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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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耽誤了時辰,雲小裳被直接套上喜服扔進了轎子裏,這回,沒來得及往她身上塞毒藥。
    坐在喜轎裏,雲小裳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唯有頭部沉得很。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紅蓋頭,取下發上裝飾物,拿起一支金釵放在嘴裏咬了咬,黃金的耶!
    雲小裳納悶:去送死還搞得這麽精致,這得白瞎多少錢。想著,就把金釵揣進了懷裏。
    外麵,是城主夫人木青禾,即便歲數大了點,但仍舊不失風華,一個絕世美女哭梨花帶雨。她趴在小窗邊上嗚嗚咽咽,“容容,不要想娘親啊,嗚嗚,在那裏要好好的。”
    雲小裳:不想不想,一點都不想。
    城主蕭清風扶著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莫傷心了,這又不是生離死別,想見女兒了去見不就成了。”
    這可不就是生離死別嗎?隻不過生的是你們,死的是別人,還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傻子,實乃欺人太甚。
    蕭清風麵色嚴肅,不苟言笑,光聽聲音就是那種不好惹的主,雲小裳有幸看他一眼,完全長了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樣。
    書中,蕭清風就是阻礙男女主在一起的“一道難以逾越的溝渠”。他人心狠手辣,更是野心勃勃,意欲吞並三城。但他有一個優點,便是疼愛妻女。他對蕭容容寵愛有加,為了女兒的幸福,他最終放棄了自己那“不為外人所知”的欲望。
    一家人都是戲精,一個賽過一個,若是讓他們演一出戲,想不火都難。
    轎子悠悠上路了,哭泣聲音越來越遠。雲小裳耳邊一下子清淨不少,可是一整顆心都在懸著。
    這要是死了可怎麽辦?
    此去詭影城,有些距離,這短暫的時間裏,雲小裳想盡了千萬種方法,比如水土不服,比如裝病,比如說拉肚子然後偷偷開溜,可沒有一個能實現的,城主一直盯的緊。雲小裳對蕭清風佩服的五體投地,薑果真是老的辣!
    到了詭影城邊界,那頭的人來接親,轎子停了一瞬又換了人抬起,走得十分緩慢。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周圍暗藏玄機,或者說,真真危機四伏。
    轎子緩緩行進,突然,有人吆喝一聲:“天淩城的少城主來搶親了!”
    瞬間,風聲鶴唳,拔刀聲此起彼伏。
    “快,保護城主!”
    喜轎落地,簾子被風吹起,雲小裳看到所有人都拿著刀並且邁著小步伐後退。
    完完全全的,敵方,我方,涇渭分明。
    知道是以什麽為分界線嗎?
    是這頂大紅喜轎!
    天淩城城主洛川河看見詭影城人數不足自己一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老夫今日便要破城,一洗多年恥辱。”
    洛川河同聞君邪之間的恩仇是與一個女子有關,那時洛川河同聞君邪比武,結果輸得一塌糊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成了聞君邪的妻子。他心裏那叫一個恨啊,有苦難言。
    詭影城的隊伍中,一個黑袍男子從人群裏走出來,麵上波瀾不驚,聲音不緊不慢:“嗬,也知道自己是老夫,還挺有自知之明。”
    他瞅了眼對麵黑壓壓的敵兵,“不過這以多欺少,仗著人多跟我較勁兒,若勝也不武。”
    “嗯?”洛川河眉頭一蹙,“聞君邪怎麽沒來,派你個黃毛小兒過來。我今日要活捉了你,拿去換城。”
    聞笙冷冷一笑:“還是別高興的太早了。”
    話落,聞笙擊掌,他身後漸漸湧出一大批人,皆拿著盾牌和弓箭。為首的將領跳下馬,“少城主,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待命。”
    聞笙回頭看看,輕輕蹙眉,揚聲道:“阿三,你帶了這麽多人過來,將他們嚇跑了可怎麽辦?”
    洛川河同蕭清風皆是臉色一變。
    “這……”
    “蕭城主放心,他個黃毛小兒能耐住我倆?”
    這邊,聞笙和阿三相視一笑:真是大言不慚。
    “老匹夫,”聞笙冷冷啐一口,“都怪我爹平時太忍讓你們,一個個給臉不要臉。”
    說著,聞笙一抬手:“阿三,放箭!”
    “等等,”阿三瞥見了那頂十分紮眼的轎子,“少城主,轎子裏有人。”
    “你說,蕭老頭會把她的寶貝女兒送過來嗎?再則,蕭老頭的帶來的人,與我們有何幹係。”不容阿□□應,聞笙冷聲道:“放箭!”
    轎子裏的雲小裳聽見這道凜冽的聲音後,瞬間沒了脾氣,渾身顫抖起來。
    媽呀,還真放?
    旁人想讓她被亂刀砍死,可聞笙是想讓她萬箭穿心呐!
    “聞笙,聞時卿,你個大變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雲小裳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指揮放箭的聞笙似乎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他對聞時卿這三個字已經久違多年了。
    細密的羽箭颼颼飛來,那十分頂紮眼卻又十分不起眼的喜轎突然間側翻了。
    雲小裳用力撞倒喜轎後,趕緊躺平,後背緊貼在轎壁上。她此刻恨不得鑽進泥土裏,與蚯蚓同行,並且道一聲:“蚯蚓大哥,帶我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箭飛速而來,很快將馬車紮成了刺蝟,蕭清風和洛川河慌忙指揮士兵以盾牌抵擋。
    兩個城主連連後退,蕭清風鷹眼一瞥,瞥見了寶貝女兒蕭容容,疾步將女兒護在跟前,語調帶著責怪:“容容,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幫助爹爹,”一向嬌生慣養的蕭容容,此刻眉眼盡顯英氣,倒和蕭清風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眼神恨不得將人碎屍萬段,“詭影城主可真陰險,還來這一套。”
    “子軒哥哥呢?”蕭容容四處瞅瞅,正好與一白衣男子對視,那男子發上束著冠玉,臉麵白淨,嘴角溫柔含笑。蕭容容激動道:“子軒哥哥要小心。”
    洛子軒“嗯”一聲,“阿容也要小心。”
    瞧瞧,如此緊迫的時間,兩人還在眉來眼去,洛川河見此嘴角一揚,“蕭城主,此戰大勝後,我們兩家將親事辦了如何?”
    嗬嗬,我看未必誰勝誰輸吧?蕭清風麵上陪笑:“是啊,挑選個良辰吉日,咱們容容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兩個年輕人聽後,滿臉羞澀。
    這邊,聞笙納悶了:“這兩個老頭知道帶盾牌,為何不帶箭過來?”
    阿三觀察著敵軍的情況,隨口一說:“省錢?”
    “那不行,可不能便宜了他們。”聞笙揮了手,“停止放箭!”
    阿三懵了:“少城主……”
    他還未把話說完,聞笙便拿著劍衝過去,阿三趕緊跟上,邊跑邊指揮:“大家衝啊,保護少城主!”
    蕭清風和洛川河見到對麵停止放劍,兩個人瞬間精神抖擻。
    “今天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兩隊士兵“啊啊啊”的打在了一塊。
    轎內,雲小裳心跳如鼓,方才真是刺激又驚險,數支羽箭“咻咻”穿過轎身,在她上方的空間裏“駐了家”。她現在被禁錮在狹小的底部,動彈不得,除非平行移動。
    外麵目前廝殺聲一片,響徹雲霄。她有逃跑的心,也沒那個膽啊?
