找不到,他們卻還不滿足,真是窮瘋了。”
    “……是和記洋行吧?”上官泓垂下眼,漫不經心的問:“我記得之前就聽說過這件事,沒想到不僅沒鬧出個結果,還把你們也驚動了。”
    “那群蠢貨。”胡安通嗤笑一聲:“明知道和記的老板跟鷹國方麵關係匪淺,還這麽不依不饒的,這不,一個都沒落著好。”
    上官泓沉默了一瞬,抬手奪下他快遞到嘴邊的煙,扔到地上碾了碾:“別在這抽煙。”
    胡安通臉色不太好看,哼笑一聲,陰陽怪氣的道:“行,可不敢熏著你的寶貝小媽。”
    上官泓權當沒聽見,抬著下巴示意了一下被鷹國士兵抓住的幾人:“他們看著可不像工人。”
    “哦,那幾個是工廠的中層,這次工人暴動就是他們領導的。”
    胡安通重新倒出一根煙,有些煩躁的捏在手裏:“天也晚了,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你們也別在這轉悠了。”
    上官泓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地方,你就是請我留下,我也懶得多待。”
    “我這就走了,不過你可得注意點。”
    他看了一眼碼頭上惶惶不安的工人,低聲告誡:“魏先生這幾天就要上任了,你要是把事情鬧大,恐怕……”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用說胡安通也能明白,臉上頓時便有了幾分沉思。
    “你這地位不高不低的,說起來像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過要是到了緊要關頭,扔掉一根雞肋,總比丟掉一大塊肉強。”
    上官泓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的道:“多多保重吧,兄弟。”
    汽車的燈光亮起,晃得胡安通猛然驚醒。
    他看著嶄新的車子啟動,緩緩離開,這才皺緊眉頭,若有所思的點燃了手裏的煙。
    “老大……”
    幾個被上官泓揍了一頓的軍警一瘸一拐的走過來,神色難看的開口:“那個人……”
    思緒被打斷,胡安通不悅的瞪了幾人一眼,隨手把上官泓留下的錢包扔給他們:“人家賠的醫藥費,你們自己分了。”
    眼見幾人一臉欣喜的打開錢包,他猶豫了一下,快步走到碼頭上:“罪魁禍首已經抓住了,別把事情鬧得太大。”
    他遞給鷹國士兵的長官一根煙:“到時候跟外麵不好交代。”
    見對方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把幾個仍在試圖爭取的男人交到軍警手裏,胡安通又看了一眼地上生死不知的十幾人。
    上官泓說的倒也沒錯,這個時候要是搞出了人命,恐怕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輕鬆遮掩過去。
    想著,他不再猶豫,從口袋裏掏出幾個大洋扔在那群工人麵前:“別說我欺負你們,這錢拿去請個大夫,別回頭死了人再賴在我們頭上。”
    說完,他不再耽擱,招呼手下把那幾人押回車上,便帶著軍警們揚長而去。
    一群渾身帶傷的工人們對視一眼,有人咬了咬牙:“快去通知鄧先生!”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傷勢最輕的從人群中跑了出去,餘下的工人恨恨瞪了拿著長槍的鷹國士兵一眼,不得不抬著重傷的工友暫時退卻。
    但這場夜裏發生的案件,並沒有被黑夜所遮掩,而是逐漸發酵,成了一股慘烈的颶風。
    1930年4月3日,和記工廠赤色工會發動未領到上工牌的工人進廠做工,鷹國廠方與當局勾結,組織打手、軍警鎮壓,鷹國軍艦水兵也登岸毆打工人。
    工人進行英勇自衛,有幾十人受傷。和記工廠赤色黨支部書記徐文祿等5人被捕。
    是為“四三”慘案。
    4月4日,南市市委書記等人發動群眾聲援和記工廠工人的鬥爭。
    4月5日 ,曉莊師範、國立中央大學、金陵大學等校學生和部分工人五六百人在中大操場上集會,成立“四三”慘案後援會。
    會後,一萬餘名群眾到和記工廠遊行示威。
    ……
    整個南市隨著四.三慘案的出現,變得極為躁動起來,甚至因此事蔓延開來的影響,一直持續了近一年左右,都仍有餘波。
    但那個時候,荼九已經在海市住了許久。
    那天在回到住處之後,上官泓便告誡他這兩日不要出門,沒過一天便弄來了兩張去往海市的藍鋼快車的車票,親自送了他和臨江上車。
    一月之期就此戛然而止。
    之後,上官泓就更是在他的生活裏幾乎消失,除了每隔幾日便會送來的電報之外,再無其他的消息。
    直到,30年的10月9日,時隔半年之後,他才再次見到看似如常的上官泓。
    短短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荼九還是一眼看出,上官泓瘦了許多。
    原本深邃的眉眼越發鋒利,好似一柄利刃藏在其中,隨時能夠出鞘傷人。
    但再鋒利的眉眼,也遮不住對方眼中快藏不住的沉鬱和悲痛。
    荼九能猜到這是因為什麽。
    截止昨天,也就是1930年的10月8日,近百名赤色黨員犧牲。
    其中最小的幾名,僅有十六歲。
    那天上官泓隻是沉默的坐在客廳裏,並沒有多說什麽,荼九便也沒有多問,隻是照常查對賬務,整理他在海市新建的工廠事宜。
    等第二天一早,他在臥室醒來的時候,上官泓已經不見了蹤影。
    想來,是整理好了心情,又回了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