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姐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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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職炮灰翻身記!
最終溫寧還是沒能將想說的說出來。
一個是怕李玄玉不相信,另一個是怕再被“禁言”,那感覺是真不好受。
夜晚,兩人都躺下了。
溫寧睡在床上,李玄玉則是睡在之前他寫字的桌子上,鋪上薄薄的被褥,就是一張臨時的床。
他們的屋子就兩間房,一間用來當兩人的臥室、書房、客廳……,一間用來做飯、吃飯和洗漱,至於生理問題,需要出門去公共茅房解決。
溫寧已經很滿足了,至少還活著,至少有個落腳的地方。
兩年前,那時溫寧才9歲。
也就是霧國淪陷的那天,她被魏國士兵當成了屍體,丟進了城外樹林的一個大坑中。
第二天,有些屍體已經發臭,冰涼冰涼的,但她不敢動,因為魏國士兵還在不斷的搬運屍體過來。
直到第三天,已經沒有士兵運送新的屍體過來了,大坑已經差不多被屍體填滿了。
溫寧耐心地等到了晚上,確認了周圍沒人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坑內爬了起來。
她知道黃老頭的屍體也被丟到了這個大坑中,但她此時已經沒法找出來了,她在坑邊無聲地磕著頭,每一下都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黃老頭活著的時候,她無時無刻不想逃離他的魔爪,因為他逼迫她去乞討、去偷、去騙,她想過逃跑,但每一次都被黃老頭逮住抓了回來,然後就是一頓打。
漸漸地,她開始變得麻木,黃老頭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那時候的她隻在心底裏不停地詛咒這個惡魔發生意外死掉,然而,也許是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無論溫寧如何詛咒,黃老頭都活得好好的。
從她記事起,就跟著黃老頭,黃老頭說她是他在外麵撿來的,花了好大力氣才養活,必須要替他賺錢,這是她欠黃老頭的。
就這樣,她一邊恨著黃老頭,一邊在他身邊長大。
直到霧國淪陷那天,黃老頭滿身是血的跑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自己身上的血抹在了溫寧的身上,還是那惡狠狠的語氣,“不想死等會兒就裝死。”
溫寧心底是有些抗拒的,但多年以來的習慣性順從,讓她不敢反抗。
她聽話地躺在黃老頭旁邊。
不就是裝死嗎?她很擅長演戲。
往日裏要騙人,還是練出了一些演技的。
不一會兒,她就看到有拿著刀的士兵,沿著血跡走了過來。
有眼力見的溫寧趕緊閉上了眼睛,並且迅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心髒跳動的非常緩慢。
士兵來探她鼻息時,她便立馬憋住了氣。
然後她和黃老頭就被抬走,丟到了這個坑裏。
當身邊一具具屍體被扔下時,她才發現這不是往日裏黃老頭讓她騙錢的那些把戲。
這些屍體都是真的。
黃老頭也死了。
她在第一天夜裏就感覺到黃老頭的身體已經涼了。
說不清楚當時是什麽心情。
她突然想起來,盡管每回黃老頭都把自己打個半死,但最後都會給自己抹一些亂七八槽的灰啊草啊的,傷好的也快。
她忽然想起來,即使自己一連好幾天沒有“收獲”,黃老頭還是每天都會分一些食物給自己,這幾年,自己貢獻的和吃掉的究竟哪個多,她有些判斷不了。
她隻覺得眼睛酸脹的厲害,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黃老頭說過,要看起來哭得傷心又惹人憐惜,就不能流鼻涕。
但她此時發現,真正傷心時的淚水是止不住的,鼻涕也是。
兩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把整件事想明白了。
黃老頭在臨死前救了她,她又欠了他一命。
隻是這一次,她再也還不了了。
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隻是在坑邊不停地磕頭,她隻覺得額頭上的疼痛能稍稍抵消一點心裏的那種痛。
“姐姐,別磕了,底下的人都死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溫寧身後響起。
溫寧警惕地回頭看去,一個也是滿身血漬的小男孩,正站在她身後。
這個小男孩便是李玄玉。
……
躺在床上的溫寧,翻來覆去有些睡不著。
這一天發生的怪事太多了,她本能的有些抗拒睡覺,害怕睡著了會做噩夢。
“寧姐兒,你是不是睡不著?”李玄玉的聲音響起。
溫寧有些歉意,“是不是我吵著你了。”
李玄玉道,“沒有,正好我也睡不著,我跟你講講時局吧。”
從前在霧國時,溫寧每日裏關心的隻有吃的、錢,隻要能吃飽然後活下去就行。
直到士兵殺到家門口了,她才知道能造成死亡的,除了饑餓還有戰爭。
後來她聽說,好些消息靈通的人家,早就搬離了霧國。
兩人剛來束國的那一段時間,溫寧很難入睡,李玄玉便給溫寧講話本子上的故事。
後來溫寧試著問李玄玉,知不知道霧國為什麽會被攻陷。
沒想到李玄玉很隨意地便把霧國和魏國的曆史糾葛和近段時間的攻伐講了個透徹。
然後溫寧就不愛聽話本子上的故事了,她發現時局更好聽。
因為那些都是真實的,正在發生的事情。
她想要更了解這個世界。
在那之後,每回溫寧睡不著,李玄玉就會挑一些各國之間的時事講一講。
“好,之前聽你講了那麽多別的國家,今天我想聽聽束國,為什麽當初你會來束國。”
霧國到束國中間隔了兩個小國,韓和商。
兩人足足花了半年才走到這兒。
當時溫寧問李玄玉打算去哪兒,李玄玉不假思索地說了兩個字,“束國。”
於是無處可去的溫寧,便跟著李玄玉來到了束國。
這期間,溫寧並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因為對她而言,去哪兒都一樣,隻要能活下去。
李玄玉的聲音輕緩而柔和
“束國是最西邊的國家了,再往西就是一大片荒漠,荒漠是沒有人居住的,整個束國有四分之三的領土被荒漠包圍,隻和商國接壤。
而商國掌握了天下各國的商業命脈,沒有一個國家會想不開去攻打商國。
對束國而言,商國就是天然的屏障。
所以,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國家,就是束國了。”
溫寧似懂非懂,問道,“那咱們為什麽不去商國?”