    得虧自己心髒扛壓能力強,她當成是麵對麵經曆了一場槍林彈雨,看了一場3d電影。
    要不然,她今日不是被亂刀砍死,也不是被萬箭穿心,而是被光榮的嚇死。
    “嘭,”轎身突然一抖,似有人蹦到了轎壁上,接著,再次一抖,似又有人蹦了上去,隨後兩把劍“瓷棱瓷棱”碰到一起,一片肅殺聲響起。
    大哥,咱別玩轎子行嗎?去地上打不好嗎?
    喜轎搖搖欲墜,雲小裳也跟著晃來晃去,她真的很害怕,上方哪支沒紮穩的箭,一個不小心落下來插在自己身上,或者掉下來一個人,把自己踩死。
    那這樣是不是屬於意外身亡?
    她今天真的可以意外死很多次了。
    “哢嚓”一聲,像是什麽斷裂了,轎身朝一側傾斜,“咚”一聲,又落回地上……
    雲小裳的腦袋已經暈暈乎乎了,像是睡在嬰兒搖籃裏。大哥們,地上打架它不香嗎?非要跑到喜轎上鬧騰?雲小裳的心裏發出了劇烈的呐喊:願頭頂的兩位大哥今日——兩敗俱傷!
    蕭清風和洛川河連連攻擊聞笙,劃破了聞笙手臂,蕭清風露出得意的笑容,執起長劍就刺,聞笙一躲,發上的銀色束帶被挑掉,青絲散落。
    不遠處的阿三見此,對著蕭容容身上猛捅一刀,連忙奔過去與聞笙會合。
    “阿容,”洛子軒驚呼一聲,火急火燎趕到蕭容容身邊,“你怎麽樣了?”
    蕭容容吐出一口血,“子軒哥哥,我沒事。”
    蕭清風神色一凜,慌忙過去檢查女兒傷勢,見無大恙,才鬆下一口氣。
    聞笙遞給阿三一個“幹得不錯的眼神”,忽見蕭容容被人扶著站了起來,神情很不悅,冷著臉,聲音低沉:“阿三,你怎麽沒將她捅死?”
    阿三無奈:“這還不是擔心你嗎?”
    在轎子裏暈乎乎的雲小裳突然眼睛一睜,方才那聲“阿容”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但是聞笙這句“阿三,你怎麽沒將她捅死?”是什麽情況?
    今天不應該是聞笙和蕭容容一見鍾情的日子嗎?怎麽男主沒有替女主擋劍,反而盼望女主被捅死?
    難道劇情偏軌了?
    蕭清風一心撲在女兒身上,洛子軒也緊緊握住蕭容容的手,現在,隻剩下洛川河同聞笙、阿三對打。
    幾個回合下來,洛川河累的不行,汗珠直落,氣喘籲籲,隻覺力不從心。
    聞笙譏笑:“洛老頭你不行了,還是回家養老去吧。”
    聽到自己阿爹被嘲笑,洛子軒奔過來,“爹,你沒事吧?”
    洛川河老臉一橫,“知道你爹有事還不過來支援?”
    洛子軒哼哼唧唧半天,說不出話來。
    如今戰局可分,洛川河同蕭清風兵力損失慘重,原本還是黑壓壓的一片,現在寥寥無幾。眼見出師不利,兩個城主互相使了個臉色,退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看著遠處落荒而逃的人,聞笙嘴角一掀,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聽到勝利的歡呼聲後,雲小裳終於安下心來,她成功的活下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雲小裳靜靜等了一會,待外麵一陣腳步聲遠去,她才緩緩平移起來。
    頭即將伸出去時,有人掀開了破碎的簾子,來人背對著光,看不清楚臉,但直覺模樣俊俏。
    一道帶著戲謔的聲音響起:“爹給我選的夫人真是特別?”
    男子麵若冠玉,眉若刀裁,眼睛深邃迷人,唇波微漾,風一吹,墨發迎風飛揚,卻顯得張牙舞爪,尤其此刻臉上還沾有血汙,更加像個嗜血的魔鬼……
    掀簾子動作一直持續著,雲小裳在他的注視下,軟體蟲似的一點一點地蠕動,終於將整個身子移出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過來,雲小裳眨巴著眼,愣了片刻,餘光忽然瞥見一把寒光逼人的長劍,即刻將手搭過去。
    橫屍遍地,雲小裳被他牽著踩著屍體一步步往前走,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人是不是變態啊!
    書裏的聞笙因為年少時母親的離開,他變得寡言少語,和誰都不甚親近,包括他父親聞君邪。但是依舊不乏溫潤如玉。
    可是,如今一見,怎地這般嚇人呢?
    她不會是看了盜版小說吧!
    聞笙牽著雲小裳走到阿三身邊,隨即鬆開手,招手讓人牽匹馬過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將牽過雲小裳的那隻手放在阿三身上抹了抹,才收回去。
    阿三一臉無奈,由著聞笙擦抹在自己身上。
    眼尖的雲小裳還是發現了。她不可思議的仰頭看向聞笙,隻能看到他高貴的側臉。
    她居然被嫌棄了?被書裏的人給嫌棄了?這個男主還有潔癖?可是書裏從頭到尾,隻字未提,還在最後說他“清風明月,溫潤如玉”,特麽的,如今簡直判若兩人。
    太悲催了,下次看書一定要擦亮眼睛,可不能碰到盜版小說了。
    一匹馬被牽在雲小裳跟前,聞笙命令:“坐上去。”
    看著麵前圓眼滴流滴流轉的棗紅色戰馬,雲小裳不知所措,猶豫不決,但見身側那人不知何時束好發,臉也沒了血汙,她小心翼翼道:“少城主,我想回家,”可以嗎?
    聞笙薄唇抿著,有些不耐煩,抬步利落跨上馬背,伸出一隻手揪起雲小裳的衣服,將她提到跟前坐著。
    雲小裳一時間暈頭轉向,緩過神,發現身後是聞笙時,她一顆心倏地懸起來,脊背僵直,支支吾吾道:“少,少城主,我,我暈馬。我下去走行嗎?”
    “暈馬?”身後的人輕笑一聲,“過了今日,你就不會暈了。”
    啥?雲小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到一聲:“駕!”
    聞笙開始策馬奔騰,雲小裳嚇得朝後一仰,小心貼近身後的人,隻覺他毫不猶豫的挪開,恍然間加快了馬速。
    “啊——”雲小裳尖叫出聲,心髒快要炸裂。身後景物不斷倒退,她嚇得捂住了眼,絲毫不敢亂動。
    一紅一黑,飛馳而過,衣訣翻飛,畫麵看起來還挺美。
    詭影城內,一匹棗紅色戰馬以中速奔跑,馬背上的雲小裳頭發淩亂,糊得滿臉都是。在人多的地方,聞笙降下馬速,開始以一種漫步方式行進,他伸手將雲小裳臉上的頭發拂開,露出她一張由於驚嚇過度而慘白的臉。
    路兩旁的百姓看見少城主麵前坐著一個姑娘,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唉?少城主麵前的姑娘,怎麽不像蕭城主之女啊?”
    “甭管是誰,咱少城主喜歡不就得了。”
    “你們看,少城主多體貼呀,天氣炎熱,怕姑娘曬到,特地騎了戰馬過來。”
    體貼個p呀!見過這麽折騰人的嗎?雲小裳簡直快被顛死了,她現在不僅身子顫抖,還餓的前胸貼後背,喉嚨發癢,呼吸不暢,她感覺自己快氣若遊絲了。
    聞笙,聞時卿,你個變態。我雲小裳跟你沒完!
    到地點時,阿三早已經回來了,他看著而來的聞笙,問道:“少城主,你這是幹什麽去了?都等你半天了。”
    聞笙勾唇一笑,翻身下馬,馬背上的雲小裳搖搖欲墜,幾個藍衣婢女趕忙上前托住了她。
    雲小裳身形不穩,由婢女攙扶著,她才沒一頭栽到地上。當視線清析後,雲小裳看見站在一旁的阿三,她腦子瞬間清醒了!
    原來聞笙這個大變態是在帶她遊城,怪不得呢,城主府怎麽可能會這麽遠。
    也是在這一瞬間,不再有人開口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阿三抬眼看向別處,眾婢女臉上羞羞答答的,都垂著頭。
    一直淡定自若的聞笙瞧見雲小裳眼底的恨意,對她一笑,眼神意味深長,吩咐道:“把她帶下去洗幹淨,送到我房裏。”
    雲小裳:“……”
    雲小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脫掉衣服,如何被放到池子裏,她渾身疲憊,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婢女擺布。她在水池裏小憩了片刻,又不小心喝了幾口池水。
    一個年紀大的老婆子在給她洗頭發,邊洗邊念叨著:“姑娘以後啊,要學學這裏的規矩,我們城主為人和善,隻要不碰到他的逆鱗,也就是別在他麵前提到關於城主夫人的事,他不會對你有偏見……”
    “還有少城主,他年輕氣盛,難免會把持不住,可你個姑娘家需得注意點……”
    雲小裳沒在意她說的是什麽,隻是她說一句,她“嗯”一聲,“嗯”到最後,發現越來越不對了,什麽叫年輕氣盛,什麽叫她一個姑娘家得注意點?
    想到方才阿三和眾婢女的反應,雲小裳恍然大悟。
    簡直是羞死人了,她此刻真想一頭紮進水裏,更想拿把刀宰了聞笙。
    沐完浴更好衣後,婢女給雲小裳梳理頭發,戴上珠釵,抹上胭脂水粉。銅鏡裏的人煥然一新,珠釵的光澤更是將她潤色的無可挑剔。一雙美眸像含了盈盈秋水,脈脈含情。略顯疲態的神情更是惹人憐愛。婢女竊竊私語,膽大的直接說出聲:“姑娘可真好看。”
    好看?雲小裳隻能嗬嗬嗬了,沒被整死就不錯了,還有心情看自己美不美?
    最後,婢女扶著雲小裳,帶她進了一間房裏,便掩門退下了。
    房間裏很安靜,撲麵而來一股冷氣,到處充斥著淡淡的幽香,雲小裳嗅了嗅,隻覺這味道有點熟悉。
    光線略有些暗,遠處放著一張床,輕薄的帷幔垂落在地,裏麵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雲小裳此時懨懨的,她捂住肚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忽見一檀木圓桌上擺放著幾盤糕點和水果。她眼睛倏地一亮,邁開步子到跑桌旁坐下,毫不客氣的吃起來。
    她大塊朵頤,吃下東西後,整個人像是恢複了元氣,精力充沛。
    對了,聞笙讓她過來幹啥?是不是……輕薄?不可能,他有潔癖。那是……殺人滅口?也不可能,要殺早殺了。
    雲小裳思索出聲:“聞變態是讓我來幹什麽呢?”
    “聞,變態?”
    背後響起一道冰涼的聲音。
    雲小裳被嚇得一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耳邊魔鬼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撲通撲通”,她心怦怦直跳,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聞笙走到桌旁坐下,抬眼掃向桌麵,看到那空空如也的食盤,眯了眯眼。
    雲小裳趕忙解釋:“不好意思,來的急,忘了吃東西。”
    視線從桌麵移開,聞笙一隻手支在桌上,抬起幽深的眸子看她,“把頭轉過來。”
    他神色慵懶,有水珠順著額角滾落,眼眸深不見底。
    啥?看她?
    雲小轉頭,方才吃的急,她嘴角處沾了糕點碎屑。見此,聞笙眉心蹙了蹙,似很嫌棄與不耐。雲小裳順著他看過來的目光擦了擦嘴角,有點慫了:“那個,其實我剛才是在誇你。你信不?”
    “你說呢?”聞笙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誇過。”他手指一搭沒一搭地扣擊桌麵,正聲道:“叫什麽名字?家在哪裏?你和蕭老頭是什麽關係?”
    三連問,這是要查戶口嗎?雲小裳清清嗓子,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叫雲小裳,我來自遠方,我不認識蕭清風,我是被人打暈綁來送死的。”
    聞笙眼裏有了些探究,“蕭清風?你不認識?你怎知他全名?”
    雲小裳心裏咯噔一下,“我聽到的!還有什麽蕭老頭,老匹夫,不都是從您嘴裏說出來的嗎?”不光是蕭清風,我連你爹都認識,說出來嚇死你。
    聞笙:“……”
    “不止這些,”雲小裳一直好奇聞笙為什麽希望蕭容容被砍死,遂問:“我還聽到您說,"怎麽不砍死蕭容容"呢?”
    聞笙輕輕抬眼看他:“和你有關係嗎?”
    “沒,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你忍心看著一個姑娘家被亂刀砍死?被萬箭穿心?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為什麽會心痛?”聞笙的眸光冷了,“你的問題太多了。”
    雲小裳趕緊閉嘴。
    “雲小裳,”聞笙念一遍她的名字,抬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人和名字一樣特別。”他起身,居高臨下看她,傾身過去,“你怎知我不會憐香惜玉?”
    雲小裳被看的發毛,“少,少城主,我沒錢沒房沒車,沒顏沒權沒智商。不如,您放我離開這裏吧?”
    聞笙收回前傾的身子,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雲小裳開始了她的表演,“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斷然不會威脅到你,你若是依然覺得我對你,對你們有什麽企圖,你大可揮揮手讓人將我帶離詭影城不就得了?”
    “或者,”雲小裳嘿嘿一笑,“能在詭影城裏替我找個地方落腳,那便再好不過了。畢竟我現在身無分文,舉目無親,您家大業大,一點小錢不算什麽,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聞笙:“怎麽,你剛才還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這會兒就……”
    雲小裳打斷他:“剛才我是糊塗了,說錯話了。”
    聞笙語氣不鹹不淡:“你若是走了,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雲小裳:“敢情我苦口婆心說了半天,最後說了個寂寞?”
    聞笙抬眸看她,“敢情我大費周章,如此興師動眾,到最後娶了個寂寞?我那損失的上千兵力如何算?詭影城的顏麵往哪擱?到最後人財兩空,我圖什麽?”
    雲小裳:“……”這嘴怕不是開了光?我還怎麽離開?
    “叩叩”響起敲門聲,門外有人道:“少城主,城主回來了。”
    聞笙對著外麵應一聲,又轉回身靠近雲小裳,語氣中帶著威脅,“你最好不要亂跑。”
    雲小裳突然有種被囚禁的感覺,直到那抹墨色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她才鬆下一口氣。
    木門吱呀一聲,隨後進來幾個婢女,“姑娘,該走了,少城主不喜歡生人待在他房間裏。”
    雲小裳嘁一聲,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出門。就算聞變態讓她留在這裏,她還不願意呢。
    日漸西沉,紅霞落了滿天。
    雲小裳找了個由頭,在城主府內逛了一圈。
    府內守衛森嚴,幾乎每隔一處,便有人看守。更可惡的是,她現在身後還跟著幾位婢女,眼睛一刻不離的盯緊她。
    雲小裳很是無奈,抬手揉揉額頭,隻好無奈作罷。回了房間,直接倒頭睡下了。
    翌日,她醒來,聽見門外幾個婢女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
    “這姑娘還沒醒嗎?”