“若是真有那想不開的國家去攻打商國,我們在束國還可以逃跑,若是在商國不就挨打了嗎?”李玄玉道。
想一想是這個道理,溫寧又繼續問道,“如果商國也卷入戰爭,那我們可以逃到哪裏去?”
李玄玉沉默了。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是商國都卷入戰爭,那這整個天下就大亂了吧,還可以逃去哪裏?
但他不想讓溫寧覺得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於是胡亂編了個答案,“那咱們就去荒漠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
溫寧絲毫沒有懷疑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突然想起了什麽,語氣有些惡狠狠地道,“那華神醫果然是個黑心肝的,今天為了誆騙我,竟是滿口胡說八道。”
李玄玉好奇,“他說什麽了?”
“他竟然說,你要是走科舉的路子,保不齊哪天束國發生戰爭就被殺了,你看他這不是胡說八道咒你嗎?”溫寧氣呼呼地說著。
“放心吧,沒有那種想不開的國家,咱們待在束國很安全的。”李玄玉安慰道。
“嗯。”溫寧對李玄玉的話深信不疑,腦海裏不知道又開始胡思亂想些什麽,接著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李玄玉聽著溫寧均勻的呼吸聲,這才安心睡去。
……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溫寧麻利地張羅起早飯。
將昨晚剩的半個餅子給熱了熱,然後還煮了一碗陳米粥。
“寧姐兒,你是不是大好了,今天看著氣色不錯。”李玄玉飛快地吃著早飯,一臉燦爛地笑著。
溫寧昨晚睡得很好,沒有做噩夢,一覺睡到大天亮,身上也沒有軟綿綿的感覺了,隻覺得神清氣爽。
“是啊,全好了。”溫寧活動了一下手腳,連手上的紅腫都消下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能讓寧姐兒好起來,我就是再多抄個20本書,也是值得。”李玄玉很開心,對於他而言,抄書就當是練字了,平日在學堂裏,他們也是要練字的。
“對了,抄書影不影響你課業?要是不想抄,我去想辦法把錢還上。”溫寧問道。
李玄玉連忙道,“不礙事的,雖然我不願做那人的徒弟,但對這些醫書還是感興趣的,尋常人想看還看不著。”
溫寧一想也是,書館裏的書,借一次就要10文錢,還隻能看一天,第二天就要還回去。買下來起碼得上百文錢,那就更不要想了。
普通人要學醫術,就兩個途徑,要麽多看些醫書自學,要麽找個師傅教。
像華柯這種既當師傅教還給書看的,確實很讓人心動。
“那你抄得慢些,把書看上個兩三遍,這錢也值回來了。”溫寧對華柯還是有些意難平,總想做些什麽來出氣,在溫寧看來,占著他的書也是出氣的一種方式。
李玄玉笑道,“這書我看一遍也就圖個新鮮,抄書就是當練字了。”
“那也行。”溫寧心想,看一遍算10文錢,抵債40文,加起來就相當於50文了,也算是抄書人裏麵的不錯待遇了。
想到這,溫寧不禁感歎,還是讀書人掙錢容易,於是更加堅定了督促李玄玉好好學習的信念。
看李玄玉有些不在意的樣子,溫寧生怕他對學業掉以輕心,正色道,“可不許因為這個耽誤學習,我下個月要去學堂先生那交學費的,到時候我可是會認真打聽你的學習情況。”
“知道啦。”李玄玉滿不在乎地道,“寧姐兒,你放心好啦,我不會落下學習的。”
李玄玉沒有說的是,學堂裏的學習,在來這兒半年的時間裏就已經全學會了。
他有個秘密,從來沒有對溫寧說過。