    “沒呢。唉,真是可憐,昨日才剛到這裏,今日蕭城主的女兒就來了。”
    “對啊,我還聽別人說,城主說了,少城主的夫人隻能是蕭容容。”
    “你說,這可怎麽辦?”
    外麵一陣傳來唏噓。
    聽見她們說到蕭容容,雲小裳一個激靈坐起來,趕忙打開門,急切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麽?蕭容容來了?”
    婢女們有些懵,愣愣看著她,其中一個吞吞吐吐道:“蕭小姐今日,今日來了。”
    太好了!雲小裳無比興奮,既然蕭容容來了,那不就意味著自己可以離開了嗎?
    聞城主也太給力了吧。明明昨日才結束一場戰鬥,今日就將對方的女兒給請過來了?天哪,這是多年神通廣大,那個蕭清風怎麽會願意的?
    婢女們見雲小裳笑容滿麵,麵麵相覷。
    足足等了幾個時辰,仍不見有人過來知會一聲,雲小裳急了,決定自個兒去探探情況。
    城主府內綠樹成蔭,荷花滿池。雲小裳穿過遊廊,便見遠處的湖心亭裏有幾個人影。她悄悄靠近,躲在一棵綠樹下觀望。
    聞笙和蕭容容相對而坐,他身後是阿三。蕭容容身後是一個手持長劍的白衣男子,他衣決飄飄,看起來氣質絕佳。
    雲小裳正在猜測此人為何許人也,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轉頭就見身後站著一個穿白衣的人,他輕搖羽扇,一雙桃花微微上挑,“姑娘這是在做什麽?”
    “偷看啊,這不很明顯嗎?”雲小眯了眯眼,“你是?”
    “在下蕭荇。”手握羽扇微微施禮。
    “蕭荇?你是蕭荇?”雲小裳激動的綻放笑容,目光灼灼。
    書中的蕭荇是隨聞笙母親從天淩城到的詭影城,長聞笙幾歲。他是書中一個搞笑人物,雲小裳每回看到他出場時都笑得合不攏嘴。尤其是在男女主遇到矛盾時,他總會出麵解決,讓男女主重歸於好。
    所以,雲小裳見到蕭荇這個大活人出現在眼前時,難免有所驚訝和好奇。
    蕭荇被雲小裳灼熱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將雲小裳打量一遍,確定不認識後,試探道:“姑娘認識在下?”
    “豈止認識呀?”雲小裳一副很熟絡的樣子,“我還知道你有個綽號叫不行哥,對不對?”
    蕭荇在聞笙小時候,經常管束他,時不時地說“不行”,久而久之,聞笙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於是喊他“不行哥”。
    蕭荇沒否認,一張臉即刻冷了下來,揚眉問道:“姑娘是何許人也?”
    “我叫雲小裳。”
    蕭荇眉頭跳了跳,再次將雲小裳打量一番,摸著光滑的下巴,笑道:“原來你就是雲小裳啊?小花生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夫人?”
    雲小裳不高興了,反駁蕭荇:“什麽叫死人堆裏撿回來的?”話鋒一轉,“小花生是誰?”聞笙嗎?
    她像是知道了一個驚天大秘密,趕忙追著問:“為什麽叫聞笙小花生?他長的像花生嗎?”
    蕭荇白了他一眼。
    雲小裳搖著他的胳膊,一雙杏眼裏充滿了好奇,“你跟我說說唄?”
    蕭荇用扇子拂開她的手,想著既然聞笙都將他叫“不行哥”的事給捅了出來,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理理思緒道:“其實啊,小花生小時候很愛哭鼻子……”
    涼亭內,聞笙和蕭容容相對無言。
    蕭容容看起來有些憔悴,一張臉毫無血色,唇色泛白。她拿起杯盞抿了口茶,語氣中帶著無奈,“若不是聞城主連夜派人通知我爹,我今日便不會坐在這裏。”
    聞笙禮貌笑著,悠悠道:“若不是我爹今日強求我過來,我現在正摟著我的夫人休息。”
    話落,蕭容容臉更白了,捏緊拳頭,氣得說不出話來。身後的洛子軒抬眼怒視聞笙,長劍即將出鞘。
    蕭容容揚起慘白的臉,虛弱地對著洛子軒搖頭。見此,洛子軒才收回了劍。
    遠處的綠樹下傳來陣陣笑聲。
    雲小裳正聽得津津有味,忽然瞥見遠處涼亭裏的人全都起身,望著他們這個方向,其中有人在向她和蕭荇招手。
    雲小裳懵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蕭荇聳聳肩,臉上掛著無奈,指責似的看向雲小裳,一副都怪你的樣子。他抬步就要走過去,忽然看見雲小裳就要逃跑,便順手拉住她一同走過去。
    到涼亭內,雲小裳低頭躲在蕭荇身後,頭都不敢抬一下。事實上,她不想看到蕭容容,這番生離死別,劫後重生,真是讓人“沒齒難忘”。
    她就這樣低著頭,忽然被人抓住手臂,隨後跌落入一個懷抱,淡淡幽香吸入鼻間,她仰頭,對上一張溫柔似水的麵龐。
    聞笙眉眼柔和,低首看她,臉上的孤傲早已消失不見,此時更顯溫潤,像日落時天邊的霞光,溫順美好。
    察覺到聞笙懷裏的人是雲小裳後,蕭容容難以置信,一雙美眸滿陡然睜大,“雲裳?是你嗎?你不是死了嗎?”
    聞笙抬眸,冷冷睨了蕭容容一眼,露出一個不失禮節的微笑,“勞煩蕭姑娘說話不要這麽口無遮攔,以免失了禮數,讓我覺得你很無禮。”
    他看看懷裏的人,語氣溫柔,“我夫人現在好著呢。”
    “你,”蕭容容沉住氣,忽又嗬嗬一笑,“聞公子有所不知,你所謂的夫人其實是我們府上的一個丫鬟,叫雲裳。”
    你堂堂聞少城主居然娶了一個丫鬟當夫人,真是可笑至極!
    聞笙低首看了眼懷裏的人,挑眉問道:“你是雲裳?”
    雲小裳搖頭,一口咬定,“不是。”
    她可不能承認了,若是聞變態一氣之下,將她扔回風月城,那就慘咯。
    “好你個雲裳,”蕭容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抬首手指向雲小裳,“原來你是想踩著我,攀上枝頭變鳳凰?這才幾天,便翻臉不認人了?”
    雲小裳眸光聚集在蕭容容身上,與她對視。
    嗬嗬,攀上枝頭?踩著她上位?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自個怎麽不去那喜轎裏麵待著?看看能不能變成鳳凰?
    “我聞笙這棵枝頭就讓她攀,怎麽了?”
    這個“她”被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雲小裳仰頭,看見聞笙有些繃緊的下巴。
    他這話一出,蕭容容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一時間無話,手指不停的顫抖。
    他聞笙寧願喜歡一個丫鬟,也瞧不上她堂堂風月城城主之女?
    雲小裳忽然覺得大事不妙,這聞笙若是和蕭容容吵起來了,她不就離不開了?
    她轉頭,努力向蕭荇使眼色,可那廝竟然滿不在乎,悠閑的搖著扇子,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並且看好戲的模樣。
    蕭容容咬牙切齒,壓製心裏的怨恨,忿忿道:“我今日會同聞城主說明一切,往後再不踏入詭影城一步。”
    作勢就要離開。
    “等等,”聞笙道,“蕭姑娘說話要算數。”
    “你——”蕭容容攥緊拳頭,下一秒似乎就要倒地,洛子軒伸手扶住她,心疼喚道:“阿容,”
    他盯著聞笙,目光駭人,高聲道:“欺人太甚!”說罷,扶著蕭容容憤憤離去。
    看著遠去的兩人,雲小裳弱弱問道:“蕭姑娘身後的人是誰?”
    蕭荇道:“天淩城少城主洛子軒。”
    “洛子軒?”他就是洛子軒?雲小裳覺得不可思議,很難將方才這個風度翩翩之人與日後的大反派聯係到一塊。
    聞笙低首看她,“你認識?”
    雲小裳搖頭,“不認識,就是覺得長的還不錯。”
    聞笙望她一眼,旋即將她推開,撣撣衣服。
    雲小裳:“……”
    蕭荇搖著羽扇,滿麵擔憂的看向聞笙,語氣中卻是打趣幾分:“小花生,你將蕭姑娘氣走了,城主怪罪下來可怎麽辦喲?”
    聞笙顯然毫不在意,懶懶道:“能怎麽辦。”
    忽而皺眉看向蕭荇,“對了,你能不能別叫我小花生?”
    蕭荇拿扇子拍了拍聞笙,桃花眼上挑,揶揄道:“喲,少夫人在這裏,害羞了?”
    聞笙瞥了眼雲小裳,然後邁步離開。
    此時的雲小裳有點摸不著頭腦,抓住蕭荇的衣袖,埋怨道:“不行哥,你方才怎麽不勸勸他們?還說了一大堆風涼話?”
    蕭荇拂開她的手,順平衣服的褶皺,道:“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我蕭荇會去做嗎?”
    蕭荇搖搖羽扇,“不可能!”
    雲小裳:“……”怎麽蕭荇也變了?
    聞笙氣走蕭容容,反而雲小裳攤上事了。
    原因是,準備離去的蕭容容,又折回來了。
    議廳裏,聞城主坐於主位之上,麵色有些沉。
    旁側是蕭容容和洛子軒。
    四周極其安靜,靜的幾人的呼吸聲彼此間清晰可聞。
    聞君邪平靜開口,“所以,蕭姑娘是說笙兒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你府上的丫鬟?”
    聞君邪的語氣透不出來異樣情緒,但他本身極具威嚴,加之又靜了一瞬,讓蕭容容微微愣怔,“是,是晚輩府裏的丫鬟。”
    大家對於這樣一場鬧劇本就心知肚明,所以她也不害怕聞城主會怪罪下來,蕭容容很會拿捏情緒,軟著聲音看臉色行事:“晚輩與她已相伴多年,想將她帶回風月城。”
    聞城主雖表麵波瀾不驚,但內心是極具反感,眸色沉沉,側頭對身旁鍾管家吩咐:“將那姑娘帶過來。”
    雲小裳被帶過來時,就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氣氛異常冷寂。
    她一眼就瞧見了主位上的聞城主,彎唇對他柔柔一拜:“聞城主好。”
    她抬眼打量著主位上的聞城主,書中說他是外表嚴肅,但內心和善之人,現在看來也是如此。如若不然,那蕭容容等人便不會安然無恙的坐在這兒了。
    試問還會有誰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帶了情郎過來,也是個人才!
    見雲小裳毫不拘謹,也無半分膽怯,聞城主不由好奇,問道:“你可是蕭姑娘府上的丫鬟,雲裳?”
    雲小裳搖頭,“不是,我不認識蕭姑娘。”
    她看向一側端坐的蕭容容,語氣平淡:“蕭姑娘,我可不認識你,你別亂攀親戚呀?”
    “我也就方才對你眼熟了幾分。”
    蕭容容有些詫異,她怎麽不傻不瘋了?
    握拳的手緊了緊,蕭容容強忍著怒意,捂住傷口未愈的肩膀緩緩起身,“雲裳,咳咳,我們主仆情分多年,你怎能不認我了?”
    看著蕭容容那一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雲小裳都顯些起了憐惜來。
    蕭容容上前幾步,走到雲小裳身邊,扯著她的胳膊,“雲裳,你現在跟我回去,張婆婆她整日在念叨你……”
    雲小裳慢慢拂去她的手臂,依舊是原先那種語氣,“蕭姑娘,我可不敢跟您攀關係,隻不過,我叫雲小裳,與你要找的人名字相像,你認錯人了。”
    “我怎麽可能是您的丫鬟,還為您替嫁?那簡直不道義啊!”
    “我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可不會偷偷摸摸的就上了轎子嫁過來。”
    她真的不傻了?!
    蕭容容麵上浮現幾絲驚慌,轉向主座上的聞城主,卻見他絲毫未製止眼前這個胡言亂語的丫鬟。
    這無非等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蕭容容不再言語,默默退回座位,神色也憂傷起來。
    “這樣說來,你不認識蕭姑娘?”聞城主看向雲小裳。
    “是。”雲小裳點頭,“我是被人打暈醒來後就在轎子裏了,而且還在戰場上。”
    “您兒,少城主就是在那時帶回我的。”
    聞城主略略“嗯”一聲,又偏頭看蕭容容,卻見她臉上帶著惶恐,倒也不想為難她。
    他淡淡道:“這事就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聞城主看了眼一直靜默不語的洛子軒,語氣微重,似在警告蕭容容:“蕭姑娘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蕭容容不情願點頭,“是。”
    待聞城主將幾人遣散後,留下雲小裳問話。
    他抿口茶,輕輕擱下杯盞,揚手道:“姑娘坐下吧。”
    雲小裳點頭,毫不客氣地直接落座。
    聞城主身旁的鍾管家略有些驚訝。這姑娘還真不拘小節。
    方坐下,聞城主淡淡的語氣飄來:“姑娘日後可有何打算?”
    “啊,這個,”雲小裳想了想道:“我本來就隻身一人,靠著家人留下來的一點錢財過活,現在在哪都是舉目無親。”
    “所以,我見詭影城民風淳樸,若能,留在這城中也是極好。”
    鍾管家瞧了眼雲小裳,那姑娘坐姿瀟灑,完全不似一個閨中女子那般溫婉,整個詭影城恐怕難以尋盜一個與之相似之人,不過,先前的城主夫人倒是和她略有些相似之處。
    聞城主:“鍾管家,你去安排一下,替這位姑娘在城中找個地方住下。”
    “是,城主。”
    鍾管家方應完聲,就見那姑娘唰地起身,連聲道:“多謝城主!”
    “等等,我不同意。”
    聞笙總是來的那麽……不及時!
    他悠悠抬步而來,至雲小裳身側,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裏,抬手在她頭頂指著,“爹,我喜歡她。”
    聞笙語氣認真,“希望爹能成全我們。”
    聞城主麵起慍色,聲音也沉了幾分,一拍桌子,冷聲道:“胡鬧!”
    即使是平時縱容他幾分,如今關乎幾城命運的走向,也由不得他胡來。
    他抬高聲音,“詭影城的少城主夫人,隻能是蕭清風之女。”
    聞城主語氣嚴肅,像是在提醒聞笙。然聞笙卻十分不耐,顯然沒有聽進去,很不解地問道:“爹,你為什麽總是希望我娶蕭清風的女兒?”
    “我不喜歡他們!”
    聞城主雙眸瞬間寒涼起來,怒氣越來越重。雲小裳見此,趁聞笙不注意之際,曲身躲開他修長的手臂,站到一旁,恭敬解釋:“那個,聞城主您別誤會,少城主就是見我可憐,才想要收留我。”
    頓了片刻,
    她長睫輕顫,聲音如水紋,一點點散開:“因自小爹娘不在身邊,我隨祖母生活,祖母去世後,便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少城主慈悲為懷,才收留我。”
    雲小裳臉上寫滿歉意:“這般給你們添麻煩,實在過意不去。”
    聽此言,聞城主眸色漸淡,麵色緩和許多,頗為欣喜的看向雲小裳。
    若是聞笙有這姑娘一半懂事就好了,也會讓他省心很多。
    “雲姑娘就暫且住在這兒吧,待我讓人替姑娘尋好去處,再向你知會一聲。”
    雲小裳點頭,激動道:“多謝城主!”
    聞笙不知不覺中被雲小裳方才的那一番心裏話所打動,定晴看了她好一會兒,適才反應過來,小聲道:“會編。”語氣中摻雜著不屑。
    雲小裳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不作解釋。
    片刻後,雲小裳試探出聲,“城主,少城主,你們家中的事情,豈能讓我一個外人聽了去,”
    “不如你們繼續聊,我就先走了。”
    聞城主點點頭,神色複雜。
    雲小裳對著他二人微微行禮,方施施然離開。
    最後,像兔子似的,一溜煙沒影了。
    聞笙望著離去的那抹嬌小背影,出神。
    為何她隻言片語便讓他爹緩和了心情?
    退出去的雲小裳並未走,她在門外逗留一會,想看看那個孤傲的叛逆少年會不會被他爹訓哭鼻子。
    正豎而傾聽的雲小裳肩上忽又被人拍了一下,一抹白影飄至眼前,蕭荇輕握折扇,朝裏頭瞧了一眼,笑咪咪的看向雲小裳,“偷窺?”
    雲小裳站直身子,十分納悶,“為什麽總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不行哥?”
    “不行哥?”雲小裳嘻嘻笑道:“你說,少城主今日會不會被訓哭?”
    蕭荇輕輕瞧了她一眼,顯然很沒興趣,拿著扇子邁步離開。
    雲小也覺得沒意思,便跟過去,“不行哥,能不能跟我說說詭異城裏哪個地點好,可以養老的?”
    說話間,二人已踱步至一處涼亭內坐下。
    蕭荇羽扇輕輕揮動,聲音拖的老長,“聞城主這次絕對不會怪罪小花生的。”
    雲小裳好奇道:“為啥子?”
    蕭荇恢複懶散模樣,正色起來,“我跟你說個秘密。”
    “什麽秘密?”
    蕭荇環顧四周,抬扇示意雲小裳將頭湊過來,他才小聲說道:“小花生有病,這個病極其厲害。”
    “若是發作了,誰都控製不住?”
    “他能有什麽病?”
    看看蕭荇,但見他神色嚴肅,倒也不像是在說謊,納悶了:她怎麽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劇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厲害了,”蕭荇長歎一口氣,“聞城主是不是對小花生極其嬌縱?”
    雲小裳木訥點頭:“是。”
    “那就對了!”蕭荇羽扇輕拍桌麵,眼神裏卻惶恐不安,搖頭歎息:“他若是犯病了,六親不認,胳膊粗的鐵鏈都控製不住。”
    雲小裳一噎,“真的嗎?”
    “確有其事!”
    “還有一事,小花生一旦選中目標後,很快就會……”蕭荇抬手作抹脖子狀。
    雲小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隻覺背後陰風陣陣,倒吸一口涼氣後,驚慌地看向蕭荇,聞笙的目標不會是她吧?
    蕭荇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有所悟點頭。
    “不行哥,你可得救救我啊?抓住他的衣袖擺來擺去,雲小裳眼含淚水,嗚嗚咽咽道:“我還年輕,不想死啊?”
    “我怎麽才能逃出這裏啊?”
    “令牌。”蕭荇拂開她的手,從腰間取出一枚刻著詭影城城徽的方形令牌,遞過去,“拿去,不謝。”
    雲小裳像得了寶,雙手接過,捧在手心,感激的落淚:“謝謝你,不行哥。”
    她心裏已然有了打算。
    但還是,萬萬沒想到。
    聞笙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怪病?
    詭影城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雲小裳也是這芸芸眾生中一人,她肩膀上背著包袱,穿著打扮也是低調幾分,照理來說,她現在十分瀟灑的大吼一聲,都不會博得太大的關注,可是,結果往往出乎意料。
    雲小裳每走一步,路人就投來關注的目光,眼睛盯在她身上不離開。這讓她覺得此刻自己像是動物園裏稀有的動物,引得無數人前來觀望。或者,更像個殺人逃犯。
    雲小裳難得低下頭,抓緊肩上的包袱,走進了一家酒樓。
    甫一坐下,店小二就興衝衝地走來,“姑娘,要吃點什麽”
    “你們這裏有什麽”雲小裳抬頭和他說話時,那店小二突然驚住了,“您稍等片刻。”
    雲小裳覺得莫名其妙,她朝身後望望,那門外站著許多人,似乎都在瞧她。
    店小二將店裏所有的特色菜朝桌上一放,客氣又有禮貌:“這都是我們小店的招牌菜,您慢用。”
    看著一桌子菜,雲小裳納悶:“我可沒點這麽多,這得要不少錢吧?”
    她抬頭看向店小二,他一臉殷勤,“我們老板說了,不要錢。”
    “你們店是在做優惠活動嗎?”
    店小二撓撓頭,很不解道:“沒啊?”
    雲小裳不再和他說話,悄悄數了數兜裏的錢,蕭荇給了她滿滿一包,倒挺仗義。但是,照她這樣揮霍下去,恐怕不久後就要睡大街了。
    秉持著吃飯不能浪費的傳統美德,待將桌上的菜全都吃完後,雲小裳撐得動彈不得。
    掌櫃攜著店小二笑嗬嗬走來,對著雲小裳道:“您吃好了嗎?怎麽樣合不合您口味?”
    他看了桌上亮得似乎能發光的盤子,眼底隱藏不住驚訝。
    雲小裳打個嗝,捂住肚子撐著坐起身來,笑著道:“好吃,味道決定一流,五星級別!”
    店家不是很懂她話中意思,但仍舊陪著笑臉,“那您以後常來啊。”
    “會來的。”雲小裳笑完後,問了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多少錢?”
    店家笑:“不要錢。”
    “為什麽?”
    “此點錢,不足掛齒,您是我們的貴客。”
    雲小裳納悶:“還有不要錢的?天上掉餡餅了?還是你們店裏搞那個什麽第幾位用戶免單的活動?我是幸運那位兒?”
    店家皺眉:“都不是。”
    “您是我們少城主夫人,前幾日少城主帶你在街上遛馬,我們都瞧見了。”
    雲小裳尷尬笑著,“你們認錯人了吧?”
    “沒有。”店家看向門外的一群人,義正言辭:“大夥兒都看見了。”
    “我們受城主恩惠,您又是少城主夫人,自是不收錢的。”
    雲小裳:“原來真的可以刷臉。”
    店小二插言道:“少夫人天人之姿,花容月貌。您能光臨此店,是我們的榮幸。”
    雲小裳:“?”
    嘴還挺甜的。
    歇了一會兒,在店家一番熱情款待後,雲小裳再次走上大街,路上行人跟在她身後,熱情的喊她“少夫人”,還有人直接說,“您去我們家坐坐吧?”
    雲小裳極其不自在,她現在這樣,還怎麽逃走啊?
    這個聞笙太卑鄙無恥了!
    雲小裳在大街逛了一圈,溜進一個茶樓。她在二樓坐下,拖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一群人。
    他們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台上的說書先生講書。
    那說書先生頭發花白,著一襲玄色長袍,看起來破舊。但他聲音激昂,人也眉飛色舞,完全一副活力四射之樣。
    一回畢,台下呐喊聲四起,熱烈的掌聲充斥在整座茶樓裏,餘音不絕。
    待結束時,雲小裳突然瞧見那說書先生唉聲歎氣,於是下樓問他:“爺爺,您怎麽了?”
    老人長歎一口氣,徐徐向雲小裳說起自己的事情。原是這樣,他無兒無女,家中隻剩下一老伴臥病不起。他二人就靠自己說書這一絕技過活。可是隨著年紀大了,便力不從心,每每嗓子沙啞得厲害。
    雲小裳聽了,從腰間取出錢交給他,老人擺手推脫,“多謝姑娘的好意了,遠水解不了近渴,往後日子還得過下去,不能總靠別人。”
    雲小裳眼眶有些濕潤,思忖片刻後,突然靈機一動,“這樣吧爺爺,您可將自己所講的東西寫下來,寫成書,拿去賣。”
    老人點點頭,“不錯,可是,”他眉頭皺了皺,複又歎息:“我這老眼昏花,字都寫不好了。”
    “我來寫。”
    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
    尋聲望去,見一錦衣華服之人踱步而來,至她身邊微微頷首,笑道:“我可以替這位老伯寫這些字。”
    眼前這人眉目俊朗,玉樹臨風,舉止言談中無不透露出高貴優雅。
    瞧這模樣,身價也不低。雲小裳試探道:“多少錢?”
    他輕輕抿嘴一笑道:“無償,不收取一分錢。”
    “太好了!”雲小裳一拍手,“多謝公子。”
    “姑娘不必客氣。”他微微笑著,“助人為樂,舉手之勞而已。”
    不過幾個時辰,來人便寫了滿滿一遝紙,還允諾,要為老人裝訂成冊。
    老人見此連聲道謝,一時間異常感動。
    錦衣公子笑了笑,但見雲小裳似與其他閨中女子不同,周身帶著幾分膽量與直爽,便問:“姑娘是……?”
    “哦,我是雲小裳,剛來這裏。”想了想,她補充說:“外城過來走親戚的。”
    “尋到了嗎?”
    “還沒有。”雲小裳頓了半秒,嘿嘿笑道:“快了,不急於這一時,爺爺的書怎麽樣了?”
    錦衣公子微微一笑,“待我回去讓人稍整頓,再給老人送來,屆時可以拿去賣了。”
    雲小裳滿意的笑著:“多謝公子了。”
    眼見即將夕陽西下,雲小裳便同這位錦衣公子告別。
    她走到外麵,就從遠處來了幾人,著裝統一,是城主府上的人。他們抬了頂轎子過來,停在她麵前,恭恭敬敬道:“少夫人,少城主說您玩累了,該回去了。”
    雲小裳無奈抿唇。
    她退回了茶樓,將一包銀子全部教給說書先生後便抬步離開。
    錦衣公子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片刻後反應過來,他還未告訴那姑娘自己的名字呢?
    “哎,姑娘。”他趨步朝外跑去,隻見外麵車水馬龍,想要找的人早已淹沒在人群裏,不見蹤影。
    他拍了拍腦袋,站在原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語道:
    “我叫聞宇。”
    陽光明媚,路邊的積雪化得差不多,露出黑色土地。一隊浩浩湯湯的鏢局從建安出來,身後跟著三輛不一樣的馬車。
    顧安依靠在馬車上,呼吸建安外麵的新鮮空氣,哼著小曲好不快活。
    顧蕭駕著馬車,看著少爺快樂的模樣,道:“少爺心情很好啊?”
    “是啊!你問這個幹嘛?”顧安側首問道,顧蕭不像會關心她心情好壞的人。
    “回去之後,你種地能有錢嗎?”顧蕭擔心他的工錢。
    顧安一聽這話,轉身回馬車裏,顧蕭早有準備,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拉著少爺的衣擺不讓她進去。
    “你是不是惦記我財產,想謀害你家少爺我?”顧安對付顧蕭一套一套的。
    “我隻是想要回工錢。”顧蕭執著道。
    顧安索性不走了,盤著腿坐下道:“你覺得少爺是那種克扣你工錢的人嗎?你自己想想我為什麽不給你發工錢?”
    顧蕭不知道,臉上迷茫,少爺不給他工錢不就是因為窮嗎?還能有什麽別的原因,少爺是在驢他吧?
    “你想想在我小時候時,你幹過什麽喪心病狂的事?”
    顧蕭是個好仆從,仔細想小時候有得罪少爺的地方嗎?他實在想不出,少爺小時候不欺負他就算不錯了。
    他誠實地搖搖頭,顧安乘勝追擊道:“小時候你沒收了我的粽子糖。”
    顧蕭:“……”少爺你就是想吃糖了吧!
    什麽狗屁理由,他才不信,麵無表情道:“少爺還是進裏麵吧?外麵風大。”他怕自己忍不住打死少爺。
    顧安心安理得地走進馬車內,馬車裏默不作聲的言玉總讓人忽視。
    見到顧安走進來,他就看著她,什麽也不做,也不主動打招呼。
    顧安有些尷尬,被這麽看著誰都會不好意思的。
    昨晚上走之前,柳兒來到她書房和她交代了一切。
    有關言玉的身份問題。
    她猜過言玉是那葬身火海的小太孫,也猜過是長公主的私生子。
    她以為就這兩種答案,但萬萬沒想到還有第三種!
    言玉竟然是昏君的兒子!
    她左思右想、心情複雜,怎麽會呢?
    人生頭一次顧安覺得懵逼。
    言玉身世複雜,算得上是皇家醜聞。
    母妃是玄德太子宮裏的宮女,當年昏君還是九皇子時,來玄德太子宮中吃宴席,醉酒之下,臨幸了一位宮女。
    玄德太子知道這事後,也沒在意,沒成想宮女背著把孩子生了下來,玄德太子自覺臉上無光,沒有管好手下的宮女。
    事已至此,玄德太子將言玉留下來,派了小六子照顧。
    結果那名宮女不死心,偷偷找到了九皇子,九皇子不是省油的燈,平生最厭惡算計,他當即拔劍斬了宮女,後來還想殺了那孽障,但被太子攔了下來。
    玄德太子仁義,沒苛待小孩,想著等九皇子冷靜冷靜,再把孩子送過去。
    天有不測風雲,玄德太子突然暴斃,東宮失火,太子妃和小太孫都被燒死殿內,偏偏言玉躲過一劫。
    東宮失火至今是懸案,疑點重重,活下來的言玉自然成了眾矢之中。
    長公主扶持九皇子登基,不願再生是非,隱瞞了言玉的存在,將人偷偷藏在皇宮中,讓小六子在深宮中照顧他。
    言玉自從那場大火後,像是受了刺激一樣,不愛說話,隻一個人待在屋子裏不願意走動。
    現在時機成熟了,長公主打算把人接回來,扶持皇子身份,但言玉卻孤僻不願意見人。
    長公主看他難成大器,再加上當初是她把人藏起來的,對他總有一份愧疚在,把人送出建安遠離是非之地,也算是保他平安。
    顧安聽柳兒說完這些話後,一時分不清,言玉到底是小可憐還是萬人嫌。
    馬車裏,光線朦朧。顧安清清嗓子,小心問道:“言玉,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這還是當今的小殿下,說不定就要回去繼承皇位的那種。
    言玉看著她搖搖頭,輕聲道:“去哪都行。”
    顧安心裏大呼:果然是讓人省心的小殿下。
    前方突然傳來馬兒嘶叫的聲音,外麵吵吵鬧鬧的,顧安掀開轎簾,一支利箭朝她射過來,釘在馬車門麵上。
    前方打打殺殺的聲音好像變小,一個彪悍的大哥走過來抱拳道歉道:“讓賢侄受驚了。”
    顧安笑道:“無事,隊中沒人受傷吧?”
    大哥憨厚笑道:“沒人受傷,都是幾個武功不到家的宵小之輩。賢侄不必太過擔心,路途中總有不開眼地搶鏢。”
    “無人受傷便好。”顧安心道:難道是她多心了。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大哥便離開此地。
    顧安扭頭看見顧蕭拔掉了那支箭仔細觀察,問道:“有看出什麽嗎?”
    顧蕭搖搖頭道:“沒有。”
    可顧安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她之所以和鏢局一塊走,一來省錢,二來現在還不易過早暴露私兵的存在。
    錢要花在刀刃上,練得兵自然也要用到刀刃上。
    可離建安還沒多遠,就出了這檔子事,她心裏總有些說不過去的慌亂。
    她扭後對言玉道:“你在馬車裏待著,我去外麵看看。”
    不等言玉回答,就跳下馬車來到後麵的馬車上。
    掀開蘇冉的轎簾,裏麵隻剩昏迷的蘇冉,顧圓圓不見了。
    顧安對著駕馬車的人,著急道:“裏麵的人呢。”
    駕馬車的人是鏢局的人,他麵容平平不見慌亂,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氣定神閑道:“我家主子想見你一麵。”
    許是篤定顧安不會殺他,他沒有離開此地,甚至頗有閑心。
    “你兒子顧圓恐怕現在已經到我主子手裏了,隻要你乖乖地去見我家主子一麵,你兒子就不會有事。”
    顧安望著馬車蘇冉昏在地上的場景,眼中沒有太大情緒,隻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有些嚇人。
    在外麵駕車的馬夫沒有看到,他說完這句話,顧安就轉過身來,將信封抽走。
    她拆開信,上麵道:子時,亭台見。
    亭台是建安前方的一個小驛站,按照路程以及他們行走的速度,子時他們已經在那裏歇著了。
    對方對她的行程還真清楚,顧安看著馬夫,緩緩笑了:“何必這麽麻煩,隻要想見我直接遞帖子便是,這麽做可是有些不厚道。”
    馬夫笑而不語,來之前大人就交代過,避免和顧安交流。
    因為她顧安簡直有毒!他吃過教訓!
    言玉一個人待在馬車裏不動,過了許久,她都未回。
    他抿緊薄唇,下了馬車。
    馬車外顧蕭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言玉麵對生人總有些緊張,不自覺地握緊拳頭,道:“安安去哪裏了?”
    安安?是什麽鬼?
    顧蕭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他家少爺的名字還能這麽娘炮!
    顧蕭表示自己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他道:“少爺在後麵那輛馬車上。”
    言玉不好意思低頭說了聲:“謝謝。”
    顧安坐在馬車裏頭疼地扶著額頭,臉上的表情很懊惱。
    身邊已經醒過來的蘇冉失魂落魄地靠在馬車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安看著手裏的信紙,無意識地咬了下唇,信封紙白如玉,是棉連紙,棉連紙質地更加細膩、柔軟、勻密,還富有綿韌性,也無明顯紋路。
    她手裏拿得紙張像是質地極薄的“六吉棉連”,是棉連中的精品,較為少見。這種紙隻有皇宮才有大量供應,或者是其他權貴世家,普通官員根本用不起。
    顧安第一反應是蘇冉原來的夫家謝世,仔細思索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個狗幣男人可能沒這個腦子。
    可她自認無賢才之能,誰這麽想不開找她?
    言玉沒有直接去後麵那輛馬車上,而是去了最後一輛,柳兒在那裏。
    見小殿下來了,柳兒錯愕。
    言玉伸出手,道:“糖?”
    柳兒趕緊扒自己的荷包,拿出一顆桂花糖遞了過去。
    言玉搖搖頭:“不對,不是這個。”
    “小殿下你要什麽糖?”柳兒去扒拉他家小殿下的糖罐子。
    說來也奇怪,小殿下明明不愛吃糖,偏偏有許多存糖的小罐子,他也不吃,像是在為什麽人留著。
    柳兒不知想到什麽,慈祥地笑笑:“是為顧大人拿得吧!”
    言玉被人猜中心思,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隨即又輕輕點頭,道:“要粽子糖。”對著柳兒露出兩個軟軟的小酒窩,乖巧極了。
    柳兒心都要化了,恨不得要什麽給什麽。
    柳兒看著小殿下拿著糖往前走,露出欣慰的笑,小殿下哪怕喜歡顧大人那樣的男人,他也樂意,想至此,他拿出顧蕭給他的話本。
    得多看看,總結總結經驗,好能幫上小殿下!柳兒憨憨一笑。
    轎簾掀開,陽光泄進來,顧安下意識擋了一下眼睛。
    怎麽回事?
    一顆糖遞到她跟前,熟悉的男聲傳來:“給你吃糖。”
    看見言玉手裏的糖,顧安對他笑得牽強,道:“你吃吧!我不想吃。”
    言玉不知道顧安為什麽突然就不開心了。
    很失落,不喜歡他送的糖嗎?
    言玉眼神黯淡,手裏的糖不知道該不該放回去。
    蘇冉看到這一幕,道:“你先出去吧!”
    言玉失落地走出去,一個鏢局大哥招呼他:“小兄弟來這兒看看。”
    言玉不解,但還是跟著過去。
    下一瞬間,迷藥接踵而至,言玉昏昏倒地。
    身後的人輕輕把他抬上馬車,無人察覺。
    到了晚上,眾人在驛站休息,柳兒慌忙地找到顧安道:“你見到我家小殿下了嗎?”
    顧安一愣:“他沒找你嗎?”
    柳兒臉上的表情都快哭了,他道:“自從殿下去找你,他就沒回來過。”
    顧安腦袋蒙蒙的,怎麽就一會兒功夫,人都不見了呢。
    她對顧蕭道:“你去找!”
    顧安懷疑劫走顧圓圓的人和言玉有關,圓圓是被言玉牽連的,她很難不遷怒言玉。
    現在人丟了,她反而鬆了一口氣,他的身份是個麻煩,帶著他會牽連到自己和家人,她反複暗示自己言玉不重要。
    柳兒和顧蕭一起出去,詢問鏢局的人可否看見過一位沉默的公子。
    子時,顧安坐在房間等人赴約,現在顧蕭和柳兒還沒回來,她腦中抑製不住地想起言玉那張無辜的臉,對著自己露出傻笑的模樣,以及那對軟軟的酒窩。
    還有那顆她沒來得及吃得糖!
    她覺得自己有點楞不清了。
    房間門打開了,朦朧的燭光使得房間昏暗。她盯著開門的人,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
    怎麽會是傅硯白?!
    傅硯白來到她跟前,輕聲道:“我們來談談。”
    顧安真的想給傅硯白兩大耳巴子,但隻得按耐住等見到圓圓再打也不遲。
    “什麽意思?”顧安不明白這人怎麽會是傅硯白。
    顧安對別人的話,向來都是兩個字處理“放屁”。
    顧蕭猶豫道:“那言玉呢?”
    “去武當要人。”顧安上馬,對身後的人道:“仔細點,別把人傷著。”
    領頭的精兵接過鄭裏,點頭遵命。
    顧蕭站在弦鳴山莊看著漸行漸遠地少爺,感動的鼻涕都要流出來了,少爺真特麽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